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狗血剧也不是恐怖片, 而是与受伤幼驯染的偶然相遇——但血条怎么就到危险值了?!
羽川和大惊失色,持伞的手微微颤抖,急促的警报声渲染之下, 差点脑袋一热就把人扛回咖啡店治疗。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黑泽阵动了。他突然皱起眉, 刚站直的身体猛地晃了晃, 朝羽川和斜靠过来, 声音沙哑:“……我需要安静。”
伸手扶他的羽川和摸到一手冰冷, 何止是衣物湿透,体温都像冰块了。
她一时间又惊又气, 想骂这人受着伤怎么还待在雨里,又想到这只是浪费时间,于是关掉警报声, 闷声不吭地让他把伞接过, 自己把地上的礼帽捡起, 才搀着人往外走。
持着伞的青年很配合她的步子,也可能是太虚弱,稍微靠着她, 呼吸轻到不可闻,身上只有和雨水混在一起的浓郁血腥气,伞握得很稳, 将风雨挡在外边,好像天然的安静巢穴。
还不如烟草味呢……羽川和想。
所幸巷子的几步远就是街道,她从clsed牌子后面摸出钥匙, 手很稳地插进钥匙孔,咔哒声后推开门。
狂风骤雨被挡在门外,一楼的暖橙色灯光亮起, 干净的流理台和靠墙的座椅出现在眼前,以及从各种细节都能看出温馨的布置。
在确定对方能够站稳后,羽川和接过雨伞合起,虽内心焦虑,但动作并不急促,情绪起伏不定是大忌。
目光扫过店内的一切,靠着墙站立的男人垂下眼,面色在暖光下却更显苍白病态,银长发与黑色长风衣将他衬得雨夜中入侵住宅的宛如幽灵,过长的额发顺着重力滑落,一滴水从发梢滴下,与长风衣角一起渗出的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仅仅只是片刻停留,他的脚下便汇起一滩泛着红色的水。
关好门,将雨伞挂墙上,在心里组织好一两句像样的话来开头的的羽川和转头看见这一幕,差点想捂心口:(看上去)垂死的幼驯染,冲击性太强了!
下一瞬冲击性更强的事发生在她眼前。
毫无预兆,黑泽阵倒下,既没有防御性的保护动作,也没有提示性的语句,像一具倾倒的无生命石像。
慌忙冲上去接住的羽川和茫然地低头看他,安静得过分,冷硬瘦削的面庞也柔和许多,却好像再也睁不开眼。
她见过许多人死去,也面对过重伤昏迷的战友,心理素质堪称千锤百炼般坚硬。
可即使理智提醒羽川和【阿阵受伤了需要治疗】【需要立刻检查受伤部位在哪和程度如何】【生命体征没有消失】,但此时她却控制不住发声器官,无用的呼唤冲出喉咙口腔,颤抖地在咖啡店内响起:“……阿阵!”
没有回应。
就像七年中无数次想要说出幼驯染的名字时恍然回神,只能看见周围空无一人、自己所处的沉默异世界。
熟悉的寂静让理智上浮,羽川和紧咬牙关,瞳孔深处有一碰即碎的水光闪过,快到几乎从未出现,随后将黑泽阵抱起的人神情再无往日的温和,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什么都无法触动的漠然。
装修时一楼特意留有客房,免了还要将伤者带上二楼的挪动,从柜子里翻出回归后不久准备的医药箱,羽川和开始检查黑泽阵的情况。
生命体征存在,只是重伤而已——个鬼。
脱掉长风衣,狰狞的伤势出现在羽川和眼前,并非预想中的枪伤,而是左腹如同被猛兽挥爪的几道狭长伤口,血肉外翻、边缘泛黑,贴身的衣物的碎片陷入其中,被汩汩渗出的鲜血濡湿成结,几乎贴在一起。
很难想象以这样的伤势,黑泽阵为何能在雨中停留、行走,坚持那么久才昏迷。
双手消毒后戴上一次性手套,羽川和拿起剪子将贴身的上衣剪开,由于不清楚是什么兽类制造出这样的伤口,出于谨慎,唤出系统对这几道抓伤进行分析。
在她用镊子将衣物碎片从血肉中挑出时,系统也将分析报告和包扎方案显示在了面板上,羽川和跳过报告,将方案中的处理步骤记在脑子里,毫不犹豫地关掉面板,拿起了清创的工具。
黑色长风衣和礼帽被挂在一边的椅子上,水珠滴滴答答落地的声音富有节奏,像是在不知停歇地连接钟乳石与石笋,时间似乎过去很久,床上的人寂静无声,床边的人凝神包扎。
最后一滴水珠落下时,包扎工作也进行到末尾,绷带在青年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紧接着打了个漂亮的结。
结束包扎的羽川和浑身僵硬,难以站起活动,于是半跪在床边将薄被替人盖上,撑着额头时摸到一手冷汗。
她听见了平稳的、不再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于是自己也平静下来了。
真是个大惊喜……羽川和漫无边际地发散思维,到底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呢?高兴是高兴,也做过血条降低的心理准备,但真的、差点吓死啊!
