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挂断齐妈的电话后,就带着自己的存折去银行取了点钱,直奔凤婶家。顺路又去了鲤鱼湾唯一的一家纸扎店。
她在店里仔细挑了一个最结实、也最好看的天梯,打算带到凤婶家去,和莎莎一起去凤婶墓前烧给她。
时间赶得巧了,她才刚出了纸扎店,就看见王莎莎戴了个鸭舌帽,穿着一身黑衣服,背着个小包走在路上。
刘妈喊了一声,“莎莎!”
但是王莎莎好像没有听见,头也没回的继续前进着。
她走的很快,刘妈一阵小跑都没赶上。
刘妈没多想,以为莎莎是要到公墓去,就没再喊也没再追了,拎着天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
但她越跟越疑惑,因为王莎莎的路越走越偏,最后刘妈跟着她来到一个屋邨。
难道说,去公墓要经过这里吗?刘妈也不清楚,她从没去过这片区的公墓。
她往前瞧,刚刚还能看见的王莎莎就在她的这个晃神间拐个弯不见了。
刘妈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喊着莎莎一起走,这下她不仅找不到凤姐的墓地在哪,连怎么出这个巷子都不知道了。
她在狭窄的街道里绕来绕去,绕了许久也没碰见人,正准备继续绕时,恰巧碰上了王莎莎从一个小巷出来。
刘妈惊喜万分,高喊着,“莎莎!”
王莎莎反应有些紧张,没看清是谁,下意识地压低帽檐,双手插兜低着头想离开这里。
但刘妈反应快,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可再不想在这地方绕圈子了。
“你去哪啦?我刚刚在鲤鱼湾喊你,你都没答应。我又追不上你,就跟在你后面。
去公墓要经过这里吗?我还没来过呢。不说这个,莎莎你看,我给你妈挑的天梯,怎么样?结实吧!”
看清是刘妈,王莎莎内心的紧张也没就此打消,她看了一眼天梯,蜷缩在兜里的手指忍不住的动了动。
“你挑的很好,很结实。”她都忘记给妈妈买这些东西了。
刘妈:“是吧,等会咱们去公墓烧给你妈。”
她把手收回来,想将天梯换只手提,却发觉得手上的触感似乎不太对,又湿又黏腻。
“莎莎,你从哪条巷里钻的呀,是不是在哪蹭到了什么脏东西了,瞧我手上……”
她把手摊开,举在王莎莎的眼前。
刘妈说话间也低眸看去,不由得愣住了。手上的是,血?
“你受伤了?”刘妈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她顿时慌乱起来,宝贝似的拎了一路的天梯也顾不上了,顺手靠在墙边,空出手来想检查王莎莎到底是不是受了伤。
王莎莎躲开了她的手,“我没受伤。”
刘妈手一顿,“那你身上这……”
“是别人的。”王莎莎抬起头惨然笑笑,摘下了帽子。“我杀了人。”
王莎莎直直的看着刘妈,想用这件事将她吓退,不要再掺和进她们母女的事情里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刘妈不愿意相信懂事听话的莎莎会做这种事。“你是逗我玩的是不是?”
“给我妈报仇。”王莎莎没打算隐瞒,原本她就打算去自首,现在告诉刘妈也只不过提前些而已。
刘妈嘴巴微张,“你妈她、她不是意外?是被人给害的?”
