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玄幻篇 (三十四)

卫泽清因沈畅的话语而震惊, 但是与沈畅相处了那么多年, 他也自是猜到了沈畅与秦赫那点事。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沈畅先前答应他有些冒险的行为究其原因竟是他已经心存死志。

“快些吧, 一旦秦赫冲出三明尺的范围，那事态恐怕就真的难以控制了。”沈畅见卫泽清因为这些年间的情意而踌躇不定，心中产生了一阵淡淡的暖意, 但是他面上还是气道，“那你就想眼睁睁看你的秦云远死吗！”

卫泽清注视着面前的半具灵体, 终究是闭上了眼睛……

面前识海中和乐的百草门逐渐湮灭, 与另一半的黑暗融为一体。

而沈畅的灵体也逐渐自下而上消失。

“谢谢……”

沈畅突然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疲惫, 整个人好似挣脱了什么枷锁，变得由内而外的轻松。这一刻，他没有负重前行，没有懊悔，没有痛苦, 只有最为轻松的死亡……

“一路好走。”卫泽清知道此生除却秦云远以外最为亲近的一个至交好友已经因为死亡而解脱。而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个该死的罪人送下地狱！

吞噬尽所有能够吞噬的灵力，卫泽清只觉得自己体内产生了些许质变。

沈畅平日里虽是只能发挥出元婴期的实力, 但是完整的他却是合体期巅峰。就算只是吞噬了一半, 也足以让卫泽清多了不少明悟, 直接撕裂了与合体期巅峰的隔阂。

其他百草门的沈家人匆匆赶来, 却看到自己弟弟/叔叔化为了一抔尘埃。

沈畅在死前已经传音告知了他们他献出另一半灵根是自愿的, 所以沈家人也未曾对于卫泽清有过多责难。

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被三明尺映照的金色海洋困住的秦赫身上。

他们的手握得咯吱作响，要不是这个祸害，他们的三弟/三叔依旧是那个有着稚子之心的天之骄子, 还可以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在灵药田里放风筝，还可以拿着一本药书和戒尺教训那些乱拔灵草的小辈，也可以和侄子玩泥巴时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师尊……”

秦云远注视着自家徒弟丝毫不掩饰任何情意的双眸，以及他手上因为灵力暴涨而突出的血管。

张了张嘴，天生缺了某根筋的他说不出任何情话，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小心些。”

这是属于这个男主的战场，也是他人生道路上的必有一劫。

“好。”卫泽清握住了秦云远的那只手，随后跃上了云霄，带着些许嚣张道，“师尊，回来我们就去双修大殿！”

秦云远有些哭笑不得，总是清冷如玉的脸庞也在那一刹那因为青年有些唐突的告白柔和了不少。

他仰头看着屹立于天地的身量修长的青年，以同样音量的回应道：“好……”

听得爱人的回应，卫泽清的精神更是亢奋了不少，宛如打了过量鸡血般冲入了战阵。

先前卫泽清面对使出全力的秦赫并没有什么反击之力，但是如今的卫泽清能够正面硬撼。

磅礴的灵力使得天地色变。层层黑暗的乌云之下，两个渺小却同样高大的人影一次次冲撞在一起。次次碰撞都会响起剑的清越声，诡异的蓝色火花在冰的极致处绽放。

而无数的幻影汇聚成了一片功德的金海，徐涛以功德之海扰乱秦赫的判断，同时抓紧一切时机对着秦赫补刀。

在一个控制系和战斗系的压制下，秦赫不禁红了眼睛。

但是奈何与他对战的是更加疯狂的卫泽清。卫泽清仗着自己失去了一条手臂，少了个可以受伤的部位更是肆无忌惮的攻击。

秦赫手中有他父母的血，有他挚友的血，还有他的一条胳膊……

更何况，只要杀了他，他就能与爱人名正言顺地成为道侣。

所以由不得他不疯狂！

再经历一次碰撞后，两人手中的灵剑因为巨大压力不约而同地碎裂。

卫泽清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对于这样的情况身体早已条件反射地一脚横踢了过去。

相对而言常年闭关的秦赫战斗经验则并不那么充足，手中失了武器的他完全没有想到卫泽清会采取这样毫无风度的杀招，一瞬间被卫泽清踢中了胸口。

卫泽清完全没想到战局竟会出现这样的转机，但是他也很快反应过来，这小小的一招就让他抓住了先机。

习惯了以完全的灵力压制对敌的秦赫在短短时间内就被挨了不少次腿脚。

若不是有聚起灵力相护，恐怕他已经被揍成了一具躺在地上的死尸。

但是秦赫明显不是个简单的货色，只是给了他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再次用灵力聚成了一柄长剑，继续与卫泽清进行缠斗。

他瞥了眼一旁指挥着三明尺的徐涛，心中明了：三明尺威力固然极强，但是凭借徐涛的修为，能够再坚持一盏茶就是顶天了。

此时他虽是被压制于下风，但无需着急，只需要再等一会，无了三明尺的阻挠，主动权自然会回到他的身上。

卫泽清在秦赫气息一变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策略的改变，但是奈何秦赫将四周守得宛如乌龟壳，实在是无法破防。

