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
没错,就是尊重。
顾明鹤知道禾雀是魔修,魔修认识魔修不稀奇。但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刚刚到达这里时,婪厌甚至主动向禾雀奉上了自己舒适的软椅!
直觉告诉顾明鹤,刚才婪厌之所以喝止手下的吵闹也是为了禾雀。禾雀周围一直泛着灵气波动,好似正在晋阶,婪厌恐怕是怕打扰到他才这么做的。
两人之间异样的熟识感让顾明鹤心里实在忐忑难安。
……所以说夜尧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事啊!
顾明鹤不明白为什么好友断个袖,最头疼最焦虑的会是自己。
他叹了口气,目光充满疲惫,就没见过禾雀这么能折磨人的人。短短一段同行时间,他感觉自己至少老了二十岁。
而折磨他的那个人——
顾明鹤扭头,不远处,黑衣青年倚在那张一看就值钱得不得了的软椅上,比随地盘坐的自己高出半个身位。
他姿态随意地歪着头,侧脸枕在座椅绵软的靠背上,呼吸轻盈均匀,恍惚间让人联想到某种正在打盹的大猫。
但顾明鹤知道,这只是自己在精神不清醒之下的错觉而已。禾雀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倘若此时有人因为他在安静休憩便抱着侥幸心理踏入他的领地,只会在顷刻间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被那条大蛇一口吞下都不是最坏的结局。
比如那位与禾雀关系微妙的婪教主,禾雀静坐的这段时间里,对方已经不知道往这边看了多久,那双眼投来的幽深视线简直如有实质。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擅自过来打扰,不知是单纯的不愿惊扰禾雀,还是心里有什么顾虑。
顾明鹤目光顺着婪厌的视线重新移动回游凭声身上,从他的角度仰头,能看到对方带着面具的侧脸和流畅的肩颈线条。
有一瞬间,顾明鹤觉得自己能窥探到面具侧边的缝隙,但当他用尽目力仔细去看时,能看到的还是只有那张夜尧亲手制作的银色面具。
面具柔滑的边缘压在织锦软垫上,紧挨着座椅镶嵌的名种宝石,反射出色泽华贵的流光。
神经忽然仿佛被刺了一下,顾明鹤敏感回过头,对上婪厌阴冷看着他的视线。
“……”顾明鹤垂下眼,再次郁闷地叹了口气。
“成日唉声叹气,人会老得很快。”身旁忽然响起声音。
游凭声支着头,侧头看顾明鹤。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仿佛刚从舒适的睡梦里醒来。
顾明鹤:“……”
你以为这都是因为谁啊!
*
修整的差不多了,游凭声缓缓站起准备动身。
婪厌也站了起来。
游凭声想起一件事,看向他说:“我这有人喝了不明不白的东西,你来给他看一下。”
怎么能用这么轻率的态度请求教主……不对,与其说这话是请求,不如说是毫不客气的差遣吧!
侍立在婪厌身后的魔修眼皮狠狠跳了跳。
就算是现任魔尊习高爽,都不会这么和教主说话!
被点名的对象顿了顿,抬步走向游凭声,在他身边的三个人里环视一圈,“谁?”
“廖星。”
“啊?”廖星左顾右盼了一下,愣愣指自己,“我?!”
游凭声懒得搭理他的废话,直接对婪厌偏了偏头。
婪厌走到廖星跟前,廖星感觉自己有点儿头晕,“那什么,我、我……好吧,那就劳烦婪教主了……”
恩人都下了决定,肯定不是他能推辞的,但是他廖星何德何能让度厄教教主亲自看诊啊!
廖星简直要受宠若惊,“惊”的部分占了大头。
……是看诊吧,应该不会给他下什么毒吧?
廖星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婪厌皱了下眉,但他没说什么,直接捏住了廖星的脉门。
蛇鳞一样冰凉的触感搭上手腕,廖星几乎要惊出一身鸡皮疙瘩。他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忍住甩开对方手指的冲动。
片刻后,婪厌甩开他的手腕,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眼。
看完,取出一块手帕擦拭手指。
廖星:“……”
“你喝过什么?”婪厌问。
廖星细致地形容:“是冯西来制作的血药,材料是人血,里面应该混合了一些药材,药方只有冯西来知道。”
“喝过之后会精神振奋、身体疼痛麻痹,喝得多些,修为会在短时间内提升。等血药带来的力量消耗光之后就会萎靡无力,但似乎对身体没有其它伤害,至少我暂时没感觉到。”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只是……只是停药之后,会忍不住渴望再喝那东西。”
“会上瘾?”婪厌嗤了一声,“冯西来的把戏。”
游凭声:“你知道?”
婪厌:“听过一些消息。冯西来在用某种东西控制手下,焚癸派的那些人现在对他忠心耿耿。”
冯西来过去在外逃亡多年,回到焚癸派夺取掌门之位后能迅速掌握门派势力,便是倚靠这种血药。
他将药方看得很紧,制好的血药每次赏赐给手下时都会让他们当即喝下,婪厌也没亲眼见过这种药。
他之前听到焚癸派的消息时也没太放在眼里,论控制人的手段,没有任何东西比牵厄蛊厉害。
喝过血药的人流出的血也会带着特殊的味道,游凭声让廖星划破手臂挤出一些血给婪厌看。
婪厌嗅过之后说:“的确和寻常人血不同了,药效很强,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改造。我大概能确定里面几样药材……但要我完全复制药方,或者替他解药性,得拿到那种血药才行。”
游凭声:“不解药性的话,会出问题吗?”
“不是说除了萎靡无力,没感觉到其它伤害吗?”婪厌上下打量廖星一眼,毫不关心地道:“那就没事。”
“至于上瘾的问题……”他的目光里不
掩轻视之意,“一个元婴修士,不至于连这点儿难受都忍不住吧?”
擦完了手,那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冰蚕手帕被他扔垃圾一样扔到了地上。
廖星:“……”
廖星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干巴巴道:“那就好,多谢教主替我看诊……”
婪厌看都没看他一眼。
廖星又转向游凭声,“多谢恩人替我着想。”
不得不说,虽然接触婪厌的过程有些吓人,但得到这不算太坏的结果,他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口头道谢犹嫌不够,廖星双手在胸前合十,一脸虔诚:“感激不尽!”
游凭声“嗯”了一声,他发现廖星还是有几分用处,尤其在找人方面。养一个全方位搜查机也不错,以后想找什么东西也可以利用廖星。
廖星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又说:“我愿为恩人做牛做马报答!”
这人胆子不大,倒会油嘴滑舌地说好听话,婪厌冷嗤。
游凭声又想起什么,说:“玉钧崖,你过来。”
站在几人身后的玉钧崖微怔,缓步走到游凭声身旁。
这回婪厌甚至不需要把脉,只瞥了一眼他的面色就下了结论,“中毒?不严重。”
婪厌取出两粒丹药扔给玉钧崖,“服下就没事了。”
婪厌:一款很有用的全自动医疗+毒药供应机。
且富有,很容易爆金币。
游凭声毫无负担地在心里默默想。
玉钧崖手心盛着两粒丹药,没有第一时间吃下去。
摊开的五指僵直伸着,像是中了某种古怪的定形术,姿势显得有些扭曲。
游凭声忽然发现他的面色好像有些不对,侧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婪厌冷笑道:“不想吃就扔了。”他本来也不耐烦救这些人。
婪厌话音未落,玉钧崖已经抬起手,两粒药不再停顿地投进嘴里。
“谢谢。”他喉结滚动,干涩的嗓子像咽下两块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