埋伏在这里的正是商越,虽然只带了一千兵,但对付已经筋疲力尽的龟兹军绰绰有余,从山上鼓响杀出,龟兹军便如惊慌的野兔,四处逃窜。
尼曼莎更料不到这荒山野岭也有汉军埋伏,吓得魂飞魄散,翻身上马便催赶坐骑往河边直冲过去,身后亲兵急忙跟上。
战马速度极快,到了岸边泥沙湿软,四蹄陷入,坐骑毕竟是畜生,就想调转回头,不听指挥,后方追兵已到,尼曼莎情急之下从腰中抽出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坐骑的后臀上。
唏律律——
战马浑身肌肉抽搐,嘶鸣一声猛然扬起前蹄,直往河中跃起,噗通一声便跳入水中,挣扎着向前而行,所幸这里河水不深,只淹到马腹,尼曼莎浑身被水湿透,还在不停催赶坐骑。
战马勉强走过一半,终于陷入淤泥之中,挣扎了几下忽然向水中翻倒,尼曼莎惊叫一声,从马背上跳下来,河水齐腰,冰寒彻骨,冷得她牙关打颤,用兵刃支撑着往对岸一步一步走去。
此时河中已经乱成一团,岸上树林中的士兵被汉军杀散,河中伐木搭桥的龟兹军见势不妙,纷纷跳河向对岸游去,汉军只在远处放了一通乱箭,射死十几人顺水飘走,便押着俘虏撤退了。
尼曼莎满身泥泞爬到岸上,白甲白袍早已沾满污泥,看着挣扎上岸的士兵不超过两百人,不禁神色黯淡,这次出城偷袭,反被汉军伏击,遭受追杀之苦,彻底将她的自信心打碎,竟忍不住坐在一根树干上哭泣起来。
等到亲兵上岸,已经到了晌午时分,所有人困饿难耐,坐在枯木林中奄奄一息,所幸有阳光从林中照下来,否则这寒冷的天气就足以要了他们的命,每个士兵都变成了泥人。
尼曼莎哭泣不已,龟兹军更是慌乱无主,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忽然东面的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如觅食的野兽不断靠近,龟兹军吓得脸色大变,全都跑到尼曼莎周围,躲在翻倒的大树背后警戒。
不多时忽然看到有旗角飘动,龟兹军顿时面现绝望之色,此时别说对敌,就是让他们逃跑,也没有一点力气能动了。
尼曼莎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簇拥而来的汉军,足有数百人从林中出现,将他们远远包围住,刀枪在阳光下泛着寒芒,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绝望之际,汉军中排众走出一员女将,金盔红袍,粉红战衣,身材修长,腰中别着一把弯刀,冷冷打量着这些被泥水浸泡过的龟兹军。
“戚华瑶,戚将军,是我,是我啊……”
沉默之际,被龟兹军簇拥的尼曼莎忽然哭喊着跑过来,跪倒在枯叶之中,大声道:“我愿意投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是尼曼莎?”戚华瑶秀眉紧蹙,浑身污泥的尼曼莎他已经认不出来了。
“是是,我就是尼曼莎,嘿嘿!”尼曼莎用手擦着脸赔笑,却越擦越脏,只露出四个极大的门牙来,看起来愈发恐怖。
“原来你都成这样了!”戚华瑶一阵蹙眉,大感失望。
她奉命在这里埋伏抓捕尼曼莎,等了大半天不见有人来,看看天色不早,便带兵到山中来搜索,看看河岸边是否有战斗,没想到找到的却是一群奄奄一息的龟兹军,尼曼莎更没有一战之力。
“我再也不敢和你做对了,饶了我吧!”尼曼莎在地上磕头求饶,带着哭腔,“我错了,汉军太强大了,都怪大将军和左丞相,是他们非要起兵,都是他们害了我……”
“唉,这又是何苦?”戚华瑶一声轻叹。
此情此景,和当初在骆驼岭的时候何其相似,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和尼曼莎同病相怜,都自以为实力强大,足以与汉军抗衡,等到真正交手的时候才知道那些自大的想法有多可笑。
看着尼曼莎狼狈崩溃的模样,戚华瑶不禁暗自庆幸,如果不是自己与班辞一见钟情,又被疏勒王所逼,会不会也是同样的下场?
“戚将军,你饶了我吧,我愿意当小妾,”尼曼莎见戚华瑶沉吟不语,以为她还在生气,跪行两步,“你当大夫人,我当二夫人,不不不,小妾也可以,我什么都听你的,以后绝不再和你争斗了。”
“贱人!”戚华瑶刚刚萌生的一点同情心被尼曼莎这句话给彻底打消了,柳眉倒竖怒骂道,“死到临头,你还想着这些,真是毫不知耻。”
尼曼莎见她动怒,赶忙跪着向前爬行,连连求饶:“当婢女我也愿意,我们一起伺候班将军,好不好?”
“贱婢,去死吧!”戚华瑶气得浑身颤抖,跨前一步,仓啷一声抽出腰刀,对着尼曼莎的胸口便刺了过去。
噗——
刀刃刺入胸口,尼曼莎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愣愣地看着戚华瑶,嘴巴张了几下,想问问戚华瑶为什么要杀她,却没有力气再说出话来,口中鲜血不断流出,身体缓缓倒下,死不瞑目。
在尼曼莎自己心中,还是以龟兹大将军的身份自居,她是龟兹的王族,认戚华瑶为大夫人,甚至甘愿为奴婢,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但她至死都没有明白一个道理,在戚华瑶眼中,她不过是败军之将,一名俘虏而已,却还想着和别人分丈夫,无疑是触了戚华瑶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