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如站起身“玉兰,帮我把那盒最厚的铅粉找出来我要盖盖伤口,你去叫人去和福晋通报一声,等下我要过去探望她。”玉兰拿出铅粉,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王语如看着镜子前自己微微肿胀的左脸,她漆黑的眸子流光溢彩地转动着却又不失坚定,她狠狠地将那铅粉涂抹上,又为自己画了点绛唇,和府内的姨太太所常化的妆容没有两样。
王语如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一瞬间自己都快认不出从前的自己了。
不过,她今后就要这般如同腐朽却精致的古董花瓶,只有如今不像自己,才能在日后成为真正的自己,她内心暗暗地说着。
没过一会,玉兰就赶回来了“姨奶奶,福晋说现在可以去她屋里。”
王语如轻轻点头,和玉兰踏出房门缓缓地走去了福晋屋内。
王语如和姐姐一样自小从未缠足过,所以走路也步步生莲走得极快。
秋去冬来万事休,唯有柿子挂灯笼,白皑皑的雪压在了枝头,在这素白的环境下,那橙红的柿子颜色很是鲜活,那后院偏房门外的那树冬柿子让王语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没过一会功夫就来到了福晋的屋前。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走了进去那古香古色的老宅屋内,刚要请安就发现桌上还有几人,是四姨太和三姨太带着巧姐儿。
富察华萱看出了王语如的意思说着“你说多赶巧儿,晌午你说要来,没过一会她们几个也陆陆续续地来了。我过两日要去菩提寺去为王爷求佛请安,大家都着急来看我。”
王语如没有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语如,你今日急忙忙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王语如看了看四周,她本想不打算在这人多的地方说,可听富察华萱的口风,看来明日之后的几日她都不在府内,她什么时候回来可不是个定数,王语如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缓缓开口。
“夫人,我想去学习。”
这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了,甚至掉下一根针都能被听到。
还是四姨太尖酸刻薄的嗤笑打破了这沉寂。
富察华萱缓缓开口“去哪里?”
如今的大清,自从庚子年以来新式学堂层出不穷,1905年科举考试的取消导致大量的学者士绅去新式学堂学习洋技,个别通商口岸的妇女也有了部分出去做女工纺织等手艺的案例。
可那些在她们这种贵族皇室眼里最不入流,女人不该抛头露面,更不该去读书。
王语如自是明白这些,说起话来也不免有了些胆怯“我不外出,我想参加府内玄哥儿的学堂。”
可这还是惹得福晋和四姨太有些不满,一个妾室又怎能僭越去和家里的孩子一起去读书,这于理不合啊。
看着富察华萱犯难的表情,王语如明白她们在自觉地遵循和维护旧的思想观念与社会风气,可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看着还要张嘴辩驳的王语如,四姨太先最不满说了话“你啊,替福晋省省心吧,这王爷好不容易才醒,忙着王爷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考虑你,人,别太高看自己,就算你学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和男子一样考取的学位之后去赚钱?”
富察华萱并没有出口训斥四姨太的多管闲事,说明她也是认同这一看法的。
四姨太那副嘲讽又刻薄犀利的嘴脸,并没有让王语如因此而低头感到不堪,反而很认真地听着她说的话。
“正如四姨太你说的,我只是学习又不会怎么样,那又有何不可呢?而且你说王爷清醒了,也让我想到了福晋您在纳我过门时你和我讲的话,您答应过我的···”
望着王语如那明媚的眼睛,富察华萱回想到了她曾同王语如说过,自己会答应她任何事情。
富察华萱的手烦躁地不断缠绕着手帕,她是很喜欢这孩子的,可这件事情她也不确定自己该如何做,她怕自己辱没了祖宗,自从先祖跟着皇太极入关以来,哪有妾室跟着去和孩子们读书的先例?
不自觉地在维护着家族名声让她犹豫不决。
突然,她的眼眸流转想到了什么,便缓缓说着“语如,你的话我明白,可这件事是载仪在办,是他给载玄请的洋人师傅,等他回后院不妨你去问问他如何呢?这事我实在做不了主。”
王语如明白富察华萱是想要做个甩手掌柜,也明白这种事情后院也永远比不上前厅的人说话好使。她便也不想让她为难了,只能应下。
她心里暗暗叹口气,她又要见到那个‘小偷’心里不是很舒畅。
而这边三姨太仔细地听着对话,眸子一转,借着转身喝茶的功夫,悄悄地用力拉过来巧姐儿,用着极低的气声说着“怎么样啊?和你二哥说了?”
