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陈夜称之为张婶的妇人,是陈夜的邻居,也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对陈夜很好的人之一,可以说,没有她,便不会有陈夜。
孩童时候的陈夜,没了双亲,几岁的孩子,又如何在这吃人的世道活下去?那时候陈夜真的觉得天塌了,就在这时,这位张婶给了陈夜活下去的希望。
是她托亲戚,把城里头送信的那份活计给了陈夜,这份工作报酬不算丰厚,但固定每个月都有一点米粮分发。
很是微薄,甚至不够一个孩子一个人的吃食,但是往往米缸见底的时候,这位本身也不富裕的妇人,便会让陈夜帮着干一些农活,然后把陈夜叫到家里吃饭。
加上另外小巷里头另外几家人,时不时也会如这般,让陈夜做些不重不轻的小活,这才让陈夜熬过了最艰难那段岁月。
那死在陈夜手上的钱宇天的母亲钱王氏是其中一个,所以陈夜念着这份恩情,在钱宇天追杀他的时候,心软一次,饶了他一命。
但是后来,钱宇天第二次谋害于他,陈夜这才忍无可忍,对钱雨天痛下杀手。
陈夜的回来,让张婶开心的同时,脸上也浮现出担忧:“小夜啊,其实你不用担心家里的,更不用经常回来看,我每个月都让柱子去打扫的,现在紧要的是,别让叶家知道你的消息,不然就危险了。”
“放心吧张婶,我现在不怕叶家。”
张婶打量着陈夜,满脸欣慰:“小夜是真的有出息了,看看这身装扮,比北城那帮阔少爷还要阔气,婶儿刚才第一时间都没敢认你——哎!你看我这,太高兴了,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别站着说话了,来——进屋!”
陈夜没有拒绝,跟着张婶回了屋子。
相对于陈夜儿时,夫妻健在的张家的境况,要好上很多,不说大富大贵,但是起码饿不着,但是那间泥瓦房这么多年来,好像也没有变样。
一间吃饭待客两用的客厅兼厨房,外加两侧的两间房间,这位勤劳妇人的操持下,不算好看,但是永远整齐的天井,便是陈夜记忆里,这个三口之家的全部了。
时隔多年,院子里头还是那么整整齐齐,码放着各样的物品,但是和记忆里不同的是,此时在门槛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孩。
她看到陈夜,愣了一下,睁着眼睛看了许久陈夜,也没能认出陈夜来,陈夜倒是认得她,咧嘴一笑。
年轻妇人张大嘴巴:“你是夜哥?”
妇人叫做燕子,也是周围的街坊,和陈夜当年的关系也不错,算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伙伴,还要比陈夜小一岁,只是想不到几年不见,已经为人妻为人母。
“燕子,好久不见。”
燕子神情激动,抱着孩子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次,“娘,我没看错吧?真是夜哥!”
张婶呵呵一笑:“是小夜!你看,今儿多有出息,我方才第一眼见他的时候,也不敢认呢!”
陈夜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燕子怀里的那个孩子:“真是可惜,你跟柱子哥那杯喜酒,我没能喝上。”
燕子倒是不像张婶一样拘谨,爽朗道:“嗨,你如今是大忙人了,往后机会多着呢——快别站着了,快坐!”
陈夜没有推辞,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他坐下了,燕子却不打算坐了,喜气洋洋道:“夜哥回来可是大喜事,娘,你先看着丫丫,我去告诉柱子,顺道买点酒菜,今天晚上夜哥你就别走了,留下来喝一杯!”
陈夜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问道:“让我抱抱?”
说到这,燕子反而露出一丝为难来,看了看张婶,后者同样如此,犹豫之间,张婶想了想,说道:“小夜,不是嫌弃你,只是这孩子命贱,生下来就有痨病,你如今金枝玉叶之身,只怕会害了你。”
陈夜笑道:“无妨。”
看到陈夜这模样,两人才想起来,之前零星关于陈夜的传闻里,那个陋巷少年,如今已经是个修士。
燕子本就是豪爽女子,顿时也不再犹豫,将孩子递给陈夜,嘴唇蠕动许久,看向孩子的目光,只有愧疚,最后也没能说出话来,裹上衣服就出门去了。
陈夜接过孩子,脸上露出心疼,怀里的孩子,看模样才三四个月,脸色枯黄,身子枯瘦,只有堪堪的二十多斤重,可见病痛把孩子折磨不轻。
不过这孩子很有灵性,面对陈夜这个陌生人,不哭也不闹,一逗还能咯咯笑。
陈夜问道:“婶儿,孩子叫什么名字?”
