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凝眸看向身后的陆宁轩,他五官还算是标致只眼梢上吊不笑时显出几分阴鸷来,颧骨略有凸出看着便是个极不好相处的人。
前世种种掠过脑海,云卿眸色泛冷。
前世她初回武定侯府因为不懂规矩惹了不少笑话,陆宁轩便总是阴阳怪气地讥讽她。
更在一年花灯节上诓她出府,她本以为哥哥姐姐终于接受她要带她一同赏花灯,可她的满心欢喜迎来的却是冰冷的算计。
陆宁轩将她一个小姑娘丢在了龙蛇混杂的西街,冷笑着道:“乡下村姑也岂配看我京城的灯,自不量力!”
那年的冬天很冷,她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道被冻得瑟瑟发抖,更可怕的是她险些被一群地痞无赖玷污,时至今日她仍记得那种恐惧和绝望。
若不是被一位恩公相救,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会遇到什么。
回府后陆宁轩恶人先告状,说她自己贪玩偷跑才会走散,有人选择沉默有人附和为陆宁轩作证,最后她被祖母罚跪在祠堂三日染了风寒险些病死。
侯府出事后她牺牲自己救了他们,可陆宁轩回府第一件事就是骂她不知廉耻逼她去死。
云卿视线一扫而过,陆宁轩却皱起了眉,他方才好像在她眼中看到了憎恨?
不过陆宁轩并未放在心上,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再说就算恨也该他很这云寒坏了他们的生意才是。
沈染微蹙眉心,旋即舒展语气温和地笑道:“陆二公子说的是,云兄出手向来阔绰,否则我们也不会成为管鲍之交。”
沈染不动声色的为云卿解围,既给陆宁轩留了颜面也告诉了众人云卿是他的贵客,谁也不得轻视。
云卿笑意染眸,语气轻快的拱手道:“原来是陆二公子,久仰久仰。久闻二公子骑射了得,今日一见果真器宇轩昂。”
两相对比云卿大度亲和,若陆宁轩还不依不饶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陆宁轩心里不服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今日还是昌平郡主寿宴他不敢放肆便冷哼一声背过脸去。
昌平郡主有些嫌陆宁轩多事,但念及今日宾客满堂不愿发作,只与沈染笑道:“你们都是年轻人枯坐总是无趣,尽管找些乐子不必拘束着。”
未等沈染开口,陆宁轩抢先道:“君子六艺,礼乐骑射书数,今日难得一众公子齐聚,我看咱们不如比比箭术如何?也算给郡主和各位夫人小姐助兴!”
沈染迟疑一瞬,可看着一众年轻公子跃跃欲试的模样只好颔首应下。
少年慕爱,今日有如此多的年轻小姐在场他们也乐得展示自己。
下人们抬上箭靶呈上箭筒,云卿正欲退下落座陆宁轩忽然行至她身边,冷然道:“云二公子,咱们比上一比如何?”
云卿暗中勾起唇角,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陆宁轩且睚眦必报且性子急躁,锦绣阁处处打压胡家想必陆宁轩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迫不及待要给自己一个教训。
方才她故意提及陆宁轩骑射了得,果然他就按照自己的设定乖乖送上门来了。
“这……”
云卿故意露出为难之色,陆宁轩见此更认定云卿不通武艺,但他丝毫没有胜之不武之心,只阴阳怪气的道:“怎么了云公子,莫非你还在怪我方才失言是以不肯赏脸赐教吗?”
众人也觉得陆宁轩有些欺负人了,那云寒清瘦柔弱能不能拉开弓都两说。
沈染眉心拢起,这陆宁轩还真是不懂得见好就收,他都已经将话说得那般分明了,他居然还敢找云寒的麻烦。
宋氏也频频对陆宁轩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做掉身价的事。
陆宁轩对此视若无睹,在他看来云卿就是一个低贱的商贾,沈染乃是世家公子,即便方才抬举了云寒但又岂会真心将云寒当做好友。
沈染刚要说什么,云卿笑笑开口道:“既然二公子不吝赐教在下岂敢托大。
只不过在下一介商贾自是远不及二公子,届时还望二公子不要嫌弃。”
云卿神色从容语气温和,她又生得隽秀,两相比较只让人觉得是陆宁轩在无理取闹。
陆宁轩目光凶狠的瞪了云卿一眼,惺惺作态的贱商!
昌平郡主拿出一方上好的砚台作为彩头,云卿淡淡扫了一眼,勾唇掂了掂手中的长弓。
她想要的彩头可不是这个。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云卿弯弯唇角故作不知,果真便听陆宁轩在她身后开口道:“云公子,既是比试总要有些赌注才有意思,你觉得呢?”
云卿转身看他,眸色清冷如冰镜,只语气还是轻轻和和的,“那不知二公子想赌些什么呢?”
陆宁轩皱眉,他总觉得这云寒身上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总之她的一言一行都让他很不舒服。
陆宁轩眼珠一转,心上计来,“听说云二公子的锦绣阁生意不错,不知你敢不敢以锦绣阁为注呢?”
沈染觉得陆宁轩越发过分了,出言提醒道:“陆二公子真是幽默,云兄是个实在人你便莫要逗他了,二公子若觉得彩头不够我再添上这方玉佩如何?”