巧姐儿明白宋明蓝说的是关于上学的事情,她为难地咬住嘴唇摇摇头。
宋明蓝将茶盏放下,狠狠地瞪了巧姐儿一眼,心里暗骂不争气的小家伙,竟然都没个新纳过门的小妾积极。
她算不上讨厌王语如,但打心眼里有些瞧不起她,毕竟自己是良妾,从好人家正经八百抬进来的,自然不是这个不入流的可比。
屋内又恢复了死人般的沉静。
王语如被富察华萱留下来吃了盏茶,这顿茶吃得并不爽利,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心不在焉,王语如悄悄看在了眼里。当阳光悄悄撒进这雕花木窗时已经是夕阳时分了,门外的积雪厚重走起来吱吱呀呀作响,一如王语如此时乱麻的心境。
她今日穿了一身丁香色仙鹤纹的缂丝褂子,随手拿了个紫珠璎珞,梳了个微松的发髻。手中拿着一盘刚刚做好的柿子酥。
她轻轻的走到了载仪的院子前和下人说了一声,找载仪。
那仆人听到这话,立马弓着瘦弱的身子连带甩起那长长的辫子,在雪上吱吱呀呀的跑去了院内。
“五姨奶奶找您。”顺才走进来的低语让载仪微微疲惫的脑袋有了些清醒。
“她找我?作甚?”载仪用着冷冽微哑的声音说道。
“没说,奴才瞧不出,但姨奶奶拿着盒吃食。”
载仪愣了愣,看着那屋内的西洋钟表,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转而说道“让她进来吧。”
得了传令,王语如才第一次正式走入这个院子,她不自主的打量起来这个别致大气的院子,这和她从前见过的院子都不太相同。
院内有着不少悉心栽培的冬日还能盛开的花朵,廊檐下挂起一溜儿水帘,在夕阳的映衬下水面波光粼粼,那竹子在光影的晃动下在红墙瓦院上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这样气派又别致的院落,让王语如不由得想到,若是王府能如此,那万岁爷的紫禁城又该如何大气?
在远处那院子的一旁,还有不少天文观象的仪器,在民间就听说过,这襄亲王府里的嫡大少爷最爱观星,耗尽千金万两的购买洋人的仪器。
王语如不由得点点头,原来这些都是真的啊。
终于这气派的院落算是走到了头,顺才为王语如缓缓推开门,雕花门就这样让夕阳的余晖先一步的走了进来。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她顶着满黄的暖金色头顶进入屋内,同样的夕阳之阳光将载仪的脸照射的一半光明一半阴暗,他深黑色的眸子正在盯着手中的文书,一如初见那般清冷又高不可攀。
王语如轻轻的唤了一声“载仪?”
载仪终于抬起了他漂亮的丹凤眼瞧着王语如。
“很少有人叫我大名了。”
3.在王府之内,母亲都会叫他的字,大名都带着些严肃和正经,而且只有长辈才会直呼其名,很多人对他又敬又怕,即使是长者官员也只叫他的字。不过载仪并没有生气,他的眼睛又回到了手中的文书,拿起笔墨认真地写了起来。
头也没抬地问着“找我做什么?”
王语如本就是个乡下丫头,也不曾接触过有侍妾的家族,所以自然不明白这些,她还以为自己不能僭越,只得叫大名,没成想闹个笑话。
王语如看载仪没有异样的神情便缓缓开了口“我也想参与你创办的那个学堂。”
载仪听到这话手顿了顿,抬起眼眸看着王语如。
王语如不甘心退缩,但也不想被这样死死盯着,载仪那眼神有点可怕,于是象征性地拿出了盒子里的甜点。
“吃点柿子酥?”
那柿子酥还有着热气一拿出来馨香扑鼻,柿子的爽口冷冽之香与甜蜜饯的面粉的混合起来,捏成了荷花模样。
载仪看着眼前的少女不合常理还有点‘没规矩’的举动,没忍住笑了笑“你打算用这些讨好我?”
王语如眼睛一转跟着胆子大了些“那你接受这贿赂吗?你尝尝,我做的柿子酥可是岳城一绝。”
岳城是她十五岁之前因父亲流亡牵连之下,所居住的一个小县城,直到十五岁那年她才被父亲叫姑母接回京城,就连姑母也最喜吃她做的柿子酥,可就在今年姑母就去世了,所以她才叫黑心的姑父卖给了人牙子。
看着王语如那刻意又过分的热情,不知怎么,载仪没有拒绝,他不喜甜食,所以他只小小地咬了一口这柿子酥。
但出乎载仪意料,这柿子酥并不如以往吃过的甜食一般,它那淡淡的甜味不腻人却香甜无比。
看着载仪没有不满意的情绪,王语如乘胜追击“所以那学堂我也能去了?”
载仪定了定神,又突然严肃地问道“为什么要去学堂?你要知道女人家很少有读书的,更何况你已经在这襄王府里,只要你足够听话,这辈子活得不会很累。”
又是那套陈词滥调,王语如没有放在心里,她也收起笑脸严肃地说着“我要当讼师。”
载仪放下了手中的甜点,这是他少有的,这样认真地看女人。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有开玩笑,是很认真的说出了着‘离经叛道’的话。
载仪顿了顿,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王语如就一下子打断了他“看你的样子我便知道你要说什么了,那些话我听多了,好多人都说,女人不能干这干那,凭什么?这到底是谁规定的?”
载仪面无表情,墨黑色的眸子这样盯着她。
王语如看载仪的神色没有生气,喘了口气,不卑不亢地继续说“我猜想,你喜欢观星也喜欢那些洋玩意,说明你和那些故步自封的人还不同,所以我才想同你认真地讲,我绝不对不会给襄王府的人丢脸,请给我个机会。”
载仪终于咽下口中残余的食物,转而一笑“就算你说的是没错,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只是我的庶母罢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