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走越荒凉,经常车行数日才见得寥寥人烟。--*--更新快,无防盗上----*---行军本可以露宿荒野的,但李琰泽考虑到冯家父女俩,特别是大病初愈的冯老爷子,所以几乎是每天都算好了行程赶路,确保晚上都能寻到个村庄落脚。一路行来李家军在北地的声望显然,几乎每个留宿的村子都特别热情,听说他们是西北大营的,恨不得挽留下来不走才好。
当抵达期盼已久的西北大营时,早已被沿途荒僻奠定了心里基础的冯少棠,还是被大营的外观震惊了!
她想象中西北重镇应该是巍峨城墙护卫下的营地,城门、角楼、女墙、马道……缺一不可,可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些断壁残垣到底是什么?
墙高不足三米,从缺口处便能清楚的眺望到操练校场。马道就更别说了,二尺来宽的墙头交叉行走都难,哪里能够跑马?传说中的瓮城早已不复原貌,只留下两层破败的墙体,内城大门都不知道被卸去了哪里!
城头上的守军瞧见了李琰泽的队伍,转身指挥开门,竟然还踢下了几块碎石,差点砸到拉车驴子的脑袋!
豆腐渣工程!绝对是当代典型的豆腐渣工程!
冯少棠一转脸便瞧见父亲铁青的面孔,老爷子喘着粗气,长须微微颤抖,她心中不由生出些担忧,生怕大病初愈的父亲一口气不顺,又撅过去!
李琰泽附身听完通讯官的汇报,转脸冲冯秉忠道:“阁老,我爹在帅府恭候,已经备了酒席,为您洗尘。”
“酒席?”冯秉忠吹胡子瞪眼道,“老夫可吃不下什么酒席!赶紧带老夫去见李怀修,老夫倒要问问户部每年划下来的修缮钱粮,就给他整出这么个玩意?”说罢冯阁老便下了驴车,快步往内行去。---
冯少棠抱歉的望了李琰泽一眼,真是可惜,一路上父亲被民众热情夸赞李家军塑造出来的好印象只怕是算完了,她一直琢磨着怎么说服父亲收李琰泽为徒,如今只怕是难了啊!
望着冯家父女的背影,李琰泽却挑挑眉没有开口,身边一百户低声道:“老爷子怎么好端端的就发火了?大帅特意请他吃酒,他还火冒三丈?竟然直呼大帅名讳!未免有些忒不识抬举!”
“闭嘴。”李琰泽轻斥了一声,目送冯家父子远去的背影,心中微动。
却说冯家父子跟着领路的通讯官来到帅府,却见帅府和外面的城墙也差不多破败。
门口的石狮子青黄斑斓,房顶上茅草张了有半人高。大门口一个看门的老兵甩着空落落的独臂给父女俩推门,冯阁老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便又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李大帅带着众西北军将领出门来迎,他以武人独有的浑厚胸腔一把搂住冯阁老瘦削的身子,差点将冯阁老的骨头勒断了!
“阁老多年照拂,西北军上下无不感激涕零!今阁老凤栖别山,吾等自扫塌相迎!”
冯少棠细细的观察传说中的李帅,只见他年约四十出头,身高八尺有余,体格矫健,面貌英伟,李琰泽的长相并不多肖似他,许是随了娘的缘故。
冯阁老气喘吁吁的从他怀中挣出,张口便斥道:“李怀修,你也知道老夫多年对西北军不薄啊?老夫倒不是为你,而是因为西北重镇关系到天子门户,可你瞧瞧!外头那城墙修的是个什么东西?工部典章明文条例,墙需高五丈,宽丈余,老夫每年亲批的五万贯修缮钱粮,你都给弄哪儿去了?”
冯少棠微微皱眉,她很清楚,父亲虽然表面上心怀城府,有时候和政敌在朝堂上也能打个花腔什么的,但骨子里还是个耿直的人,他秉承了清流一派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作风,真遇到触及他底线的,譬如贪腐,欺上等事,他就会像现在这般不留情面的发作。
可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当朝阁老了,他现下只不过是个待罪充军的犯官,以后几年还得在李大帅手底下讨生活呢!
好在李大帅看起来肚量倒是挺大的,并没有因为冯阁老上来就当众指责自己而生气,他只一摊手无奈的叹道:“没有办法啊,阁老!西北穷,那是真穷啊!每年五万贯钱在京都也许能修缮皇宫,可在西北还真不够修城墙的!且不说铸城的青砖都要一块块从内地运来,就说人工,我上哪儿去招揽工匠?就算把北地的农户都征了徭役那也是不够的呀,难不成让我西北军放下操练改去铸墙不成?”
听到征发徭役,冯阁老立刻哑了火,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钱呢?”
“搞装备了呗。”李大帅笑嘻嘻的扯过身边副将的,指着他腰上的佩刀说,“瞧瞧他这身!刀是上好的缅刀,弓是铁胎弓,骑的是三河马,腰上还有三眼火铳!凡我千户者均有同等配备,百户除了三河马,缅刀之外也是都有的。这些可都要不少贯钱,每年五万贯……说真的还有些不够呢。”
冯阁老哪懂这些?听的是云里雾里,冯少棠却听出些门道来了,她瞅着那三眼火铳怎么看怎么像是大号手、枪!
厉害啊!难怪西北军威名遐迩,这都上□□了?对上蛮族那不就完全是高科技碾压吗?
“阁老啊,您瞧,铸墙也好,练兵也好,其实不都是为了守疆劈土么?”李帅见冯秉忠被说得晕晕乎乎了,赶紧乘热打铁道,“再说兵是矛,墙是盾,我有足够锐利的矛,又何须那最坚固的盾呢?”
“来来来!先不谈这些,阁老你已经见过我那犬子琰泽了,这是我的长子琰彪。”说着李帅从人堆里拎出个青年介绍道。
青年大约十二五六的年纪,也是国字脸,身材伟岸,和李大帅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他被父亲拎着,随意的冲冯秉忠拱了拱手,算是见礼,被他爹狠狠在后脑拍了一巴掌。
“大帅,赶紧的请阁老进去吧,再耽搁菜都要凉了。”一旁副官见状,忙出来打圆场,于是一众人簇拥着李大帅和哑了火的冯阁老便进了屋,冯少棠也被安排了个位置。
她默不作声的夹菜吃饭,观望大人们倒酒劝酒,她注意到李大帅在席间高谈阔论,车轱辘话说来说去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希望冯阁老接过西北大营财政的重担,继续想办法给他李家军搂钱粮;二是收他长子李琰彪为徒,随便教点文章策略什么的,哪怕是挂个名也好。
而李琰泽自始至终都没出现在酒席上。
许是因为她只是冒名顶替的冯少棠,冯阁老也没有着重的向众人介绍自己儿子,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众武将见她是个六岁娃儿,又做不来文人的浮夸,于是赞了两句便将她搁置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