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落和白龙道友进了村便引起了注意。
此间的道人都是显眼的。
常和修仙者挂钩。
且不说这个……
一个道士,一个长得清冷好看的女人,想要不引起注意,实在也是有些难。
村口有大树。
树为桑树。
生高五丈余,遥望而见如罗盖。
树下有人。
为稚童。
有男有女,有持着棍子,拿着枝条什么,权当做武器。
树下有一椅子。
椅子上坐有一男孩……
两侧有孩童守护,见男孩坐在椅子上,那些孩子们便笑呵呵的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落笑着……
原来是玩着帝王的游戏。
见道士来,且道士还笑着。
那坐在椅子上的小男孩便站起来了,问着:“喂,道士,你笑什么?”
“没有。”
陈落摇头:“只是觉得有趣……”
“你觉得我当皇帝很有趣?”
“是!”
陈落点头:“可也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终究是一场欢喜一场空。”
“你这道士,神经叨叨的,不知道伱在说什么。”
小男孩撇嘴:“不过我告诉你,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更会让这天下人,知晓我项楚人之名!”
这点陈落相信。
他于人间见过少许有气运通天之人……
且还是这种金光耀日的,更是少见。
这天下闻名啊,如何做不到?
“昔日这天下,定有你楚霸王之名……”
“楚霸王?”
项楚人眼睛一亮:“我喜欢这名字。”
于是。
一下子对陈落的好感又拉到了巅峰了。
问陈落:“道人,你怎么会来水田村?莫非是来化缘的?你是道士,又不是和尚,不会也要骗吃骗喝的吧?”
“那不至于。”
陈落道:“且也不是所有和尚都是骗吃骗喝的。”
“可我见到过的和尚,都是骗吃骗喝的,他们说,给点钱,给点吃的,佛祖就会保佑。
可我问了,若是不给吃的,不给喝的,不给钱,佛主就不保佑了?你猜他们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
“他们说,佛主保佑有缘人……”
说到这里,七八岁的项楚人呸了一口:“当真保佑有元了……”
陈落没想到,这一次自己会哑口无言。
且还是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给噎着的。
当下只能无奈笑了笑。
“或许吧,不过这和尚也有好的和尚,就和人有好人和坏人之分一样……”
“道士见到过好和尚?”
“有……京都有一座山,叫做南阳山,山上有一座庙,为天龙寺,寺中有一和尚,叫做了因和尚,他就不错。
还有塞外有一寺,叫做达摩寺,有几个老和尚也很不错,还有苏杭那边有个金山寺什么的,也有……”
“可惜,都没见到过。”
项楚人遗憾:“不过没事,早晚有一日,我会离开这里,去见见你口中这些不错的和尚,前提是……他们还活着!”
“会有这一日的。”
“对了,你还没说你们怎么会来水田村的?”
“听闻村中有高人,为仲先生,想来拜访,不知道小友可知晓?”
“你要找仲爷爷?你便是仲爷爷要我们等的人?”
项楚人上下打量了下:“你这来得也太慢了吧,我都等了半天了……”
陈落和白龙道友对视一眼。
“仲先生知晓我们要来?”
“知道啊。”
项楚人道:“仲爷爷一大早起来的时候,便说今日会有贵客,便叫我在这等着呢,他倒是想来,可没办法,他实在有些忙,就托我了……”
“原来如此,那就麻烦小友带我们去见仲先生了。”
“跟着我吧。”
项楚人在前面带路。
陈落和白龙道友跟在后面……
走过田间。
穿过水车。
远远的,终见到了一院子。
院子背靠青山和绿水。
院前有树。
为银杏。
屋后有竹林……
竹海摇曳。
至于屋前,却是水田了。
“那便是仲爷爷的家了!”
项楚人说着,忽然面色一喜,垫着脚尖,喊着:“仲爷爷,来了,你说的贵客来了!”
不远处田间。
有一老者带着斗笠站在田间,挽着裤腿,挽起袖子,手里拿着秧苗。
听项楚人喊着,抬头。
招手,面带笑容。
“那便是仲爷爷,本来要去接你的,可惜了,还有好些秧苗没弄好,故而就没办法了。”
陈落点头:“民生为重,自是不好耽误。”
“去院中等?”
“不用,去田间见仲先生吧!”
“好吧。”
去了田间,见陈落来,仲先生道:“实在抱歉,实在是今日为插秧日,这秧苗若是不赶紧种下,怕是到了明日,也就不好了,却不曾想,这怠慢了道长了。”
“无妨。”
陈落道:“冒昧打扰,本就是我等不是,岂有又叫老先生误了民生的道理?”
陈落问着。
见一旁秧苗还有一些。
也挽起了裤角和袖子,将鞋子脱下,放在一旁的坝上。
“道长?”