“嗯,是别人把她从楼梯上推下来的。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躺在地上,身上都是伤,脑袋磕了好多血。”
王莎莎不忍回忆那天的情景,妈妈就倒在血泊中,白色的衣服都染成了红色。
她跟刘妈说的话半真半假,凤婶的确是脑袋上的伤才导致的死亡,但这个伤并不是摔下楼梯碰到的。
刘妈甩了自己一巴掌,她想起了与凤婶相处时的许多细节。忍不住的悔恨,明明她曾经发现过两次凤姐手腕上有伤。但一听凤姐说是不小心磕的,她就没当回事。
还有几次,她伸手挽凤姐的胳膊,凤姐当时的反应很大。刘妈现在想来,凤姐一定是经常被人欺负,打了一身的伤吧。不然不会碰一下,就直冒冷汗。
王莎莎无措的拦住她,不让她再打自己。
刘妈定了定神,抓住王莎莎的手,认真的说道:“你跑吧,回大陆或者去国外,跑到都不认识你的地方去生活。”
刘妈不懂法律,但她知道杀了人被抓之后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莎莎杀的都是一些该死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莎莎去死,她得帮莎莎。
她赶紧掏出身上的存折,边说边往王莎莎的手里塞,正好她今天要取钱带了存折,直接给莎莎让她离开港城,跑得远远的。
王莎莎不接,推了回去。“干妈,不用了,我没想跑。”
刘妈咬牙,就冲这一句干妈,她都不会不管王莎莎的事。
王莎莎见刘妈强硬的将存折塞她口袋里,推了几次都没推回去,心情复杂的叹声气,她原本想借这事疏远干妈的。
可她却是真心爱护自己,“我收下了,干妈。你先回去吧,我会走的。”
她假装答应,让刘妈先回家去。
刘妈将信将疑的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过头。王莎莎笑着朝她摆摆手,跟她道别。
等她走远了些,王莎莎收回视线,选了另一条路,坚定向前。
刘妈心神不宁的走了一段路后又回来了,她觉得莎莎的反应不对,怕莎莎去做傻事就远远的跟着她。
但王莎莎没想做傻事,她去了西九龙警局。
一进大厅,她就笔直走到值班女警面前,“我杀了人,我要自首。”
值班女警:“!”
她慌忙站起来,向左右办公室喊了声,很快旁边涌出许多警察,将她和王莎莎团团围在中间。
刘妈见了这情景,没有冲动的跑进去。她知道自己一点作用都没有,只能添乱。
心急之间,她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想到自家小姐张姣,就急忙赶回了半山。
“姓名?”
“王莎莎。”
“家住在哪?”
“鲤鱼湾……”
“犯了什么事?”
王莎莎低下头,“我杀了人,六个。”
两个问讯警察惊讶对视,觉得她的话如果属实,就不是他们能处理的事情了,只能赶忙让人去通知重案组的探员。
楚婵和孟蒲接到通知赶回来时,刘妈也恰好回到了半山。
书房里,张姣坐在阳台躺椅上,齐妈站立在一旁,齐齐看着焦急的刘妈。
“你说什么?”张姣十分讶异。
“莎莎杀人了,我刚刚看到她进了警局,被警察围起来了。我想求小姐帮帮她。”刘妈急得眼泪直流,还一个劲的求着张姣。
她没有儿女,是真的想认王莎莎做女儿的。
张姣其实之前有一点猜测,但当刘妈将真相真摆在她面前时,又有些茫然失措。
“我也没什么办法。”尤其是刘妈说了,王莎莎是自己去的警局,说明她早就想好了。
刘妈颓然倒地,“那莎莎该怎么办呀?”
张姣见刘妈这样,心里也难受。
“莎莎不是港城市民,不一定会判死刑。可能查明事实后,会将她遣返回大陆。”
凤婶和莎莎都只有港城的临时居住证,并不是永久居民,按照港城当前的法律来说,确认莎莎犯罪事实后,会将她遣送原地。
刘妈燃起了一丝希望,期盼的望着张姣。
“我会帮你问的,你先回去吧,不要自己瞎着急,有情况我会让齐妈告诉你。”
刘妈哭哭啼啼地走了。
等她走远,齐妈才不满的开口,“小姐,您别理她这个老糊涂。这种事您怎么插得上手!”
张姣摇头,“没事,我就问问妍妍,不会插手进去。刘妈也是咱们家的老人,一时情急,你不要怪她。”
她清楚自己的能力,还没神通广大到可以让王莎莎无罪释放的那种地步,最多就是通过楚婵探听一些消息罢了。
好在一切不算太糟糕。
五天后,张姣与楚婵通了个电话。
等确认电话那头是楚婵,她什么也没多说,直接问了句,“结果怎么样?”
