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小时候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认识的, 为什么, 他会有自己的田字本……甚至, 这么多年还保存着……难道那个时候, 他们关系就已经这么好了?
为什么, 越沂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这些。
只在那次高中时代醉酒时,和她说起过, 他的亲生父亲是个医生, 除此之外,再没有提起过任何和他童年时代相关的事情,竹吟想起, 也就是那次醉酒,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他迷糊着说的,好久不见, 我很想你。
难道……根本指的就是她?那他之后冒出来的那个“初恋”又算怎么回事?
竹吟心里憋了一大堆问题,想问他, 弄清楚真相,就是在这样抓心挠肺想着的时候,越沂却不在家。
她自己随便弄了个晚饭,一直到天黑了很久, 大晚上, 依旧不见人, 竹吟心下有些纳闷, 心不在焉的想, 为什么今天这么迟?她正准备打电话给越沂问问、
手机响了,她摸出来一看,不是越沂,居然是那个叫丁辰的,之前帮越沂一起骗她的那个男人,不知道是他朋友还是下属。
她居然一直没有删除这个号码,竹吟垂眸,目光复杂的盯着屏幕,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赵小姐么?”那边传来丁辰有些急促的声音。
“越哥今天在外面有点急事,就先不回来了……”他不等竹吟回答,赶场一样,说得又急又快,“叫我打电话给你说一声。”
竹吟没让他挂,“他现在在哪,为什么是你给我打电话?”
“在外面,谈合同。”丁辰说。
竹吟看了眼时间,都已经晚上十点,在这个时候谈合同?
“家属过来一下。”身后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冷冰冰。
“哦哦,好。”丁辰捂着话筒,赶紧走远,冲竹吟说,“那我先挂了。”
“你们在医院。”竹吟声音平稳,“和医生谈合同?”
丁辰傻眼了,“不,不是……这是个朋友。”他平时也不属于牙尖嘴利的类型,实在不长于忽悠,愁眉苦脸的转身,偷偷给她报了个地名。
越哥……对不起,实在瞒不住了。
“打完电话了?”越沂问他。
“嗯,嫂子说好。”丁辰硬着头皮道。
越沂淡淡说,“你明天再打个电话,和她说,我接下来一两周都会出差,不会回家。”他沉默了一瞬,还是补充,“你让她不要回去,继续住在我那儿。”
虽然知道她一贯不在乎他,他消失一两周,应该也不会在意,但是他不想让她搬回去。
丁辰胡乱点头。
越沂偏过脸,低低咳了一声,丁辰忙问,“越哥,你吃点什么东西吗?我下楼去给你买。”
他晚上没吃什么,只喝了酒,应酬本来就这样,饭可以不用多吃,酒却绝对不能少,尤其是一堆男人一起吃饭时,丁辰自己是个技术宅,对这种酒桌文化深恶痛绝,但是没办法,活在这种大环境里,就你一个人出淤泥而不染,显然是不现实的。
现在快晚上十一点,在外面能买到的,无非就是些冷食,或者晚上的夜宵烧烤之类的东西。
“不饿,不用了,你也去睡吧。”越沂说。
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沂以为是查房医生,没在意,丁辰却噌的站起身,脸上青青白白,紧张到身子都僵硬了,门被推开。
“你就在这谈合同?”竹吟走近,紧抿着唇。
病床上的男人睁开眼,丁辰都抽搐了,脚底抹油,“我,我先出去睡觉了。”他关上门,逃命一样跑了。
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俩人,安安静静。
男人脸色比平时苍白,唇也失了血色,看起来有些病态,只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她时,明亮如昔。
“小毛病。”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小毛病也是毛病,你一直什么都不和我说。”竹吟在旁边沙发上坐定,看着他眼睛,“我留在这陪你。”
“这里没地方睡觉。”越沂避开她的视线。
竹吟坚持,“随便挤一下,睡沙发也可以。”她没那么较弱,就算一晚上不睡觉,也不会死人。
看得出来,他确实是身体不适,说完几句话,偏过脸,咳嗽了几声,居然还想起身,“我送你回去。”
竹吟是真的怒了,把他按回床上,“送我回去,我就回我家了,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他脸色苍白的看着她,薄唇紧抿着。
“我之前在家已经睡了一下午。”竹吟认真道,“离明早没几个钟头了,我待会儿去隔壁睡。”
“回家是骗你的。”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他手指温度比平时高很多,指尖滚烫,终于,轻轻回握了她一下。
刚吃下药不久,越沂现在还烧着,药有助眠效果,没过多久,他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沉沉睡着了。
竹吟带上门,先退出了病房,丁辰果然还在走廊,“医生在哪?”竹吟倒是没和他多计较,看起来神情很平稳,她没生气,证明里面没吵架,那么越哥,心情应该也不错吧,丁辰心里松下一半,忙殷勤道,“我带你去。”
医生问她,“你是他家属?”
竹吟还没说话,丁辰忙退后,“我就是他朋友,这是他家属,女朋友,您有什么交待,可以对她说。”
见竹吟没否认,医生搁下手里笔,“你回去好好照顾病人,别让他吃刺激性食物,给他做点温和清淡的东西,之后,也不要再喝酒或者太劳累,要按时饮食,保持充足睡眠,不能仗着年轻就乱来。”
很多人年轻人只顾着忙着工作,吃饭睡眠不规律,压力又大,不注意照顾自己,急性肺炎这病来得急,不好好处理,恶化了,产生并发症,也够好好喝上一壶了。
竹吟听着,一件件在心里默默记下。
她推门回了病房,晚上,越沂发起热,额上滚烫,她拿毛巾,给他敷在额上,竹吟定定看着他睡颜,比少年时代,线条更加凌厉,好像真的瘦了,重逢后,她都没有打量过他,不过,几乎还是和之前一样,和她心意。
作息和饮食不规律,过于劳累……她想起医生说的病因,心情复杂,她之前没怎么注意过他在公司的生活,只知道同住的这几天,看着似乎也还好,至于这分别的六年里,他到底过得如何,她也完全不知。
竹吟记得,以前的他,作息很规律,而且滴酒不沾,酒量极差,只是喝一点,就要醉了。
第三天上午,竹吟想过去陪他,不料,刚到医院,看到越沂已经换好衣服,出了病房,“退烧了,我今天就出院。”他见竹吟过来。
竹吟惊呆了,“现在就出院,你好了吗?”
