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空间混乱的隧道后,进入荒古秘境的人便被随机传送到了秘境外围不同的位置。幸运点儿的在附近寻找一会儿就能找到同伴,倒霉的则是上一秒还肩并着肩,下一秒身边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前方是未知的危险,没有人愿意独自行进,所以事先预料到这种情况的人都做好了准备。有人和同门手持相互联系的地图印鉴,有人与同伴在彼此体内种下符引,有些世家的家传功法还自带血缘感应之术……众人各显神通手段。
而如天涂上人这般的大乘期大能,神识十分强大,可以直接用神识在弟子身上打下烙印,顺着烙印的指引很快就能找到想找的人。
在进秘境之前,天涂上人便说过要亲自带广明子和夜尧,告诉两个弟子入内后待在原地等自己。
夜尧原本还思忖着能不能趁机溜走,没想到他没被传送到多远的位置,没过多久就被天涂上人找到了——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倒霉还是幸运。
“走吧,随为师去找你师兄。”天涂上人感应了一下另一个神识烙印,在距离稍远的另一个方向。
天涂上人抬步时,夜尧站在原地,不怎么乐意动弹的模样。天涂上人眉头一皱,严厉地说:“先前你数次违命离宗,为师就不追究了,但荒古秘境不是外面可比,此地比你经历过的洪荒海还要危险数倍。不管你的心思多野,都老老实实待着,不许擅自行动。”
夜尧虽然背地里没少做师父不许做的事儿,偶尔还会跟师父皮一皮,但天涂上人向来威严深重,大多数时候他面对师尊,还是很恭敬有礼的。
“……是。”夜尧点点头,一脸乖巧地回。
天涂上人看他一眼,示意他跟上,带着他御空而去,过了半炷香的时间看到了广明子的人影。
“师尊!”广明子面露轻松,上前一步行礼道:“劳烦师尊前来寻我。”
顿了顿,又貌似客气地看向夜尧,皮笑肉不笑道:“也有劳师弟了。”
夜尧随便应了他一声,侧耳倾听风中送来的轻微响动,刚才在空中他就发现了,远处某个方向有人在战斗。
“那边出什么事了?”夜尧问广明子。
“抢夺天材地宝而已,秘境中常有的事,怎么,师弟有意插手吗?”广明子睨着他说:“却不知,你要帮哪一方?”
在修真界,漫长的修行过程总是伴随资源的争夺,规矩是先到先得,但遇到真正人人都眼热的宝物,根本就没人会管这规矩,自然还是强者为尊。
作为三大宗之一,清元宗在正道天然拥有主持公道的责任,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平白参与他人的争夺战。
这种情况下如果突然参与调停,只会让人疑心是不是他们也在觊觎被争夺的宝贝,费力不讨好。
再说了,如果双方都说宝物是自己先寻到的,又要相信谁?
广明子提出这个问题,完全是想看夜尧的好戏,如果夜尧说要出手调停,就在心里嗤一句“多管闲事”,如果
夜尧视而不见,就暗骂他一句“道貌岸然”。
随着广明子的疑问出口,天涂上人也看向夜尧,考察他的处理方法。
荒古秘境里资源竞争要比以往所有的地方都更加激烈,道义规矩淡化于无,天涂上人活了上千年能看透,但还是希望正道这一批强者能少一些损失,以免被魔修赶超。
“我嘛……”夜尧缓声道:“当然要插手了。”
广明子刚要笑问他打算帮哪一方,夜尧就看向天涂上人,说:“师尊,打斗者有一位是我的朋友,我得去看一眼。”
夜尧很早以前就说过自己不是捕快,没有多管闲事的爱好,但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
“朋友?”广明子嘴角微抽,夜尧哪儿这么多朋友?
天涂上人想起游凭声,问:“是同你一起在归墟城历练的那名男修吗?对了,那时在洪荒海,他的脸还好端端的,何时毁容的?”
修士即使断臂,也能吃下灵丹再生,让化神修士毁容可不是件易事,因而天涂上人多问了一句。
夜尧含糊道:“是那之后发生的,他遇到了一些危险……在那边战斗的人不是他,是徐家家主夫人珑娘。”
广明子一听,这下有了挑刺的点,暗讽道:“师弟真是胸怀广阔,对徐夫人也如此关怀。”
潜意思是,都关怀到别人夫人头上去了?
在广明子眼里,男女之间哪有朋友之谊,珑娘与徐怀誉结成道侣就是徐怀誉的人,根本就不该和夜尧交什么朋友。
夜尧冷冷看他一眼。
天涂上人为人刚正,没听出广明子的潜台词,唇边流露出少有的慈祥微笑,不掩看重之意:“尧儿心怀仁慈,广结善缘,是好事。”
……师尊真是识人不明,夜尧哪里善良了,分明虚伪做作得很!
夜尧笑了一下,故作真诚地对腹诽自己的广明子说:“见贤思齐,我也从师兄身上学到了一些宽厚待人的道理。”
呕——!
