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的话音一落,整个书房内都是一片寂静。
顾亭明白这样冲动的行为就是蠢!彻头彻尾的蠢!
但是他张了张口, 愣是说不出一句话。这样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也曾经历过, 当年他们的栖息之地只有那么一个山神庙, 几个兄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因为一个农家姑娘的一句搭话而彻夜睡不着觉,也能因为一件不平之事就伸张正义。
但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他们身上光环越来越多, 身后的兄弟也越来越多, 也再也不用体会那样饥寒交迫的日子,想要什么财富和女人都有人给他送来, 这一层层关系和官帽是世界上最华贵的枷锁, 将他套得越来越紧, 也越来越畏首畏尾,太多的世事风霜消磨了他曾经的锐气。
所以在见到这个神似当年的自己的儿子, 顾亭只能继续抽着烟。他理性上是拒绝儿子的建议的,但是尚且残留于心的那么一点点良知和血性让这个汉子实在是说不出否决的话语。
秦铁虎站起了身, 穿过烟雾一把夺走了顾亭的香烟:“我觉得小泽这小娃子说的有道理,中央政府那帮家伙靠不住,仗还得我们打。咱们生是这片土地的人,死也是这片土地的魂,那样背弃祖宗的事情老子做不出来!”
巨大而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僵直在那里的顾泽的肩,示意他往后看。
顾泽说出刚刚一长串的话只觉得自己刚刚参与了一场生死搏斗,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是莫名的疲惫。他从顾亭的书桌上捡起军帽,将眼中的热泪和疯狂尽皆忍耐了下去, 他依言转过了身,就看到了坐在书房沙发上的秦云远。
他坐得很端正,脊背挺直,显出了良好的教养。但是那双眼睛并没有焦点,而在同时,他的唇不停地翕动着,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顾泽分辨着唇形还是能够分辨出他在计算着一些数据。
“咱们虽然要打,但是不带任何脑子打那肯定是不能的,不过这种事情你不用担心,让那个小兔崽子干就好,他看着中看不中用,但是在关键时候还是能够派上几分用场的。”
秦铁虎完全不觉得说自己儿子看着中看不中用有什么不对,他一直不喜欢顾六哥当上大官后那样冷静地明哲保身的做法,所以看着一腔热血的顾泽多了不少好感,甚至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儿子卖了,“以后你就坐着决策,跑腿的事情全用那小子就好了。”
顾泽听出了秦铁虎是彻底打算让云远跟着自己的意思,云远有多大能耐他是最清楚不过了,有了这么一句话,云远肯定会如前世一般忠心耿耿,只是……
“秦叔言重了,云远于我而言,就像亲兄弟一样,哪里谈得上什么用不用的。”
秦铁虎瞅了眼顾亭,笑着一巴掌拍在了顾泽这根豆芽菜的肩膀上:“你这点倒是和你爹像得很,哄人的话说起来一套套的,掺了蜜一样。”
顾泽只觉得肩膀上一阵剧痛,在这个铁老虎面前,他觉得自己和当年一般好像一个娃娃,丝毫没有还手之力。那么多年没见,他还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深渊。
秦云远在这时候回过了神:“我找到方法了。”
“哦?你说来给我们听听。”
秦铁虎一屁股坐在了自家娃子的身边,他当年帮顾亭建势力拼杀时也是实打实上过战场、指挥过战役的,要不是不想当官,他一个军长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
一旁的顾泽眼睛变得铮亮,他立刻从旁边的书架上拿来了地图,贴心地摆开,然后从另一面紧挨着秦云远,乖巧地等待着秦云远发话。
“如今的状况我们并没有办法大规模调动军队,所以我的假设就是基于我们只派出一个团的基础。”秦云远习惯了与顾泽这样的默契配合,他看了他一眼表示感谢后,就打开了地图。
“一个团不过是两千余人,只需要分几批就可以沿着我们与冯林山合作建成的铁路到达目的地。”
秦云远一句话刚结束,一旁聆听的顾亭就提出了疑惑:“不可能,进入D省后肯定是要接受冯林山部下的检查的,手.枪什么的倒是好说了的,但是我们安**的步.枪都是打上了咱们兵工厂的专有印记,还有炮呢?怎么运过去?”
