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温度不适宜长时间在外行走, 三人一猫在米花町中行走,选择到凉爽的米花水族馆去观赏水生动物。
无害又可靠的年轻人一直在烦恼怎么向夏目贵志说明。
未成年和成年人还是不一样的。
名取周一有调查的意愿和行动力,还可以询问的场静司, 而夏目贵志只是一个和养父母生活在一起、与那些坏事搭不上边的高中生。
海豚表演壮观又富有美感, 水花四溅时看台上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和鼓掌。
羽川和凝视着身姿优美的海洋精灵, 双手搭起, 表情看着是在认真观赏, 思绪却已然沉浸在组织措辞中。
她无法说谎, 也不愿意为了一时的隐瞒而编造注定会被戳破的谎言, 只好删删减减,勉强组织出来合情合理的“真相”和“忠告”,接下来是时机…… 虽然抱着夏目不会问的期望, 但很明显, 他会问的,因为那时他很快就对上了羽川和的名字和模样。
藤里町中,羽川和与夏目贵志接触过多少次,黑泽阵便也与他接触过多少次。他不可能会忽略后者。
……
“抱歉,我的经纪人知道了上午的事, 现在得走了。”
下午四点左右,米花町的水族馆和博物馆都逛了一圈,名取周一接完电话返回, 带着歉意离开了。
而再过不久, 夏目贵志也要坐上新干线, 回到熊本八原。
两人一猫停留在米花公园,坐在长椅上看小孩和宠物玩耍。
阳光随着时间流逝不再热烈,反而与郁郁葱葱的景观树木一起,让空气变得暖洋洋又满是大自然的气息。
“羽川姐, ”茶发少年决定趁着难得的机会询问一番,“你和黑泽哥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来了。
被问到的羽川和沉吟片刻,坦诚道:“我们后来分开了,七年只见过几面,这两个月才渐渐有交流,知道彼此大概的近况。”
第一步:道出“分别已久,接触稀少”的事实。
“……为什么?”夏目贵志情不自禁道,浅褐色的眼睛里满含震惊。
对生性温柔的少年来说,曾经遇见的好人难以忘记,提起一个就会想起另一个、关系密切的幼驯染组合,惯性思维下也不会想到多年后两人渐行渐远的可能。
因此他只以为黑泽阵忙于工作,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才没与羽川和一起到帝丹高中——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事!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幼驯染之一心虚不多,她从不认为自己选择跑路去拯救世界是错事,红色的眼睛眨了眨,星点般的亮光让平静的意味更为鲜明,“我和他都有事要做,而且很难保持联系。我做了摄影师,现在开着咖啡店,阿阵貌似在一家跨国公司工作,天南地北地跑。”
第二步:分别原因无需详细,抛出近况转移注意力。
——一句谎话都没有!
“虽然一个人挺寂寞的,但问题不大。”她坦坦荡荡地接着道,“前不久重逢,我们的感情一点没变,依然喜欢彼此!”
默默听他们交谈的猫咪老师掀起眼皮,难以言喻地瞥了她一眼。
他接触的人类不多,而无论是夏目玲子还是夏目贵志,以及八原那些人类的小鬼和藤原夫妇,包括除妖人,都不是那种会对亲近的人直接表达感情的性格。
人类总是顾忌很多,他人的看法和反应,于是做什么都要反复思考。
羽川和不一样,就算有秘密,行事也坦诚到妖怪都觉得不可思议——很奇怪,仅仅只是这一天都不到的接触,他就已经这么认为了。
而夏目贵志早就重拾对羽川和直白又坦率的性格的熟悉,于是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相信了她的说辞。
“这样也很好了。”他诚恳地说,震惊收去,是发自内心的祝福与喜悦,“双方都记得彼此,没有生疏,作为朋友来说不坏。”
第三步:表明“感情没有被时间消磨”的现状,然后……???
黑发红眼的年轻人坦然自若的神情有一瞬染上讶异,很快又被抹去,替换为一个充满朝气的笑。
“说不定哪天有空,我们可以去八原找你呢!”她快快乐乐地说,“我听说那里风景很好。”
夏目,你好体贴!
