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何舒于一片混沌中慢慢醒来,只觉得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他才细微地动了一下,就惊动了病床边的人。
戚峙仿佛雕塑般坐在黑暗中,他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只好更用力握住了何舒的手。
何舒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却已经感受到了空气中熟悉的硝烟味,意识到对方的反常,他以为是自己的事故吓到了伴侣。
虚弱的青年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向戚峙,原本温润的嗓音因为缺水而越加轻缓了起来:“戚峙……”
这声呼唤仿佛是一个开关,男人终于动了,他猛然起身,在俯下头时又十分小心,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何舒的面容上:“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何舒点了点头,却又在戚峙想要离开去端水杯的时候抓紧了他的手。
“孩、孩子……”青年的眼中混杂着担忧和焦急。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窗外的月光幽幽地洒在男人深邃的眉眼上。
何舒清晰地看到了随着他的话,戚峙的嘴角立刻紧紧地抿起,一向沉静的眸子里翻涌的痛苦仿佛要化为实质。
病房里的空气凝滞了,没有人说话。
何舒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点地下沉,只觉得浑身发冷。
过了良久,戚峙开口了,嗓音粗哑得犹如在沙子上磨过:“我们会再有的。”
话音未落,青年的泪水便克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他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手术的伤口依旧疼痛,柔软的触感却那么熟悉,但两个人都知道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因为自己疏忽和错误弄丢了孩子。
戚峙看着何舒咬紧牙关、无声抽泣的样子,终于克制不住吻上了自己的爱人。
干燥的唇瓣相互摩擦,他温柔地撬开何舒紧闭的牙关,将混杂着信息素的唾液用舌尖递了过去。
这样无声的安慰反而让何舒无法忍受,他难以抑制地发出了呜咽声。
戚峙用手指拭去对方面容上的湿迹,随后捧住他的脸,用自己的双唇印上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最后回到那张不断发出令他心碎的声音的唇。
“会有的……我们会有的……”男人胡乱地吻着何舒,感受到舌尖的咸味,不断地喃喃低语。
“会再有的……”
他们都知道这个孩子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
因为性别的障碍,戚峙和何舒原本以为两人这一生也不会有机会相伴着走下去,但意外的改造让他们不但能够在一起,还有了第一个孩子,那时的心情是多么狂喜,现在的心痛就有多么深重。
就像是沙漠里干渴已久的人看见了甘泉,却在下一刻发现那只是海市蜃楼。
到后来,戚峙的声音也带上了明显的哽咽,随即感受到何舒无助而羸弱地将双臂缠上自己的脖颈。
两个人都微微地颤抖起来,仿佛要从对方的身上汲取温暖一般难以分离。
他们像两头受伤的动物,在万物沉眠的夜晚承受着痛意舔舐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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