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庙算（3）

金军两个规模庞大的重兵集团沿着历年南侵的老路杀气腾腾地向着汴京压迫下来，然而他们的对面，宋军却已不是靖康年间那种软弱模样……重压之下，建炎朝堂在顾渊铁腕中保持了足够的镇定……上至官家和朝中文武，下至贩夫走卒，难得摆出一副相忍为国，外御其辱的架势来。

各军兵马早已按照参谋总部定下的军略次第派出；汴京城周遭，无关平民也向南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疏散；那曾在淮水让宋军取得胜利的天子旌纛，更早在一个月前便立在朱雀门城头，官家也时不时地身披金甲，在重臣簇拥之下登城巡视，鼓舞士气！

而之前几乎成为一个虚衔衙门的东京留守司，在此时也成为汴京城中最为忙碌的实权部门。顾渊不由分说，将所有后勤转运、民生、城防事宜通通交给了那位宗帅，而给他的要求只有一个——无论听见前线何等危机军报，只握着他手中那精简过的四万留守司兵马不动，将汴京城死守到底。

而宗泽则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前线战况如何？”东京留守司内，这位一方节帅、建炎朝廷柱石之臣问跟在自己身后做随军参议的儿子宗颖道。

宗颖毫不犹豫，脱口而对：“禀父帅——今日上午，虎穴传来前线军报……金军在东、西两线发动攻势，估计西线十万、东线七万，此次金军南侵势头已超靖康！”

“靖康？”宗泽不屑地重复一声，“可我们却已然不是靖康时的模样了！”

在汴京城头一次又一次巡视的宗泽看来——这大宋，直到今日方才凝聚起些万里大国的样子和骨气！

而经此一战的洗礼与淬火，那些深埋在最底层军士和平民心中朴素情感被释放出来——他们毫无疑问将成为某位侯爷的未来根基！

有宋一朝百六十年，值此倾颓之时，那么多的人物粉墨登场，可最后也只是顾渊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了这一步——可那年轻人，温润目光下全是满溢不住的野心，这天下之后归属却还难说得很……

他想到这一层，便摇摇头不再想下去，只觉得便是有什么江山易主、王朝改姓的事情发生，也待到他们将金人脊梁骨打断之后再说去罢！

……

从九月二十六的下午开始，拔下虎牢关前棱堡的金西路军开始拿出其全部威力向这西京锁钥发起强攻。

即便没有宋军那样高效的远程通信系统，以完颜宗翰这等重将的战场直觉，又如何不明白他现在所面临的的险恶局势！

宋军在其侧背布置了不得不去铲除的庞大重兵集团，而东面荥阳方向，前出的女真骑军也迎头撞见宋军那些盔顶顶着红缨的骑士——仅仅是已经探明的旗号便有韩、解、刘、王等不下十个！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阳谋！

那顾渊显然将其头号野战主力都布置在了这一方向上，打算以一场东西对进，将他们击溃在虎牢关下！

可他们女真兵马傲视天下，又岂是能让宋军轻易便如愿的？

于是，这位女真都元帅不必矢石，亲自督军向虎牢关发起强攻，打着三日之内击破虎牢，打垮宋军西线的主意。而他这一番作态，让手下军将自然也坐不住！

——全部的高层军将全都带着亲兵亲自压阵，像完颜银术可那种火爆脾气的更是自己披了双层重甲，带队强攻！

百余砲车，落石如雨，几乎将遮护虎牢关的那两座棱堡上面楼橹全部砸烂！而后，这些最骄横的女真兵马，毫不犹豫地投入其本部重甲战兵，打算以命换命地将虎牢关外围这两处核心阵地啃开！

戍守的两个宋军指挥使相继战没，可哪怕军旗倒伏，那群宋军却还是一个个死战不退！

他们以长枪劲弩、以刀剑匕首、甚至是牙齿血肉同破城而入的金军重甲战兵厮杀做一处，哪怕关城之上呼延通不断地鸣金收兵，他们也未有人后退一步！

这场前卫防线上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两日！

宋军趁夜派遣生力军轮换，让这两个不高的堡寨足足打废了金军五六个猛安。最终南堡被金军砲石轰塌了一面堡墙，两个猛安金军强攻得手。

可即便如此，宋人守军在夜间还投入了三个都的兵力，自北堡而出，携带着掌心雷、火油罐以及铁骨朵和短斧这等破甲重兵，向那处已经失却了防守意义的堡寨发起反击！

只不过金军显然有所准备——完颜银术可领着自己的亲卫猛安就戍守在棱堡之中，他们听见动静，便将大量火把掷到墙下，让上前突击的宋军在女真射雕手的箭雨之下无所遁形。

突袭不成的宋军在领军指挥使率领之下展开强攻，双方隔着倾颓的堡墙互相攻伐，掌心雷与火油罐朝着金军密集之处投掷，而占据地利的禁军也以密集箭雨攒射宋军。南堡两处豁口，在夜间被打成一片火海。

只是宋军此次轻兵来袭，毕竟数量太少，在耗尽了全部军械之后也未能达成突破，最后不足一百残军只得退回北翼堡寨。

第二日清晨，完颜银术可便亲自压阵，三面围攻北堡。而呼延通这边也打出了火气，居然丝毫不惧，遣了一支大约千人的重甲步军出关增援。双方便在南北两堡寨之间的狭窄战场，密集箭雨之下展开一场硬碰硬的步军对决！

双方鏖战一整个时辰，最终金军生力军源源不断自东而来，顶着那骇人的神臂弓将这支无畏的宋军甲兵生生压退回去……援军增援不上去，北堡守军也在金军砲石打击之下死伤惨重。呼延通只能站在关城上，眼睁睁看着那些金人蚁附攻城，顶着关城上远程火力的支援，将自己带出来的那些兄弟一个个钉死在堡墙上……

可即便这样，所剩无几的守军还在不断地集结成队，发起一次次的反击和一次次的同归于尽。

待到日落时分，三发红色烟火忽然炸开在黄昏的天空，进而是北堡之中发生了一次规模不算太大的爆炸。

“砲队抛射火油弹——将那群金贼送下去，给兄弟们陪葬！”

一直守在城头观战的呼延通痛苦地闭上眼睛，可那朵绽放的火花却好似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最后，他指挥关头守军以无数猛火油罐砸入北堡之中，将那方寸之地彻底化作一片火海，方才让这绵延一日夜的血腥交战暂时止歇。

不过在日落之前，他已经看到大队的金军砲车在向前压进——下一日的战事，只会更加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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