“那里和藤里町一样安静。”提到现在生活的地方,夏目贵志神情柔和,“不过妖怪很多……羽川姐,你最开始看到妖怪的时候,是什么想法?”他难掩好奇地问道。
“一般人看不到的特殊生物。”蒙混过关的羽川和笑眯眯地接住话题,“都是地球上的生命,没什么特别的,夏目你是一直都能看见么?”
“是的。”与过去认识的人提起能看见妖怪这件事,对夏目贵志来讲极为罕见,“不过在藤里町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几次妖怪。”他轻松地笑着,“老师说那里可能是大妖怪的领地,所以其他的妖怪都离开了。”
原来如此。
羽川和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提出来了:“夏目,关于阿阵——那次烟花大会上,他真的是去找你吗?”
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有痕迹,在看见夏目而快速回忆那半年后,她只能从那件事中抓住一点可能牵扯到妖怪的不对劲。而且那之后,阿阵的心情确实不明朗。
“那时候我只以为你迷路了,但现在想来,可能性不大。”她认真地说,“之前见面,我发现他能听到妖怪的声音,想知道那半年里,你有没有遇见过类似的事。”
都能和妖怪搏斗到身受重伤还中毒,连血液都被弄去做了吸引妖怪的诱饵,这么多年,阿阵到底什么时候和妖怪扯上关系的?
夏目贵志接收到她的认真,稍微想了一下,也能理解,于是回答道:“我被妖怪追着离开之前,黑泽哥就不在了。后来遇见他时,有一只黑色的大鸟妖怪在他旁边,将追我的妖怪带走,他说偶尔能听见奇怪的声音。”
这么一回忆,黑泽哥那时好像是在光明正大骗人。他意识到这件事,小心地看了眼羽川和的表情。
猜测得到证实的羽川和恍然点头,若有所思道:“好像很容易被误会成幻听呢。……谢了夏目,下次见面我可以揪着这事问他了!”
声音比画面更能刺激感官。听到却看不见,在恐怖片里可是最吓人的环节。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以为是对方听觉灵敏的时候,阿阵是不是被另一个世界的生命活动困扰了很久?
明明是幼驯染,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真糟糕。
“可能是不想你担心才不说的,羽川姐。”夏目贵志笨拙地劝道,“普通的情况下,也很难相信吧?”
“就算这样……”适当的表露情绪有益身心,羽川和按了按眉心,叹气道,“好吧,我那时候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话题告一段落,两人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谈起一些这几年各自遇见的事,羽川和顺便将咖啡店的地址告诉他了。
招财猫在长椅上翻了个身,让另一侧妥帖地晒到太阳。
……
天空泛起晚霞的绯红色彩时,夏目贵志挎着猫,被羽川和送到车站。
在少年去取票的时候,招财猫从包里跳到地上,和等在一边角落的年轻人说话。
“你要说的,似乎不只有那一点。”他慢吞吞地说,“那个黑泽有问题?”
胖胖的三花猫蹲坐在地上,严肃而滑稽,是真心实意地为了人类而发问。
“我正在调查……他不愿意告诉我。”羽川和不是很意外,蹲下来和那双狭长的、野兽的眼睛对视,“有个组织在研究和抓捕妖怪,名取也知道一些,还有一个的场家参与。”她沉默了一会,“我并不希望夏目卷进去,名取也是。”
“……人类真是愚蠢又贪婪的物种。抓捕妖怪吗?倒也确实有听闻。”
“你这是地图炮。总之,夏目就拜托你了。”
“还用你说吗,我是这家伙的保镖。”
夏目贵志捏着车票回来时,气氛如常,羽川和站在月台上目送他走入车厢,随着嗡鸣声响起,长长的铁龙在铁轨上滑向安宁而平静的前方。
“虽然意外,但这也算天降好运……吧?”她喃喃自语,想到被认证为妖怪稀少的藤里町,决定明天——不,今晚就回去一趟。
人类的痕迹可以被清除,但妖怪的存在不会消失,她需要实地探寻藤里町妖怪稀少的原因,并根据结果调整调查方向……包括今天上午的炸.弹事件。
*
夜幕降临。
黑衣组织的地下训练基地的气氛与光亮比研究所更为冷硬和冰冷,防弹玻璃后是巨大的训练场地,所有可以想象到的、锻炼人体各方素质的项目与器械都被齐整地铺设其中,从高空望去简直是制造杀人机器的冶炼厂。
“砰!”“砰!”“砰!”
