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布脱

天还没亮, 三族营帐就都炸了锅, 勇士们纷纷各种寻族长请战, 为了替兄弟手足报仇, 恨不得把隔壁营帐的外族人都杀光！前后近一千同伴都没有回来, 甚至连个人影都没落下, 这如何能忍？

三族族长率领八千多人马开始往沙漠边缘扫荡, 试图查探到不知名敌人的踪影，又或者同伴留下的痕迹，然而忙了大半天, 奔波劳苦却一无所获。

到了傍晚，各种各样的谣传便又弥漫开来了。草原牧民对于沙漠有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寸草不生的地方, 牛羊活不下去的地方, 都是牧民们的禁忌，蛮族心中的鬼蜮。

第四天夜里, 整个军寨都没有人睡得着, 也不必派遣守夜巡逻队了, 大营里灯火通明了一个晚上！

清晨的时候, 第一个出营的哨兵惊恐的发现, 营地外百丈处横列了十具尸体, 无一例外的是被抹了脖子。尸体上没有血迹，脖子上的刀伤整齐平整，只留一道血痂！

尸体被送到主营内, 三族族长也只得摒弃前嫌再度聚首商议。查看过伤口后, 年龄最长的哒坦族长打了个冷战，抬头道：“刀过如风，割喉无血，我见过这种刀痕，是赤玉狴犴！”

一句话惊得另两位族长都呆了！

如果说赤玉狴犴在西北地界名声显赫，那么在草原蛮族中就几乎等同于魔君的闸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赤玉狴犴五年前就换了主人。可五年来它的威名不降反升！据说持有赤玉狴犴的小将是西北军李大帅的儿子李琰泽，他身如铁塔，有三头六臂，天生神力，连十名最勇猛的草原勇士都扳不动他一个手腕！

他们哒坦一族，碍着堪布脱的淫威，不敢与西北军结盟。因此也无法在大寨市上换到盐茶。过去蛮子们自己形成的寨市，也因为西北军官方大寨市的开立而消失了。没处交易便只能靠抢。哒坦就没少打过波斯商队的主意。只可惜每每铩羽而归，原因就是这位赤玉狴犴的新主人！

他仅靠百人押队，就多次干翻哒坦族上千游骑！如今哒坦人赌咒发誓都总是说我若违背誓言就被赤玉狴犴割喉。

蠕蠕和卡索珈两族的情况也相差无几，他们都吃过李琰泽的亏。此刻见到赤玉狴犴的痕迹，就不难解释为何几次三番数百人悄无声息就没了。

三位族长沉默了片刻，哒坦族长长叹一声道：“两位，你们到现在难道还看不清么？这次打谷草根本就是堪布脱族长脱刺的奸计！”

蠕蠕族长愣了愣，问道：“你不说是赤玉狴犴吗？又和脱刺族长有什么干系？”

哒坦族长摇了摇头道：“脱刺是出了名的奸诈！草原之狐朵颜哈刺在他跟前都算是小辈！这你们都承认吧？”

另两人忙点头应和。

“我们三族虽说是堪布脱的属族，但若是给脱刺一个机会，顺理成章的收缴了我们的女人和孩子，把我们三族都吞了，你们说他干不干？”

蠕蠕和卡索珈族长呆愣的对视一眼，蠕蠕人先道：“那肯定干啊！”

“所以脱刺骗了我们！”哒坦族长怒道，“你们记得他说的话么？西北军被封在沙漠里的只有一千余人，还缺水少量，根本不足为惧！现在呢？我们三族数百勇士连个声都没有就凭空消失了！这是一千余残兵能干的出的？

连赤玉狴犴都出现了！李大帅的儿子天生神将，百余人就能干翻我们上千草原勇士，他现下有多少人马？谁知道？”哒坦族长唾骂道，“脱刺这是打算耗空我们三族的勇士，北还后好冲进我们的营帐，抢我们的妇孺！”

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蠕蠕卡索珈两位族长连连点头，蠕蠕人道：“呸！我就知道脱刺不是好东西！年年说南下打谷草，年年也就围堵西北军游骑，勇士们拼杀完，但凡抢到的马匹，火器等好玩意，他堪布脱部全拿走！只剩下些破烂打发我们！我族不奉其号令，就要出兵攻打我们，奉其号令，白丢了人命，又换不到什么好物！再这么下去我们三族只怕都得灭族啊！还不如和西北军结盟呢！”

“这话你也就说说！”卡索珈族长嗤道，“我们三族的牧场距离堪布脱那么近，你敢倒向西北军？”

蠕蠕族长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只闭上了嘴。

哒坦族长道：“且不说别的，当下该如何？难不成我们真在这和西北军死耗？我们七千勇士，又够赤玉狴犴喝几回血的？！”

“这么着吧，”哒坦族长道，“是脱刺要和西北军拼命，就该让他们堪布脱人来！我们已经损失小一千勇士了，难不成还能全毁在这儿？”

“可难道我们就此撤走？若真这么干了，只怕脱刺事后还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卡索珈族长道。

哒坦族长道：“我们让大部分的勇士回去，再布置一下，就说被西北大军袭击了！伤亡惨重！而且带军的是赤玉狴犴主人，精兵强将不知凡几！根本不是一千残军！若要守住此处，只得他堪布脱大军亲至！”

另两名族长纷纷点头应和。

于是三日后，消息就被快马送到了堪布脱大营。

堪布脱的族长脱刺今年已经四十有八了，在蛮族中，年过四十就算是迈入了老年，脱刺却老当益壮，深秋草原上的风都吹不弯他肌肉纠结的脊梁。

他接过信哨送来的消息，展开看了合上，合上又展开，重复了几次，心中喜怒参半！

哒坦、蠕蠕和卡索珈三族来信，说遭遇了西北军猛烈袭击，死伤过半，已是守不住那处出漠口了。眼看正是一日日死拖，只求堪布脱援军快至！信中还提到了李家军少主，赤玉狴犴的主人。

这里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又有什么看不透的呢？

信中所说的死伤过半只怕有些水分。那三族胆小怕事，向来是爱惜羽毛。每次打谷草，遇到点损耗就叫苦不迭，索要酬劳。也不看看什么德行！若不是堪布脱罩着他们，他们早就被正崛起的朵颜部吞并了！哪有如今的好日子？不知道对他们堪布脱感恩，忠心效死，还天天阴奉阳违，真是其心可诛！

但既然他们提到了赤玉狴犴的主人，应不会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只怕李家的小子还真的来了！

脱刺猛然将手中的信笺握成一团，心中暗喜，他接到西北军中内应杨武的消息，率兵来围杀陈东升的部队，为的就是逼西北军援军来救，没想到这援军竟然早就来了，竟然还是李家小子！那么今年的谷草可算是够肥了！

西北军就靠李家父子三人支撑，相比起干掉年事渐老的李大帅，杀掉他的儿子，便如同除狼幼崽，断绝其后！真是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通传下去！起营拔寨，马上出发！”他冲着副将道。

“族长，走多少人？又留多少人？”副将问道。

“留什么？”脱刺笑道，“只要能杀得李琰泽，放过其他土狗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