等待楚婵回答的那几秒,张姣有点紧张,手指不停的绕着电话绳。
这几天她给楚婵打过几次电话了,问的都是王莎莎的那点事,楚婵也不会觉得摸不着头脑,直接告诉了她答案。
“法官判了遣返,已经联系大陆那边了,下个礼拜就会送她离开。”
张姣舒了口气,“那还好,暂时保了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见她高兴楚婵欲言又止,张姣发现她吭吭哧哧的,就问她怎么了。
“王莎莎好像就是冲着死刑去的,被判遣返的时候我看她的表情很失望。”
张姣听完楚婵的话,心思急转想起最后一次见王莎莎时,她的那抹苦笑,张姣突然间懂了她的心情。
他们一家从大陆千辛万苦,用她父亲的一条命做代价来到港城。如今母亲又惨遭不测,
对王莎莎来说,死亡也许是让她和家人团聚的方法。
张姣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楚婵,“她遭遇了家破人亡,又失去光明的未来,有轻生念头很正常。”但至少她内心还存在着道德底线,知道做错了事要去自首。
楚婵赞同她的说法,这种情况下,不仅容易产生轻生的念头,还容易引起犯罪行为。
当天重案组接手王莎莎案件后,就对她进行了提审。
这时他们才发现,重案组苦苦没找到的连环凶杀案的凶手,竟然自己送上了门。
楚婵还清晰的记得,当时她对王莎莎的问话。
“你为什么杀人?”
王莎莎很配合,“因为仇恨。从我妈搬到鲤鱼街,在古墩路摆摊开始,黄大兰她们就盯上了我妈。
抢钱、殴打,都是她们对我妈实施的小手段。我妈很善良,总觉得用钱买一点清静也好,就一直忍耐着忍耐着。
那天黄大兰等在我家那栋楼的楼梯间,又把我妈拦住了,她要我妈把甜品店的方子偷出来,还让我妈把钱都交给她。
我妈不愿意,甜品店的老板娘是我们的恩人,她不会做对不起人的事。
还有那些钱,是我妈留给我的学费,她攒了很久。
黄大兰看我妈什么都不愿做,就拿着随身带的铁棍,敲到了我妈头上,然后一脚把她踢倒,我妈就这么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伤上加伤彻底没救过来。”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莎莎惨然一笑,“有个邻居告诉我,她在家里看到黄大兰她们把我妈拉进了楼梯间。后来我去找了黄大兰,她亲口告诉我的。”
“你后悔吗?如果你选择报警不杀人,等你大学毕业你就会成为真正的港城人,开始不一样的新生活。”
“不后悔。就算报警了,黄大兰也不一定会判死刑,因为我妈没有港城市民证。但是黄大兰该死,你不会懂的,当我看到我妈一身的伤,旧伤新伤,一层又一层,我就知道,我不能放过黄大兰。”
楚婵回忆起王莎莎那了无生趣的眼神,心中百味陈杂。
知道张姣现在肯定想了解王莎莎杀人的原因,也不等她开口问。
便将张明凤的遭遇告诉了她。
“张明凤被你救了,又运气好的拥有了一份工作,但是黄大兰那群人却没有放过她。她们经常会在张明凤下班时半路堵截她,轻则言语辱骂抢她的钱,重则拳打脚踢。
据王莎莎说,张明凤死时遍体鳞伤,头上的致死伤还是用钝器砸的,说明张明凤的死亡不是意外,凶手也是早有准备。
我们问询过为张明凤敛尸的工作人员,可以证明王莎莎说的关于张明凤死因那段的确可能是真的。
甚至王莎莎在找到黄大兰讨公道时,黄大兰很嚣张的承认了,还不停的辱骂张明凤。王莎莎被她的言行刺激的冲昏了理智,持刀杀了她。之后就开展了她的报复行动,将所有造成她母亲死亡的施害者都杀害了。”
楚婵在知道真相时,从情理上是很同情王莎莎的,“只可惜张明凤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不能进行尸检为她查明死因,替王莎莎减轻罪刑了。”
她顿了一下,“不过我会帮忙在遣送文件上替她美化几句陈词,在做最后判定时可能会有点作用。”
情理归情理,但楚婵是一名合格的警察,有维护法律尊严的义务。就算是同情,也只能在报告中将因果关系表述清楚,用正规的手段去帮助王莎莎。
张姣听完,有些自责。
她帮了凤婶,也害了凤婶。在最开始让凤婶在甜品店上班的时候,就该好人做到底,让齐伯分一套房子租给她住。而不是任由她们母女住在那种混乱的环境中。
而且张姣猜,黄大兰对凤婶的怨恨中,有一小部分估计也是因为她当初的威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