张婶脸上还是有点担忧,不过一想到这孩子,嘴角就不自觉轻轻挑起,“还没取名字呢,本来柱子是想好了几个名字的,但是一出生就这样,问了算命先生,说是名字不合,可是我们老张家,祖上几辈加起来都不认得几个大字,也没有钱请先生给孩子起个好名字,加上治病,这几个月折腾下来,也顾不上这些了,平时都叫丫丫。”
说着说着,张婶就有些哽咽,“丫丫这孩子也聪慧懂事,多苦的药,多难熬的风雨夜,咳吐血了都不哭,可是老天不长眼,这么小的孩子,偏偏这么多磨难。”
这位向来直言直语的张婶,看了眼陈夜,忽然有些犹豫,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小夜啊,我知道你刚回来,我说这些话,太不得体,太势利了,但是这么多年,婶儿自问对你也不错,我们家柱子呢,打小也跟你最好,你看着,能不能给孩子找个大夫?算婶求……”
陈夜微微一笑,打断了张婶的话,“婶儿,你这求字,小夜当不起,你放心吧,当初柱子哥可说了,要我当他孩子的干爹,丫丫的病,我会处理的。”
当即,陈夜气海之中的木水两道元婴,便掐起印决,一丝丝的灵力从陈夜的手上涌出,闪起青蓝两色光芒。
然后轻轻一点丫丫的眉头。
陈夜虽然不是医师,但是修士都是久病成医,受伤多了,对于这些多多少少就都懂一点,更何况,只是区区因为生下来时候,受了风寒的小小痨病,治好不在话下。
只是孩子年幼,经脉和身子都脆弱,需要耐心一点,这些灵力便源源不断涌入丫丫的身体,为其疏通经脉,根除脏腑之中的寒气。
对面的张婶,看到这一幕,人都懵了,如同不认识陈夜了一般,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过了有半刻钟,陈夜抬起头:“婶儿你不用担心,病症不是先天带来的,可以完全治愈,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对面的妇人,已经是激动地热泪盈眶,从孩子生下来之后,治病这件事,就成了张家人最大的心头病,为了这件事,孩子的爹和爷爷,四处奔波,多年的积蓄都耗费一空,却还是没有治好。
如今陈夜可以说彻底根治,对于张婶来说,无疑是从天而降的天大喜事,如何能够不激动?
“小夜,太谢谢你了!”
陈夜微微一笑:“婶儿,你这再谢,我可就没办法安心给丫丫治病了,所以啊,不用客气。”
张婶也知道是陈夜开玩笑呢,点点头没有再说话,陈夜便沉下心神,继续运转灵力给孩子根除体内寒气。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样,小院的门轰然打开,三道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头,其中最为年轻健壮的一道,刚一进门就激动大喊道:“小夜呢?听说回来了,在哪呢?”
三道身影,正是张柱子夫妇,以及张家的老爷子,临渊城采药队的队长,张大发。
张婶连忙冲过去,踹了他一脚,然后捂着他的嘴,低声道:“嘘!小夜给你姑娘治病呢!别吵吵了!”
张柱子一愣,“治病?”
连同他身后的燕子和张大发,脸上都露出极大的喜色,激动地看向陈夜那边,怀里的孩子,脸色已经渐渐转红润,虽然还是瘦削,但是肉眼可见多了丝血色。
说明确实正在好转!
这可把几人高兴坏了,也不敢再大声说话了,神情带着期待和忐忑,注视陈夜的手上不哭不闹的丫丫。
一直到灯塔光芒渐渐转暗,陈夜这才深深吸了口气,神色之中露出一丝轻松,微微一笑:“好了。”
张柱子夫妇激动冲上来,发现孩子的脸色,果然已经变得红彤彤,不仅没有了之前的病象,反而看起来,要比其他孩子,更加具有灵性更加健康。
这也是陈夜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多时间的缘故,在替丫丫祛除寒气的同时,陈夜也帮孩子把身上很多的窍穴以及用无垢灵液彻底做了一次洗经伐髓。
这样一来,将来丫丫若是要踏上修行道路,就会是难得一见的天骄,就算是无意修行,也能一辈子无病无灾。
张柱子看着许久不见的好兄弟,竟是抹了把眼眶,“小夜,哥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陈夜今天的笑容,一直不曾断过,没有说什么矫情的话,直接把张柱子抱住,轻轻拍了拍其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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