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不甘心的大叫在宫殿中响起。
宽敞华丽的大殿中央摆放着一架平凡无奇的棺材,此时棺材板被掀开到一旁,两个魔修正探头向里看,额头全都冒着一层黏汗。
“天材地宝呢?传说中道尊的遗物呢?这里必定是衡芜遗留的仙宫无疑,可怎么什么好宝贝都看不见?”
“该死,这破棺材里就一具尸体,连个陪葬品都没有!”
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打开一个棺材却捞了个空,恼火直冲心头。一个魔修直接拽住尸体胳膊摔在脚边,以发泄扑空的怒气。
“等等,这该不会是衡芜的尸骨吧?”另一个魔修迟疑道。
“怎么可能,衡芜可是炼器大宗师,怎么会给自己做这么破烂的棺材?连凡人的棺材板都比不上!”那人狠狠踩着脚边的尸体。
尸骨上附着的衣物早已在遥远的岁月流逝中风化变脆,在他的脚下渐渐化为粉尘,露出其下玉化的尸骨。
尸骨在阳光下闪烁着微芒,见此情形两人转怒为喜,连忙将尸骨捡起。
“这是万年前大能的尸骨,至少是化神强者!”
就在两人兴高采烈分赃时,空气中传来一阵微妙的灵力波动,埋头的两个魔修还不等抬头查看,前方棺材的方向倏然射来一道黑芒。
两人大惊,伸手阻挡却扑了个空,细长的黑线转眼间没入他们口鼻。扑通倒地前,只看到一片黑色袍角悄无声息走近。
婪厌优雅抚平衣袖褶皱,说:“他们是习高爽的手下。”
两个魔修俱是印堂发黑,游凭声瞥了一眼,“你杀人还是这么勤奋。”
毒修的难对付就在这一点,往往他们抬抬手指便能不动声色阴你,让人防不胜防。婪厌更是惹人忌惮的个中翘楚,认识这些年,游凭声已经不知道看他杀过多少人了,很多时候那些人倒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
“尊上见笑,您有所不知。”婪厌微笑道,“属下已修身养性多年了,他们还未死呢。”
“哦?”游凭声又看了一眼,这次发现两个人只是一时闭塞了气息,他们眉间的黑气如游蛇般游走在皮肤里,片刻后没入了衣领下的脖颈深处。
黑气消失后,地上的两个人恢复了平静的呼吸,好似只是突然睡着。
“我没杀他们,因为现在活人对我来说亦是一种资源。”
婪厌主动解释:“您还记得吗,当年我得到了赖天南炼制的傀儡,还找到了他研究傀儡术留下的记录,如今对此术已完全掌握了。”
当年赖天南将傀儡术与尸傀术合二为一,取二者精华炼制出一具极为灵活强大的活人傀儡,婪厌继承这一研究,且经过多年精进,炼出了更有利用价值的东西。这两个人已经被他暗地控制住,等他们醒来回到炼魂宗,将成为他埋在习高爽身边最巧妙的暗棋。
早就知道,这人是个不可多得的研究型人才。要不然游凭声早
就在哪一次不耐烦的时候把人拍死了。
当年他在位时,婪厌还没把手伸得太长。现在是看着习高爽上位终于忍不住了,打算做点儿什么?
“除了这两个,还有哪些是你的人?”游凭声随意问。
“不多,只有几l个。”对方熟练对他一笑,那双眼一如往常,面对他时总是柔顺如水,就好像没有比他更乖的人,“当然,属下绝不敢涉及碧幽宫,即使尊上不在,那也是属于您的东西,属下不敢沾染分毫。”
他不正面回答游凭声也不好奇,对所谓属于自己的东西更是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只评价道:“野心不小。”
“未雨绸缪而已。”婪厌微微欠身,嗓音带笑道:“无论如何,愿随时为您分忧解难。”
游凭声一哂,用脚尖轻踢了一下地上的尸骨。
犹如上等美玉般玉质化的骨头沉甸甸躺在他脚下,细微光芒将他漆黑的衣角也折射出温润华光。
“多谢尊上。”婪厌蹲下身,细长手指缓缓将散落的尸骨一根根捡起,“这些骨头是极为珍贵的炼丹材料。”
这座宫殿和他们上一个遇到的一样,规格豪华,装饰奢丽,却只有殿中央这具奇怪的棺材最惹人注意。毕竟对于修仙者来说再珍贵的财宝也是身外之物,能提升实力的法器秘籍、仙丹珍兽才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所以那两个魔修没有急着搜刮这座宫殿的财物,而是直奔棺材,只有这具万年前的强者尸骨算是这里唯一的珍宝。
“叽叽叽叽……”尖细的鼠叫从棺底传出,婆娑通幽鼠沉沉浮浮,仍在已经金光消散的阵法里努力探查。
游凭声若有所思歪了歪头。这座仙宫很大,他应该传送到了离夜尧很远的地方,和夜尧之间阴阳异火的吸引力几l近于无。但还能感应到微弱的方位,仙宫里至少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阵法枢纽。
婪厌收捡完骨玉起身,指尖摩挲着骨头忽然说:“这骨头不对。”
游凭声看过去。
“我能摸出来,骨头上的肉并非自然腐烂,恐怕是被某种力量吸干的。”婪厌皱了皱眉,“若再在棺材里放几l百年,骨头里残余的力量也要干涸。”
“叽叽叽叽——”婆娑通幽鼠蹦到棺材板上,对游凭声手舞足蹈,主宠之间的联系中也隐隐传出类似结论。
游凭声想起了七煞。这位万年前的魔尊与衡芜道尊同一时代,虽败于衡芜手下,仍不掩自身锋芒,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衡芜抓住他为何不杀了他,而是用阵法禁锢对方?