广明子快被气死了。
如果他知道有“白莲花”这个词,一定很不得把标签给夜尧贴上满头满身。
然而就算他气到吐血,还得在师尊面前和夜尧表演兄友弟恭。
要说这位师兄也是个演技不错的能人,这么多年,愣是没叫天涂上人发现什么异常,偶尔有疏漏,也巧言令色演了过去。
“该如何做,你应当心里有数,去吧。”天涂上人说。
“师尊在这里等我。”夜尧迅速飞了过去。
现场,战斗激烈,珑娘独自一人与两个男修战在一起,她刚结婴不久,应对两个同阶修士十分吃力,已被打得节节败退。
“把那块赤焰熔岩交出来,我们还能饶你一命。”一男修口中调笑道:“如若不然……兄弟俩可不能轻易放过你了。”
见己方胜券在握,他们故意慢悠悠地追逐珑娘,一唱一和地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显然,这并非是一场公平的宝
物争夺战,而是不讲规矩的横刀夺宝。
珑娘额头上冒汗,咬牙并不还嘴,极力对抗着两人。
就在她疯狂寻找对策的时候,忽然看到天边颀长挺拔的人影,惊喜道:“夜尧!”
“哈哈哈哈,做梦呢你?”男修嘲笑道:“就算你唤因缘合道体,他还能突然出现救你……啊!”
背心猝然挨了一踹,剩下的话呛进喉咙里。
“咳咳咳咳……”男修大怒转身,看到夜尧后气势汹汹的表情飞速变了。
竟然真的是因缘合道体!
“得罪了,得罪了,不知竟是您大驾光临……”两个男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留下一连串好话,忙转身逃了。
珑娘杀气冲冲追了两步,但她知道夜尧没有帮忙追击对方的打算,自己杀不了两个人,只好喘着气停下。
“你怎么没和徐家主会和?”夜尧问。
“发生了一点儿意外,他暂时找不到我。”珑娘眸光微沉,一语待过,转而向夜尧嫣然笑道:“还未多谢你,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如此大恩,真是不知该如何回报。”
夜尧结婴时,她曾有意借赠送结婴礼之名,向他赠一批大礼以酬谢过去的救命之恩,却被那传话的小丫头孟玉烟婉拒了,对方竟然只要了区区一道杏合酥的制作秘方。
“啊,不用客气。”夜尧懒洋洋晃了一下手,浑不在意地道:“就当我替禾雀救你,应该的。”
“……”夜尧果然知道她暗中投靠了主上!
珑娘一凛,心下打鼓,但看着对方无比坦然自若的神色,紧张又不由自主消弭无踪。
她之前猜的应该没错,夜尧与主上关系极好,那就不用太担忧了,之后报告给主上一声就好。
夜尧回头看了一眼后方天涂上人的方向,忽然说:“你一个人在秘境里太危险了,我不能把你扔在这儿,不如送你一程。”
“啊……?”珑娘一愣,刚想说她找不到徐怀誉在哪,就见他的黑眸流露出一抹狡黠。
“走吧,去见……你我都想见的人。”夜尧爽朗一笑,示意她跟着自己快速离开这里。
两道灵光倏然远去。
“老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师尊,我送珑娘找她的同伴去,之后和朋友一起探索秘境——您老就别等我了!”
轻快的声音乘着风送进天涂上人的耳朵里。
天涂上人:“……”
这才多久,又跑了?!
他在徒弟身上打下的神识烙印是一次性的,寻到人后便自动消失了,结果导致他再想找夜尧,找不到了!
“臭小子,逆徒!”天涂上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破天荒地开骂了。
广明子第一次听见师傅骂人,差点儿乐出声来。
真是愚蠢的叛逆,跟在师尊身后,既安全,又能轻而易举得到那些珍贵的天材地宝,夜尧竟然会着急离开。
日后遇到危险,死了也是活该!广明子暗笑。
他
不明白的是,强者不仅仅是灵力修为的堆砌,亦要有强者之心,只有久经历练才能透彻理解修为带来的相应力量,甚至发挥出超出固有修为的实力。
一直以来,天涂上人对于两个弟子十分挂心,虽然不及那些世家贵族对于嫡子的过度保护,仍然让他们错过了一些锻炼的机会。
同样的情况下,夜尧选择独自飞翔,直面自己应当面对的危机,广明子却选择顺势接受师尊的保护,便也失去了应对风雨的能力。
……
夜尧深入秘境,在一座灵气四溢的山峦找到游凭声。
远远看到山尖轮廓时,丹田中的阳火便跳动起来,活跃得如有一头鹿在不停乱撞,要撞破身体飞到他身边去。
夜尧呼吸有一瞬间微沉,御空的速度陡然加快,元婴后期的全部力量让他犹如流星一般坠落向目标之地,身后的珑娘再也跟不上,只能看到倏忽飘出的残影。
阴阳异火之间的感应越来越大,夜尧落在山上时,心跳也要随之跳出胸腔。他穿枝拂叶,大步走出树丛,眼前豁然开朗,脚步又骤然停下了。