然后顾亭就被自己的兄弟和儿子鄙视了。
“顾叔,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手下的人还是能够办妥的。”
秦云远手下已经不只是几个简简单单的皮草、药材铺子了,自顾泽离去后,除却自己学习的时间,秦云远就忙于自己的本职工作,虽然商业活动范围主要集中于北三省内,但是也有部分伸入了其他省份,甚至在顾泽的帮助下与A国的华侨帮派打好了关系。
秦云远自进入军队后就当了甩手掌柜,直接交给了林老先生帮忙打理,而秦铁虎作为看着自己儿子使劲折腾的人,自然明白自己儿子这些年弄出了不少名堂,虽然不清楚究竟有多少钱,但是作为一个混迹江湖已久的胡子,他清楚如今的D省已经乱了,只要给点钱,一个团的装备还是能够顺利进去的。
而顾泽更加不用提了,作为这家企业的主要庇护者,这个企业的情况他自然是十分清楚。
“哦。”顾亭隐隐猜到了近些年儿子托自己好好照顾的那家企业是谁家的。他的目光在顾泽和秦云远之间不停转,他都有几分怀疑当年是不是抱错了孩子,为什么那个直脾气的大老粗生出来的儿子这么活络,而自己的儿子活像个大老粗。
要不是确定秦家父子的忠心,他都担忧自家能不能够压住这个太过于妖孽的小家伙。
秦云远能够感觉到一阵杀意一晃而过,但是他并没有在意,只要顾泽在,在顾亭眼里自己就是忠心的,一旦顾泽走了,那么自己就是无法被顾家压制的人物,只能去死。
就算没有系统,如今他的命也不得不与这个男主牢牢地绑在一起……
突然,顾泽牵住了他的手,眼里是全身心的信任。
完全没把顾亭的眼神当回事,并且刚想接下去讲的秦云远因为顾泽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了愣,然后勾了勾唇,也握了上去。
兄弟之间生死相付,他既然发自内心地选择了顾泽,那么他也会无条件地信任顾泽对他的信任。
过了这最为简单的一关,秦云远的手指指向了D省省会附近的山脉。安**人数太少,完全无法与扶桑和中央政府、冯林山旧部任何一方相抗衡,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进山等。
山里藏个几十万大军都没有问题,他们两千多人进去连个水漂都打不出来。
他们只需要等到矛盾激化。
冯林山的旧部一部分跟着他走了,剩下的一部分带着D省这么多年积攒下来最好的装备留了下来,以夏长青为首,重新组合而成的一个完整编制师和一个冯林山花了大价钱打造的骑兵师。
这些汉子都是土生土长的D省汉子,之所以留下就是为了与扶桑人决一死战,把这些贪得无厌的狗日混账赶下海岸。而这样的举动注定不会被中央政府允许。
秦云远把他们算入自己可以拉拢的盟友,而中央政府派来的两个嫡系师团他无法保证这些人会如何。所以只能暂定。
“在战场和政治方面,进入D省后一切都是未知数,没准中央政府就会和扶桑人打起来,这样的话我们只需要从旁辅助。若是中央政府不行,我们就亲自带上我们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上!”
秦云远白皙的手掌在案几上一拍,“这次,我们的目标是将扶桑人打回海上去!一定要将扶桑人打痛了!只有扶桑这条狗痛了,才会不疯狂咬人。我们北三省还没建设起起来,与扶桑依旧有着巨大的差距,所以我们必须要通过这场交易换得建设时间,因为下次这条狗再咬来的时候肯定是不死不休的时候了!”
“一个个的都拍桌子,一个个都会倍儿会说话。”秦铁虎看着这两个动作相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把眼睛一瞪。
秦云远和顾泽不得不在长辈面前低头认错。
秦铁虎瞅着那两个连道歉动作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家伙终是把心中的担忧化为了一声担忧。
“你们这样的心是好的。”顾亭在这时候站起了身,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你们还小,未来日子也还长着,不要随意把自己命丢了。”
“千万别忘了,你们身后还有我们这样的老子呢!”顾亭将一张签了自己名字的不限军需的提取条子递给了顾泽,“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们老子还能给你们收拾!”
然后他拍了下秦铁虎,原本心中尚有隔阂的两个男人在这一刻默契地达成了和解,如同十几年前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般自得而目空一切地放声大笑。
他们年纪不大,也就快四十岁,还耍得动大枪,还扣得下扳机,挥得动大刀,尚且还可以为这些小娃子再挡挡风雨!
看着那一对生死相交而又因为一些不合错过了十几年的兄弟,顾泽心里一阵暖,当年他的父亲放弃了他,但是这一世他的父亲没有。
而且这一世他还有了云远,本就与秦云远相牵的手不由自主地与对方的手指相缠,变得十指相扣。
秦云远从父亲的话中回过神,就感觉到了另一只手上对方黏糊糊的汗液,而且他的汗手与自己手的接触面积越来越大,只觉得有着些许洁癖的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甩开好像不太好……
忍忍吧……
一旁的顾泽发现秦云远没有因为自己过度亲近的动作而挣脱开手,脸上的笑容弧度又扩大了开来:
与父辈们不同,他与云远的一生中绝对不会错过任何时间!
他们兄弟连心,定会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然后笑着繁荣昌盛的祖国共度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顾小泽臆想画面:
b( ̄▽ ̄)oo( ̄▽ ̄)d
现场中实际画面:
b( ̄▽ ̄)oo(/// ̄皿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