婪厌与他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点,直接点出:“这些棺材里的尸体也是阵法的一部分,包括七煞!阵法靠吸取其中力量维持己身,在镇压七煞的同时也在吸取他的力量。”
顾明鹤曾给游凭声说过一些三大宗内流传的辛密,万年前荒古秘境最后一次关闭时,活着出来的魔修寥寥无几l。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些死去的魔修估计都被衡芜当成了阵法材料!
“难怪。”游
凭声沉吟道,“如此庞大的两重阵法能维持万年,只靠衡芜道尊一个人留下的力量的确难以覆盖。荒古秘境之所以突然现世,恐怕也是力量即将消耗尽的关系。”
他回忆不久之前观察到的七煞施展的能力,又说:“七煞功法特殊,能不断从浑虚魔晶矿脉里大量吸取力量化为己用,为了活下去不被阵法吸干,他就只能变成那种不生不死的状态,一边不停吸收魔晶的力量维持性命,一边被阵法吸走生命力,源源不断为阵法提供动力。”
啧,这个衡芜也挺狠的,七煞不就相当于一个不停运转万年的充电宝?
婪厌嗤了一声,“名门正派。”
游凭声也微挑了下眉。虽然他不觉得这种手段哪里不对,但他还算保有正常的价值观:这手段对魔修来说实属正常,对名门正派来说却是邪道了。
能够在自己心爱的女子犯错后亲手将其斩杀,足见衡芜道尊并非道貌岸然之人,那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事到如今,若是所有维持阵法的力量都消失,又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历经世事的直觉告诉游凭声,谜底就在眼前,他久违地有些兴奋起来。
“走。”游凭声甩袖,架在阵眼中央的棺材被他掀飞。
在其他人赶来这座宫殿之前,两道身影再次消失于一片金光之中。
游凭声年轻时就练就了在危险边缘徘徊的本事,即使在天涂上人这种正道的大乘修士面前晃荡也能轻松应对。不过秘境里不同以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需要他出手应对危险,一旦他表露出太多实力,很可能会被大乘修士强大的神识发现魔修身份。
毕竟是夜尧的师父,并非他想要起冲突的对象,所以游凭声一发现天涂上人出现就离开了第一间宫殿,没来得及取走里面的尸骨。
天涂上人是真正正派之人,大概率不会取走棺材里的尸骨。但即使清元宗的人不拿,也会有其他经过的人取走——所以只要游凭声一个个阵眼搜刮过去,这些维持阵法的力量早晚会全部离开阵眼。
有婆娑通幽鼠,他很快抵达第三间宫殿打开其中的棺材,然后向第四间进发。
天旋地转的数息后,婪厌跟在游凭声身后从阵眼中跳出来。
“呀。”一道惊异的男声忽然响起,“你们怎么从棺材底下出来的?”
丹盟盟主薛霖站在不远处,正一只手捏着一张传讯符倾听,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勾着一只殿内摆设的琉璃瓶。流光溢彩的琉璃瓶在他指尖晃悠,在薛霖看到游凭声自金光中现身的那一刻,啪的一声坠碎在脚边。
“好巧,禾道友。”他愣了一下,笑道:“没想到又是如此精彩的见面,这一幕又值得我回忆许久了。”
此人明明看出了游凭声的危险,明白自己当初被骗,见着他还这么口花花,也是挺可以的。
游凭声不讨厌这个人,轻轻朝他点了下头。
“这位就是你提过的你那位炼丹师?”薛霖目光略过婪厌,眸光一闪,掩住眸底惊诧。
丹盟成员遍布五洲,亦是强大的消息集散地。即使薛霖是早已成名多年的人物,对如今修真界的后起之秀也不乏了解,度厄教教主婪厌的名气他不会不知晓。
游凭声以为他会质疑婪厌的身份,没想到薛霖只是看了一眼婪厌,很快又将视线投向他,露出了一个稍显古怪的神色。
游凭声:“你有话说?”
薛霖说:“没想到现在你身边会是婪教主,我还以为……”
婪厌看着薛霖,眯起眼。
薛霖展示了一下手里那张传讯符,“丹盟有人遇到夜尧和天涂上人,刚刚传给我一个突发的消息。”
游凭声示意他继续说,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薛霖叹气道:“禾道友,我要很不幸地告诉你,你与夜尧的私情被天涂上人知道了。”
……
啊。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