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豪雨倾泻下来,将秦桧淋了个措手不及。
自己那老仆悄悄跟来,又不知从哪寻了把油纸伞,慌忙上前,却被这位相公摆摆手阻止了。
“顾相、顾相!”他骑在马上,声泪俱下,嗓子喊得已有些嘶哑,“——你当然可以不信秦某人,但此等凶险之事却不可不防!秦某只求顾相,为国惜身,莫使自己轻置险境之中!”
昨夜一番踟蹰,今晨终于想得清明:那个已完全失去了联络的长帆,于他而言便是那声完全不可控的炸雷!
如今,他不知顾渊手里究竟掌握着多少证据、更不知道顾渊准备到了何种程度。只知道可自己三年辛苦、全部的筹码却都压在这场已失却了控制的刺杀上!此时的他已是退不下去,而且,与他搅在一起的那些势力,又哪里容得了他退回去?
——便是豁出他秦会之这条性命,怕是也须得让他决死一试!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这场杀局尽可能回到自己掌控之中!
因而,刚刚过去这一夜,他几乎是不管不顾地调集人手,联络方面,甚至连道君皇帝都给秘密送入宫中,就是做好了今日与顾渊武力摊牌的准备!
也幸好顾渊那亲信——张泰安正好休沐,掌管宫中宿卫的是一员资历尚浅的副指挥使,倒是真叫他将道君皇帝给混了进去。
箭在弦上,他已经卖掉了金人、卖掉了汪伯彦来骗取信任。若是自己这一番折腾能将顾渊隔绝在虎穴之中、哪怕只有半日,也可方便他在汴京城内的行事;或者,要么干脆赚他出来,放到自己找来的死士箭下去赌一场天命!
两条路,无论怎样,总归都需要他以身为饵,诱顾渊入此杀局!
一念至此,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朝里面喊话:“我与顾相,虽政见不合,但同朝为官,也知天下大义!知道宋、金国战未止,当勠力同心……顾相,我这边有切实的证据,证明金贼小队精悍人马已潜入汴京之中,欲对顾相不利,还请顾相容我进去详禀!而后详加谋划!”M..
“虎穴”门前,大雨之中,这位礼部尚书满身官服已然湿透,可他此时却只觉每一息都如此煎熬,像是有一团烈焰,在烤灼自己心头。
而雨幕之后,也陆陆续续停下聚拢些许看热闹的人群,正如他所算计的那般。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虎穴”那厚重森然的大门忽然就此打开,一员甲士从内里走出,他没带兜鍪,腰间挂着两柄长刀,立在门头往他这里看了一眼。
“秦相公冒雨至此,便是为此事么?”隔着瓢泼雨帘,一个声音冷冷传来,“——我看也不必那么麻烦,不就是一点混入城中的金贼么?我这里点起一队亲卫,跟着秦相公去将他们砍了便是!汴京城下,咱们杀得金贼还少么!”
“顾……顾相公……”秦桧张了张嘴,认出来人——那位大宋枢密使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出来,而且全身披甲,看样子居然是早有准备。
电光石火间,他只能在心底暗自惊呼一声不好——这顾渊八成也是躲在他这虎穴里磨着爪子!此时既然全副武装地现身,怕是也已经做好了与自己武力摊牌的准备!
“去——通知府里,莫要轻动!”他几乎是立即转身,想让那老仆去传令,叫停各方行动。可虎穴之内却涌出来成列的甲士,将周围围拢起来,竟是没有给他半点后退余地!
“秦相公……”面前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此谋朝之局,你我对弈之人,理当落子无悔。”
马前,顾渊昂首看着他,狞笑着说道。
秦桧还未及反应,便只听耳边箭矢破空之声传来,一支冷箭,自背后人群中钻出,越过重重雨幕,轻而易举正中顾渊心口。
那位枢相身上虽披着重扎甲,可距离如此之近,再精良的甲胄也挡不住破甲的箭矢!
天雷再度炸响……
他只看着顾渊闷哼一声,居然就那样倒在雨中,生死不知!
继而周遭方才传来一片混乱惊呼!
虞允文带着周遭甲士围拢上前,指挥人马举盾戒备,剩下亲卫则是七手八脚地将那位枢相抬回了回去,只在地上留下些血迹,转而便被大雨冲刷了个干净!
而全程,秦桧都只是骑在马上,目瞪口呆地做着一个看客。
究竟是谁动的手?顾渊最后与他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饶是他脑子转得飞快,却只觉还是跟不上对面那位落子如飞!
他环顾四周,想要从周遭顾渊的人马、还有已陷入一片慌乱的看客们眼中、脸上看到些线索好要笃定自己的猜测,可大雨遮蔽了视线,让他根本难以看清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隐隐觉得,似乎人群里,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却不应出现在此处的身影!
“——长帆!”秦桧惊呼一声,但那身影却转瞬即逝,让他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否真切。
恰在此时,那老仆终于在一片混乱之中扑上前来,往这位相公手里塞了柄刀——
“相爷!快走……快走!速去宫内主持大局!”说着,他恶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那马长嘶一声,冲开周遭顾渊陷入混乱的亲卫人马,沿着御道向宫城飞驰而去……
可马背之上,迎着铺天盖地的雨势,秦桧却只觉得这一切都诡异无比——自己筹谋那么久的事情,怎么就这样轻易得手了?而那忽然冒出来的长帆,又究竟是谁!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