“虽是道人,却也懂得农活,闲着也是闲着,动动手也好。”
仲先生笑了下:“那可就麻烦道长了。”
陈落嗯了一声,终入了田。
脚下的水有些清冷,拿起秧苗,于田中插入……
他懂种田。
昔日院中常有开垦。
只是那时候常有小白捣乱,刚布秧好,它那胖嘟嘟的身体便滚了过来,又乱做一团。
故而那时候也没少得了陈落的训斥。
今日又重拾得体验,感悟也便多了。
【您于田间布秧,心中有感,您的种田经验获得了提升,您的仙道经验获得少量提升。
PS:种田亦是行道,行道亦如插秧,各中差别,其实倒也不是太大。】
“道长这一路,行了很久的路?”
仲老先生问。
陈落道:“也不算过久……前后约莫也就二十年左右时间。”
他到没说笑。
他于仙霞出,行数年,走访数年、
后在兰州十多年。
一来走来,又过了半年时间……
兜兜转转的,不到二十,也有十七八年了,故而他的话,倒也没毛病。
只是……
“二十年啊,可不是有些久,是很久了?”
“那倒是要看对谁来说了。”
陈落道:“若是对修道人来说,如转瞬时间,倒也还好,可若是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就有些远,远到有些人,可能便是一辈子了。”
“人嘛……总是不同的。”
仲先生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陈落:“道长是哪种人?前者还是后者?”
陈落想了下……
回道:“皆不是……”
“皆不是?”
“可听过,红尘人?虽为修行人,却走凡间路,见生死,见兴衰,虽在其中,却又在之外,入红尘,却修道心,于是又叫红尘人!”
老人笑了起来。
“这样的话,你我倒是一类人了!”
他啊,也是红尘人……
只是倒是不如这道人获得洒脱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田中的事才忙完。
仲先生将陈落和白龙道友请入院中,至于项楚人早就不见了影子。
他为村中人。
村中多姓项。
这姓仲的仅有一人。
于是入了村,寻仲先生,也便才会这般简单。
“贵客来,本该早些招待,却不曾让你下了田且忙活了半天,实是不该。”
仲先生说着,给陈落招待了茶水。
“谢老先生招待。”
“应该的,且也失了好多礼了。”
“世外人,无需在意。”
“午间于此吃饭?”
“好!”
陈落也不客气……
那老人也不去忙,只是招手……这院中有一只猫过来,竟于陈落面前化为人形。
“老爷。”
“中午多做些饭,招待下道长还有……”
“此为白龙。”
“还有白龙道友。”
“好。”
猫妖离去。
老人这才回头笑道:“它本是山中捡到的一只花猫,后觉得有趣,就留了下来,别的也无需它帮忙,可若是做些饭什么的,总是可以的。”
“挺好的。”
陈落道:“咱家家中也有一只猫,亦是山中出来的,不过它做的饭咱家却是不敢吃的。”
“常有耗子?”
“老先生知晓?”
“彼此,不过它知晓老朽不吃,故而也就常独自夜间加餐……”
“那还好,咱家家中猫娘娘,却常问咱家吃不吃,可惜数百年了,咱家还是学不会吃耗子,让它有些失望了、”
“人有天性,猫也有天性,不知道那猫?”
“为猫娘娘,是咱家二弟子。”
“那可是它的福运了!”
说着。
抬头。
见了白龙道友:“当然,道友福运也不差!”
聊着时,那边猫道友也做好了午饭……
饭是不是过于丰盛,可却是这村中少有的佳肴了……
一条鱼。
一盘肉。
一叠花生米。
一盘青菜。
还有一盘菌菇。
当然了……
也少不得有一壶酒。
酒是仲老先生酿的酒,为桑葚酒,这桑葚便取自村口那一棵桑树。
每年结果时,老先生便会去树上弄上一些回来酿酒,这些年来家中倒也有着不少这桑葚酒。
当然了。
除了这些也有好些。
他带着陈落见一酒窖,这酒窖中的酒,皆是这些年中所弄。
有人参酒。
有蛇酒。
有三七酒、
便是淫羊藿也泡了许多。
老先生说了。
“等道长离去,便带几壶淫羊藿酒离去,这酒啊,少不得也有五六十年了,想来好喝不说,效果也好!”
陈落道:“主要是好酒,至于别的效果,不重要,不重要……”
“若是这般的话,蛇酒也不错。”
“道士不杀生,蛇酒还是不要了,便要淫羊藿酒吧。”
仲老先生笑了笑,却是不好在说了。
红尘人也需要面子了。
看在帮忙插秧的份上,便就是道士不杀生吧。
吃饱。
喝足。
仲先生这才问陈落:“道长走了二十年,入了这锦屏山,总不会只是单纯的想要见见这山中之好吧?”
“为寻人来。”
“寻老夫?”
“不确定的。”
陈落道:“昔日有一少年,游行江湖,曾路过一村,听说那少年为祁连山附近人,便言祁连山下有异兽……咱家此行,便是为他而来,至于是否老先生,不敢肯定!”
老先生笑了起来:“少年姓谢?”
“看来是老先生了?”
“印象深刻,毕竟在这数百年中,来自祁连山的人仅他一人,想要不记得,倒也很难!”