“医生说可以了。”越沂说,他很少有那么倔的时候,没容她反驳,“在家休息也是一样的。”
童年时代,他家就住医院旁,小时候,他经常跟着越业去查房,童年那段深黑色的记忆之前,医院,白大褂,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一起构成了记忆里,那人已经模糊了的形象。
出院手续都已经办好了,竹吟忙去问过医生,医生说再留院观察几天更好,不过别的说法,和越沂说的也没有太大出入,竹吟便也只能作罢,拿好药和医嘱,跟着他一起回了家。
越沂很不喜欢医院,他不想回忆起来丝毫和越业相关的事情,刚到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洗澡,把身上残余的医院味道洗掉。
竹吟知道这人有点洁癖,倒是也见怪不怪。
他在里面洗着,竹吟在门口等着。
里面水声停了,越沂刚打开浴室门出来,差点迎面和竹吟撞上。
“我怕你没劲,洗一半晕了。”竹吟大眼睛瞅着他,实话实说。
浴室里热气还蒸腾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尤为明显一些,男人黑发还湿着,薄唇和面颊都比平时红,去了那分有些病态的苍白,愈发显得生动诱人。
越沂默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回来累了,待会儿再去睡一觉。”竹吟去拿了吹风过来,踮起脚,把毛巾扔在了他湿漉漉的发上,“先擦擦。”她让他把发上残余的水珠拧干,“等下我来帮你吹干。”
越沂头发摸着很舒服,软而柔顺,很洁净的黑发,竹吟帮他吹着头发,手指从他发丝穿行而过,心里不知为何,有种挺奇异的满足感,手指有时间会从他耳后或者面颊擦过,皮肤很白,干干净净,触感也很舒服。
“我自己来吧。”越沂捉住她手腕,声音有些沙哑。
竹吟抿唇笑了,眼睛亮亮的,“不。”
“你头发摸着很舒服。”她凑到他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想着,还是把头发二字加了上去。
握着她的手指力道明显重了,他身子有些僵,终于没再拒绝。
竹吟帮他把头发弄干,看他上床睡着,这才轻轻退了出来,关上门,回了客厅。
睡了大概一上午,醒来时,越沂脑子混沌了片刻,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家,回过神后,他飞快从床上起身,推开门,刚一开门,便看到她,他止住了脚步,神情松懈下来。
客厅里飘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
竹吟抬眼看到他,对他弯唇一笑,挥了挥手里勺子,“我煮了粥。”
她站在流理台前,系着围裙,米色裙子,很居家的款式和颜色,柔顺的发被松松束在脑后,颊侧垂下几缕,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恬雅。
他沉默着,看着她的脸,好像怕这神情,下一秒,就消失不见,越沂也不想再探究,她态度忽然变化的原因,只想暂时,多享受一点,现在的她。
“你饿不饿?我不知道你喜欢喝那种口味的,暂时就按我自己想的做了。”竹吟在他对面坐下。
医生说他饮食太久不规律,病中,还是吃清淡的好,不要吃硬米,粥最好,竹吟厨艺很好,在国外几年更加磨了出来,想着先给他做了个山药薏米芡实粥,清淡,而且不是很甜。
她琢磨着,等下下午,她再出门,买一袋雪梨,炖了给他吃,对肺有好处,好好做的话,味道也还可以。
粥卖相很不错,炖得很软,没有放糖,煮得很好喝,越沂印象里,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
“很好吃。”他吃完了一碗。
竹吟见他吃完,把碗筷收好,“要不要再来一碗,等下再去量个温度。”
“你不出门?”越沂听话的接过体温计。
“我请了假,叫丁辰帮你也请了假。”竹吟在他对面坐下,捧着脸,看他,“等下去隔壁超市买兜梨子。”
愈看越觉得顺眼,哪里都好看。
晚上,越沂吃了药,正准备睡觉,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推开,女人影子落在地上,他侧过脸,见竹吟穿着睡衣,手里还抱着枕头。
“我怕你晚上发烧,过来看看。”竹吟说得理直气壮,爬上了他的床。
她窝上床,拱到他旁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女人身上那股清清甜甜的花果香,随之弥漫过来,萦绕在鼻尖。
越沂往另一侧挪了挪,和她隔出距离,“怕传染给你。”
“不会。”竹吟抿着唇,往他的方向又挪了挪,“我陪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越沂舍不得再赶她走,隔着一段距离,由她在自己身边睡下,“嗯。”
他闭上眼,长睫毛拂落在清俊的睡颜上,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还有些病态之外,简直无可挑剔。
竹吟歪着头,打量着他,愈发觉得秀色可餐。
怪不得,当年引得她,做了人生中最大胆的一件事。
以后如果真有个儿子,长得和他一样好看,好像也不错,而且,应该也会很聪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竹吟脸噌的红了,都怪那天余皎要乱说话,他们现在都算不上正式的男女朋友,都在想什么生孩子的事情了。
越沂忽然睁开了眼睛。
“还没睡着?”
“你这样看着,我睡不着。”男人轻轻笑了,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