连着三枪直中移动的靶心,取下耳罩的女人侧头去看结束训练,在一边默默擦枪的搭档,左眼角下方的凤尾蝶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振翅。
“科恩——今天上午你额外执行的任务,是什么内容?”她好奇地问道。
“帝丹高中的炸.弹犯的同伙。”科恩简短地道,“似乎是研究所那边要灭口,大概。”
“帝丹高中……米花町?”爱好杀人的女性狙击手花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地点,“新闻上不是条子们在热心市民的帮助下完美地拆除了炸.弹吗?还有同伙?谁通知你去的?”
“贝尔摩德。”科恩回答。
半敞开的门外,传来脚步声,又过了几秒,威士忌三人组依次走入。
“——你们啊?”代号是基安蒂的狙击手挑起眉,“组成小组后,连训练也一起?连体婴?”
苏格兰和黑麦都是厉害的新人狙击手,她之前听说,有点不服气,后来听闻加上一个情报部的波本,还挺好奇琴酒吃了哪门子药组建这样的小组的。
“这么说太恶心了。”黑麦沉稳而耿直地道,“只是交流同事情谊。”
“是的,交流情谊。”波本笑吟吟地说,“如果真的有的话。”
苏格兰决定不去搭理他们,提了提琴盒,道:“我们来训练……刚才在外面听到了「贝尔摩德」?”他像随口一问,不是很在意地问道。
千面魔女神秘无比,虽说是和琴酒一起负责带领调查奇异事件,但神出鬼没的,信息量比琴酒还少。
“切,那个女人。”基安蒂撇嘴,“突然就让科恩去杀了一个炸.弹犯,炸.弹还被条子全拆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科恩没补充。
威士忌三人组资历太浅,聊天中也没必要透露这些。
“原来如此。”苏格兰也不追问,笑笑就带过去,解下琴盒,“要比一场吗?”
基安蒂兴致勃勃地笑了:“当然。”
黑麦和波本也各自解下琴盒,自顾自地去挑选训练项目了。
沉默的科恩依然沉默。
……
市区灯火通明,通向郊外的水泥路行车罕有,笼于灰色的夜幕之下。
从研究所离开的贝尔摩德在夜色中踩下刹车,打开车内灯,她从车座夹缝中摸出来一把裁纸刀,沿着封口慢慢拆开手上的牛皮纸密封袋。
密封袋很轻,也很薄,随着女人放下裁纸刀,倒过来轻轻抖动的动作,两张照片从里面滑出,被她稳稳接住。
在暖色调的车内灯照下,贝尔摩德慢条斯理地将密封袋放到一边,两张照片捏在手里,她略带好奇地垂目,随即惊讶地“唔”了一声。
两张照片是同一个人,年岁不同,但模样却变化不大,一眼就能认出。
第一张照片,十几岁外表的黑发少女穿着学生制服,似乎是集体照上裁下来的,神色自然地直视镜头,红瞳中是纯粹的笑意,无法忽视的稚气简直写在脸上,是会在校园中与友人亲密交谈的开朗学生。
第二张照片,拍照的人可能不是很上心,角度和光线都很粗糙,二十出头的黑发年轻人微微笑着,站在角落里,红色的眼睛不知注视着什么,显出一种冷淡的、轻飘飘的随意来,她在走神,因而毫无攻击性。
“找到照片上的人,让琴酒偶然遇见她。然后……观察他们的交流。”
——这是博士的命令。
贝尔摩德之前猜测过是什么样的“她”,而此刻拿着照片,回忆剧场中名为“羽川和”的摄影师的表现,她陷入了泥沼般的困惑。
怎么会是这个人呢?
在阳光下行走的无害羊羔,与黑暗格格不入,为何会被推向琴酒?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