她揉了揉脸,调出系统对伤口的分析报告,一边阅读一边起身,将剪掉和换下来的衣物装进袋子里,准备之后处理掉,还有外边滴落在地板上的血迹雨水。
越看越心惊。
包扎方法与应对一般猛兽的方法相近,但并未提出后续的创口缝合,报告里还有对“黑泽阵”这一个体的扫描汇总,指出他的身体数据存在明显的“漏洞”,在拥有超出常人的体质的同时,也藏着某些不明隐患。
羽川和沉默片刻,忽然有点后悔没在一开始强硬询问了。
正值壮年的人类发色改变,无论在哪个次元和世界都昭示着异常的经历,考虑到黑衣组织的设定和罪行,人体实验是最有可能的遭遇。
可她有什么资格对此发出“质疑”?凭幼驯染的身份?但这是羽川和不知道的、黑泽阵自己的七年中发生的事。
她能做什么?
——像最开始遇见时那样,冲上去?
*
认识黑泽阵,是在羽川和七岁的夏天。
彼时她的双亲刚刚离婚,飞快地投入新生活,便将她扔到了父亲的乡下老家,让那边的亲戚偶尔照顾一下。
她生来就是一副乐天派的样子,父母离婚也不见嚎哭,旁的大人窃窃私语她没心没肺,想来长大极为冷血,小孩则是和她玩不来,因为这个奇怪的同龄人总是会做些他们理解不了的事。
那天羽川和骑着去掉辅助轮的儿童单车从河边回住处,夏天的夜色降临得晚,东边的弯月已像一个两边尖尖的小船在深蓝的海中晃荡。
满载而归——荷叶包起的一堆野花——让她心情极好,蹬着车爬上坡,被月亮吸引注意力,于是抬头看了一会儿。
“打他!背后阴人的小杂种!”尖利的孩童声音透出令人费解的恶意。
“竟然还敢反抗,打!”
“你这个——嗷!”
几个男孩的骂声变成痛呼。
羽川和慢一拍地循声望去,她才刚来这里半个月,整天在大自然里乐呵,寻找自己中意的景色,对小孩子不感兴趣。
不过小孩子骂的脏话让她忍不住皱眉,意识到这绝非孩子间的冲突,而是一场抱有恶意的欺凌。
她把自行车停在墙边,抄起车篓里的小钓鱼杆,蹑手蹑脚地在传出声音的巷子口探头往里看。
里面还在打,怒骂和哭嚎此起彼伏,但一直只有三个声音,被针对的那个小孩一直没吭声,反击却似乎狠得像要杀人。
借着高天明月洒下的月光,羽川和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三个个高的大孩子嘴里的骂骂咧咧就没停过,难以入耳,内容简单概括,是“没爹没妈的小杂种”,听得人直皱眉,非常好奇从哪学来的坏话。
被他们围击的则是小孩稍微矮一点,动作灵活身形敏捷,突袭一次就是一声嚎叫,但小孩的力量差不了多少,在体形差异下一对三,他很快就被抓住,似乎是领头的大孩子笑声猖狂:“哈哈哈——你还是落到我手上了!”