“如此,便寻对人了。”
陈落道:“祁连山脉下有异兽,于数十年前自云烟湖而出,听闻谢老村长聊起往事。
便觉得这世间高人不计其数,也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后来啊,便又觉得,有高人少不得也要见见。
若是能听闻那一个时代的故事,那是更好不够了,毕竟那一个时代,实在是不知道多少人梦中所求的时代。”
“哈哈……”
老先生哈哈大笑了起来。
抚摸着胡须。
“最好的时代?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最好的时代?若是有,当下便是最好……可惜了,这世间人都无法知晓。”
“非是不知,而是因为不知才觉得美好,因为无法触及,便觉得遥远……”
“你称咱家?想来不是普通道士?”
“姓陈,名落……也有人看得起咱家,称一声不争公公……”
“原来是你。”
“老先生知晓?”
“有所耳闻。”
老人点头:“既如此,云烟湖之物?”
陈落抬头……
拘灵遣将施展开来,鲲道友出现在了虚空之中……
遮天蔽日。
见首不见尾。
只是不管这动静再大,外面却是丝毫不知。
这院子啊,虽在此中,却又不在此间,为须弥之界,倒也是神奇……
也是因为这般,陈落才敢将鲲道友召唤出来的。
“果然如此了……”
见鲲道友,老先生感叹:“昔日上清宫天阙……”
又一黑影遮天。
为九尾……
仅一鲲道友尚且还有,加上九尾道友,老先生终感受道了压制。
于是身上的气息也难免漏了出来。
白龙道友抬头。
有些诧异的看向了老先生……
又看向了陈落。
陈落微微一笑,她才确定了下来。
庄周曾道,锦屏山传闻有真龙,如今看来这传闻可当着不是什么传闻了。
当然。
谁又能想到,这真龙却是一个七老八十,卷着裤脚,挽起袖子,于田中插秧的老头?
这世间啊,总是处处有惊喜的。
谁又能知晓,他到底是他?还是她?又或是它?、
九尾和鲲只是出了下,就被陈落收回。
老先生目光还是有些感叹:“可很久,不曾见了这些生物了,原本想着这有生之年,再也没机会可见,不曾想竟见到了……如此这般的话,倒也确定了一件事,这大时代终将来临了!”
他说着。
看向了陈落:“既想听,可做好知晓的准备?这些事老朽本打算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
陈落问:“很危险?”
“不危险。”
“很麻烦?”
“倒也不会。”
老先生道:“只是会觉得,便是活了那么久,对这世界依旧一知半解,觉得宛若井底之蛙罢了。”
“那便请先生讲讲您的故事。”
陈落道:“咱家怕麻烦,也怕危险,可却也一直知晓自己弱小,更只是井底之蛙,如此这样的话,也便不会觉得什么惊世骇俗了!”
“可惜,天下人能有多少人能如公公这般想?”
仲先生叹气。
终不再这上继续说下去……
只是缓缓的说着故事。
故事不长。
就是有些久远……
为上穹时代的故事……
然而,便是这样的故事,也只是传闻,非老先生所经历。
上穹时代的人基本都死了。
当然……
或许也有。
如老者一样存在。
只是他是特殊的,当真灵觉醒的时候,一些今生前世也便明白了过来。
可这世间如他运气的人,想来也是有的才是。
他说:
“那一个时代啊,异兽横行于天下,当然称呼也尽数不同的。
有人称之为魔兽。
有人称之为灵兽。
也有人称之为异兽。
它们于大地上纵横,便是天穹,海洋,也悉数被占领……直到某一日……他们来了!”
“他们?谁?”
“从九天下来的人……”
陈落瞳孔紧缩。
便是白龙道友面色也严肃起来。
九天下来的人啊……
那是仙人!
仙人破了仙路,走下了九天,降落在了凡尘……
这故事可真就让陈落有些意外了。
可一想,好像也正常。
若非如此,这漫天的异兽又怎么会消失?
若非如此,这上穹之后怎么便在不见异兽,再见却是尽数被封印在了各山各脉各湖之下?
老先生在讲……
讲着他知道的故事。
讲着仙人如何镇压这些异兽。
讲着仙人手段是如何的可怕……
直到。
天色渐晚。
直到老人故事讲完,回头的时候,这月已上了树梢,整个水田乡已陷入安静,唯那水车转动的嘎吱声,和那田间稀稀疏疏的蛙鸣声。
“夜深了!”
仲先生道:“公公,该休息了……”
“麻烦招待了。”
“应该的。”
仲先生道:“可惜,老朽老了,要不少不得今夜也该和先生畅谈下……对了,可想要喝一壶淫羊藿酒?”
目光在白龙道友和陈落身上打量了一番。
“我龙族总和人族有所不同的。”
陈落:……
哭笑不得。
终还是拒绝了……
诱惑很大。
但……
公公虽是被称之为公公,可向来身体不错,还无需用得到这些。
只是等那仲先生离去后。
想起他今晚所说的话,心中却是微微一叹。
“这人间,当真有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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