若非今日是昌平郡主的寿宴,沈染很想将陆宁轩请出去。
“云公子不敢吗?”陆宁轩却下定决心要教训云卿,出言相激,“锦绣阁入京后大刀阔斧,我还以为云二东家定是个雷厉风行之人,没想到竟连应战都不敢,着实让我有些失望。”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陆宁轩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云卿若再不接今日便将里子面子都丢尽了,日后在京城做生意也会被人耻笑。
云卿叹了一口气,显露出几分无奈,“那不知二公子想拿出什么做赌注?”
“你想要什么?”陆宁轩信心十足。
云卿认真想了想,视线扫过女眷席位,倏然弯唇一笑,“在下尚未婚配,听闻府上大小姐也待嫁闺中……”
陆夕璇小脸一白,生怕自己的糊涂哥哥当真会拿她当赌注,那她可就成了京城的笑柄。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大妹妹的婚事岂容你这般儿戏?”
云卿嘴角笑意清浅,学着陆宁轩的语气道:“怎么,莫非二公子怕输给在下?”
“我会输给你?开什么玩笑!”在宋氏和陆夕璇的怒目之下陆宁轩总算还残存着些许理智,“你换一个,除了这个什么都成!”
云卿托着下巴蹙眉思忖了好一阵,方才勉为其难地道:“听闻贵府在京郊有一小山,恰好我想寻个地方建个避暑之地,不知二公子敢不敢以此为注?”
这小山正好是宋氏的陪嫁,陆宁轩几乎没有片刻迟疑的应了下来。
一座破山岂能和锦绣阁相比,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输!
云卿唇角微勾,笑得意味深长。
陆宁轩啊陆宁轩,希望有朝一日当你得知这山的妙处时你还能这般得意!
……
宋氏虽气陆宁轩与一个商贾争执丢了身份,但想到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锦绣阁心里又忍不住兴奋起来。
那可是京城日进斗金的铺子啊,若能得到那间铺子她们二房可就过得更滋润。
这般想着宋氏便没有开口阻拦,只满脸无奈的与身边的夫人道:“这孩子总是毛毛躁躁的,可真不让人省心!”
众人闻此只过了一耳朵,看破不说破,没人拿这话当回事。
徐氏拧眉看着云卿,自这少年一出现她的视线就忍不住落在他身上。
并非因为他相貌隽秀,而是因为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亲近熟悉感,或许这就是所为的对眼缘,这种感觉甚至比对她的亲生女儿还要强烈。
云卿自也察觉到了徐氏的目光,只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徐氏,她对所有人都可以熟视无睹,唯独对疼爱自己的母亲,她当真害怕两人视线相对间她会隐忍不住的思念的情绪。
云卿敛下眼眸,她现在还不能与母亲相认,武定侯府就是一个吸血窟,她迟早要带母亲离开。
陆宁轩生怕云卿反悔,忙拱手对昌平郡主道:“郡主,那学生就斗胆请您为我们二人做个见证了。”
昌平郡主本就生得冷艳,眉眼无笑时自带几分冷意。
她对陆宁轩今日的表现十分不满,这小子居然敢在她的寿宴上惹事,日后武定侯府二房别想再从她这得到一张帖子!
昌平郡主抬抬手,算是应下。
陆宁轩嘴角的笑已经止不住了,今日之后他便是武定侯府的大功臣。
转身正见云卿颇为费力的拉着弓,陆宁轩心情大好的走到她身边。
一缕异香钻进他的鼻腔中,陆宁轩更是面露鄙夷之色。
身上的味道都娘们唧唧的,就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干脆认输算了!
“云公子,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二?”
云卿落下手,笑笑道:“无妨,不劳烦二公子,您先请。”
陆宁轩是个不知谦虚低调的人,他昂首挺胸的走到场前,利落的挽弓搭箭。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好!”宋氏忍不住抚掌叫好,想到天大的馅饼唾手可得宋氏眼睛精光闪烁,他们二房这次是真要发达了!
徐氏扫了咧着嘴角的宋氏一眼,又看了看身形单薄的云卿,担心的蹙起柳眉。
这孩子看着也就柔儿那般年纪,今日怕是要受委屈了。
陆宁轩今日发挥得很稳,三箭连发分别中了两个十环一个九环,除非云卿三箭都正中靶心,否则她输定了!
“云公子,一会儿可莫要哭鼻子啊!”陆宁轩已经提前享受起胜利的快乐,讥讽的揶揄着云卿。
谁知云卿唇角微勾露出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凌厉之色,“陆二公子,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
只见云卿挽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哪有方才半分柔弱,她站在日光下浅蓝色的广袖衫随风猎猎,身上的飒飒英气足以让人忽略她纤薄的身形。
陆宁轩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惴惴不安,嘴角的笑也不知在何时落了下来,习武之人最是敏锐,他在云卿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果然,十环、十环、十环,小厮每报出一次射箭的结果陆宁轩的心便沉上一分,直到云卿射出最后一箭稳中十环,他彻底如坠冰窟。
他……输了。
看着靶心上还在摆动的箭羽,云卿嘴角缓缓扬起,她将手中的弓扔给侯府小厮,走到表情僵直的陆宁轩身前,眼中晕染出晶亮的笑,“陆二公子,承让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