“这个台词,你是不是很喜欢看帮派剧?”一道声音打断他,三个大孩子纷纷扭头看过去,被探头的女孩吓了一跳,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羽川和继续说,“小孩子说这种话太好笑了,哈、哈、哈——”她棒读道,嘲讽力Max,超拉仇恨。
被这么嘲笑的大孩子见两个同伴都看自己,恼羞成怒:“你是来干什么的?!小心我连你一起揍了!”
“看把你能的。”羽川和贱贱地说,“不还是要小弟帮忙才能抓住人吗?好没用哦~”她拉长声音。
“……啊啊啊啊啊!——嗷!”这年头都是用拳头说话,没见过这种用语言压人的路数的大孩子气到发狂,两个小弟也因震惊松了手上的力气,于是被抓住的小孩趁此机会,一脚踹上大孩子的肚子,直接让人一个踉跄向后摔倒,嗷地惨叫出声,听上去比之前挨揍更惨。
两个小弟毫无战斗意识,慌忙之下要去查看他的情况,小孩抽出双臂,一人来了一个正对鼻梁的拳击,于是惨叫变成三个。
“哇。”羽川和呱唧呱唧鼓掌,真心实意地赞叹这个小学生,“你好厉害。”
这时候她也看清对方的模样,是个金发的男孩,绿瞳在昏暗的巷道里幽光闪烁,像是森林里捕猎的小狼崽。
小狼崽没有搭理巷口的这个女孩,也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死命地继续踹三个大孩子,在他们快要爬起时补上一拳,看他们在地上哀嚎着打滚打滚,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冰冷却显得愉悦的笑,他明明已经在喘气了,却依然不肯停下。
巷口的羽川和眨巴眨巴眼,心想这是积怨颇深啊。
也许是见她不走也不动,金发男孩忽然看了巷口一眼,皱着眉,显得有些困惑。
这是个疏忽。
小弟之一在翻滚中抓住了一根棍子,毫无章法却被疼痛控制住肢体,猛地在他这一瞬的停顿中挥上他的右腿。
“……唔!”金发男孩闷哼一声,转头踢开这个小弟,另外两个人半爬起来,表情狰狞地推他。
他被重重推到墙上,痛得弯起身子。
怎么小孩子打斗都能风云变幻的?!旁观的羽川和见势不妙,挥着钓鱼竿冲上去:“你们几个,住手!”
三个大孩子不屑一顾,却没成想她只是虚晃一招,钓鱼竿连着绳在他们身上抽几下又拉出去,因夏天衣薄,尖锐的抽痛和拉割感直入骨髓,在原地尖叫着蹦跶;而本人趁此机会拽起半扶着墙的金发男孩,头也不回地拉着人往外跑:“你腿还能跑吗?”
男孩没有回答她,却跟上了她的步子。
羽川和把人拉到靠墙的自行车旁,蹬起脚撑,拍拍后座,道:“坐上来,我带你跑!”
男孩沉默:“……”
“我们不会放过你们!”三个人的脚步声从巷子里传出,气急败坏的声音越来越近。
“别担心,我能搭人。”羽川和以为他担心摔了,“你腿才被打过,不能蹬的!”她把人往车座上一推,“可以不用跨过去坐,记得抓紧我哦!”
在三个大孩子冲出巷子时,自行车哧溜一下从他们面前滑过,蹬着车的羽川和眉飞色舞地朝他们挥手:“拜拜~”
后座的金发男孩没扭头,像是没脸见人,也像懒得搭理。
随后这辆儿童自行车沿着前面的下坡路一往无前,速度快到要起飞。
天上弯月洒下清辉,稀疏的星子一眨一眨,两边的树木和建筑物一闪而过,和那三个人被他们甩在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风掠过身侧,羽川和大声问道,“我叫羽川和!”
似乎过了很久,她才听到身后的男孩回答这个问题。
“……黑泽阵。”他低声说。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