而另一头的徐涛支撑起三明尺幻影的手也开始发抖，明显就是难以再继续坚持了……

咬紧了下唇瓣，卫泽清蓦然想起，沈畅曾经靠着丹药强行把剩余灵根补足，从而使修为获得提升。那……“吃了”沈畅的自己服下这枚丹药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药效。

“师尊，沈畅的灵袋！”既然有一线希望，卫泽清就不想放弃，于是他赶紧传音道。

秦云远一听到卫泽清的声音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一把掏出了沈畅所留下的灵袋跃向卫泽清。

两人黑白的身影在刹那间交互，也在下一个刹那分离。这一场行动不过是临时起意，却圆满地好似千万次排练，让秦赫全然无从阻拦起。

灵袋内恰好剩下了那一枚丹药，好似命中注定的安排。卫泽清来不及深思，一口将那枚丹药吞下。

一瞬间，原本已经与自身融合的部分灵力又好似沸腾一般，在识海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这一瞬，卫泽清的气息也攀登到了世界的巅峰……

身体承受不住这般不匹配的力量，筋脉里灵力好似随时能够撑破筋脉逃逸到天地之间。

卫泽清咬破了舌尖，想要自己保持清明……由于体内一瞬间汇聚出了另一条不属于他的灵根，脑中也乱七八糟地多了些许凌乱的记忆。不知何时，他的灵气也聚成了一柄有着木质花纹的剑。

秦赫看着这柄剑大惊失色，他认出了这柄剑，这分明是当年沈畅的剑……

明明他当年已经把这柄剑毁了，沈畅那个傻子也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卫泽清感觉到自己的手上好似多了一双手，两人共同握紧了那柄剑重重斩下……

一声震颤天地的爆裂声后，飞沙走石，天际闷雷阵阵，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云远不顾危险御剑飞至爆炸中心。那里的卫泽清一身白衣浑身上下被鲜血浸透，触目惊心。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强行站着，笑得好似一个天真的稚子，张开手要抱抱。

秦云远满嘴的训诫一瞬间卡在喉间，用神识探查了下如今的秦赫已经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后，也就拥住了那个人。

“师尊……”那只虚弱的大狗蹭了又蹭，神情眷恋。

秦云远突然觉得有些不正常，要是以往，这个人早就没脸没皮地喊起“云远”了……

来不及细想以往究竟是什么，秦云远一把攥紧了卫泽清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泽清知道自己瞒不了，但是之前还是忍不住想要隐瞒，见被戳破了，他按捺着心头的痛苦扬起了嘴角：“玩过头了，上面在叫我呢！”

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秦云远煞白的脸：“你到大乘期了……”

也是，能够一剑斩杀秦赫的，除了大乘便只有仙人了……

卫泽清笑而不语。

秦云远气到发笑：“胡闹！”这样的修为不过是强行堆砌而来，那枚丹药的药效半个时辰后也会淡去，加上这身伤势，如今体内几乎没有任何灵力的他究竟要如何与实打实的天劫相对抗！

卫泽清仰起头，看着头顶黑沉沉好似在酝酿什么的云，一字一句地认真说：“不是胡闹！”

天劫已经形成，万万没有道理不降雷劫就消失。这是他的劫，他必须得扛！

哪知道秦云远伸出手就原地摆出了一个剑阵将他困于原地。

“秦云远！”卫泽清伸出手却被剑阵挡了下来，他聚起些许微弱的灵力，却一时半会完全无法撼动这个剑阵。

秦云远猩红的双眸不再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上方的劫云，好似要喝一壶茶一般淡然：“你这次的雷劫我帮你扛。你乖乖待着，这是师尊的命令！”

无论是出于任务，还是出于卫泽清是自己承认的未来道侣，他都见不得卫泽清去这般送死！

说罢，他踹了脚一旁的秦赫，见他还有一口气就进入了虚弱的他的识海，学着之前的卫泽清将他的灵根以及其他灵力吞噬得一干二净。

之后的景象卫泽清已经记不得。

天道作为正道本就极其厌恶魔道。雷劫更是魔修的克星，即使秦云远通过食用秦赫的灵根提升了大量修为够到了大乘期，从而与卫泽清绑定共同渡劫，也无法接下所有的雷劫。

一道道鲜血逐渐散落在剑阵的四周，卫泽清声嘶力竭地求着在场的北冥宗以及百草门的修士帮他解开剑阵。可是谁人都知以卫泽清现在的虚弱状态，离了剑阵去渡劫完全是送死，便都没有同意。

卫泽清跪在剑阵内，他连冰凉的泪都不敢落下，生怕看漏了秦云远的一点点动静。

之后的情形他明明瞪大眼睛去看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记得。

等他出阵时，漫天雷云已经逐渐散去，时隔数百年未曾出现于世的功德金光洒满天地。他的断臂被修复，体内的伤势也被消除，充满了丰沛的灵气。

他已经成功渡劫。

一切好似都很完美……

但是他的爱人只是静静地躺在不远处，没了气息……

失魂落魄的青年推开了想要阻拦他的人群，倒在爱人面前。

轻轻抚摸着爱人被雷劫烧灼到有些难辨的面容，他大声质问道：“说好了结束了就一起去双修大殿的……”

但是话说到一半卫泽清就再也撑不住原有的姿态，在眼眶里续了数个时辰的泪在这时终于不由自主地流下：

“说好了的……可是，可是你怎么毁约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会he的，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