丛林合抱之间,有一片直径数十米的水潭,那道身影沉静坐在潭中央,黑色衣角没入清澈的水里,身侧盘踞着一条粗长的黑蟒。
这原本是一处罕见的天然温泉,水底的泉眼热度几乎达到沸腾,此时自外向内,温度却一寸寸降低,薄薄的冰面向潭水内侧延伸,中央之处,以游凭声为中心,已冻结成了冬日厚重的冰面。
人腰粗细的黑蟒半边蟒身冻在水底,宛如精美的黑玉王座承托着他,蛇鳞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诡谲的金属光泽。
大概是温度太低让它想要冬眠,看到向来和自己不合的夜尧,魅影吞乌蟒也只是抬了一下头,瞥他一眼就把蛇头撘回冰面上。
夜尧喉结动了动,长腿迈入冰水,缓慢向潭中心走去。
他的身体犹如赤阳,冰面分开一条路,随着他的靠近,中央坚实厚重的冰层融化开来,碎裂的冰沙折射出梦幻般晶亮的幽蓝色光芒。
这是游凭声灵力的颜色。
夜尧就这样一步步走到游凭声身前,向他的脸颊伸出手。
黑蟒这次有反应了,它在游凭声肩后高高昂起头,居高临下盯着夜尧。
猩红双目好似某种警告,蓄势待发。
“影。”游凭声开口。
魅影吞乌蟒吐了吐信子,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与之相反,夜尧高兴极了,他获胜一般手腕从魅影吞乌蟒眼前晃过,顺利地触碰到游凭声的侧脸,“影兄八阶了?”
“嗯。”游凭声狭长的眼缝眯了眯,冰凉的皮肤被热意侵染,镀上一缕红润的色泽。
不过这颜色只是昙花一现,夜尧手离开后,浅淡的红便潮水般褪去了。
夜尧微不可察蹙了蹙眉心,伸出双手捧住游凭声的脸,认认真真替他驱寒。
火灵力夹杂阳火炽热的温度自潭水中心散开,冰面由内而外融解,渐渐恢复了
温泉本该有的温暖。
魅影吞乌蟒喜温,周身一热,它精神起来,粗长的身躯蠕动伸展,像是伸了个懒腰,然后游动着在游凭声周身多环绕了两圈,顺便把夜尧顶远。
夜尧:“……”
“不是吧。”夜尧委委屈屈,“它把我当暖炉不说,还要挤开我。”
黑蟒做着十分不厚道的举动,听到告状还要白他一眼。
游凭声唇角勾了一下,“我允许你揍它了。”
“诶?”夜尧利落认怂:“那我打不过它怎么办。”
“这么干脆承认?”游凭声手肘支在蛇身上,像半倚在形状奇特的沙发里,撑着脸颊说:“堂堂因缘合道体不觉得丢脸啊。”
“输给道侣的事,怎么能叫丢脸呢。”夜尧大言不惭。
魅影吞乌蟒鄙夷地看他一眼,夜尧视若无睹地往前凑一步,比被它挤开前凑得更近,还不怕死地同游凭声一样,把胳膊撑到蛇身上。
影:“……”
夜尧头一歪枕到游凭声肩头,甜甜蜜蜜地蹭蹭他的颈窝,“你这么厉害,还有这么厉害的兽,我可以躺平啦。求保护~”
影:“……”
男人,怎会如此恶心!
夜尧下半张脸压在游凭声的锁骨上,蹭着细腻的肌肤憋笑。
影那张没有表情的蛇脸上,居然出现了人性化的受到冲击的既视感。
“……”某种意义上说,游凭声觉得夜尧比他强。
黑光一闪,黑蟒消失了。
有脚步声从树丛中传来,叶片簌簌摇动。
游凭声修长的手指插在夜尧脑后发丝里,轻轻按了按,夜尧抬手碰碰他不再冰凉刺骨的手指,慢悠悠站直。
远处出现了珑娘窈窕的身影,她一身红衣,犹如艳丽的牡丹绽放在翠绿树丛间。
这道明艳的身影此时站在那里,身体却有些僵硬。
从珑娘的角度,只见游凭声把夜尧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而夜尧刚才正直起身体,把他按着自己的手从脑后拽下来。
珑娘瞳孔地震,大吃一惊。
是开玩笑吧,男子之间会开的亲近玩笑?两人是关系极好的挚友,这样做也属正常……?
可是,额……珑娘又忍不住看了看游凭声刚才按在夜尧脑后的手指。
怎么看,刚才那一幕都像是主上主动的,那般冷淡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除了有那种意思,还有别的可能吗?
珑娘真心实意地纠结起来。
夜尧这种人,看似热心好接近,其实是最难打动的那类人,她是切身体会过的,也因此早早就放下了那点儿不可能有结果的心思。
因缘合道体向来洁身自好,更不可能接近男色了,而且夜尧一定不知道主上是魔修,不然不可能和他交往如此密切。
这种种情况加起来,前途渺茫啊。强扭的瓜不甜,这样下去两人注定结出仇怨。
夜尧救过她两次了……日后主上如果对夜尧强取豪夺,她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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