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吵嚷的闹市渐渐安静,人群正在远处观望着,慢慢挪动回来,旁边破损的屋顶偶尔掉下几块砖瓦。
那些年轻修士们立在一边不知所措。
他们瞧着两个元婴境大佬站在一处说话,那师姐弟之间,言谈姿态看似熟稔,却是透着一股子冷漠和敌意。
邹星煌还好些,至少是面带微笑,倒也不算很失礼,乍一看去毫无问题。
然而穆蕲却是几乎将厌恶摆在了脸上,仿佛随时会抽出剑来捅人。
这样一对比,前者那种看似礼貌淡然的态度,就也透着一股子疏离,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毫无真挚之意。
年轻人们在远处默默瞧着,没人敢走近过去,甚至不太敢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穆蕲微微眯起眼睛,"你不是素来憎恶魔物?管他是强是弱,往日里也不曾像今天这般作壁上观。"
邹星煌好笑地道:"那我也是头一回和四师弟在一处,还只遇到一个魔物朝着你去的,我若是上前,四师弟怕不是还要怪我小觑你无法对付?"
不等对方说话又道:"再说她一个人出现得诡异,实力也不足,论理说应有同伙,我自然要防着,省得旁人受伤。"
他压根没感觉到附近还有人,那一闪即逝的魔修,显见是实力不俗。
而那由人变成的魔物,多半也是那家伙驱使的。
他下意识想起数日前的事,神情越发不好看。
几个时辰前,那魔修与他发了消息,说已经寻到了人,正在用灵幻身追踪,远远看其动向估计是要进入望云城,或者至少也要从这经过。
穆蕲收到这话,才来望云城里等着,因那魔修手上的法宝厉害,纵然是元婴境修士,但凡被关在里面,几个时辰也无法逃脱。
他并不怀疑那多管闲事的是化神境。
穆蕲知道这境界的正道修士都不在这附近,假若真有人巧合路过,遇到了吕燕,或是在村里听了传闻--
化神境高手自然是有这个底气的,若是那不愿得罪人的,多半也不会横插一脚去管凡人们的死活。
毕竟他也只是杀了三个人而非屠了整个村子。
但是,怀里的玉简至今都一片冰冷,那魔修毫无音信,论理说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抓到人了。
穆蕲冷笑一声,"你这假惺惺的模样真令人恶心,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哼,你最多也只是下一个沐景舟。"
他最后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大,别说修士们,就连附近的老百姓们都听见了,不由纷纷侧目。
王子禄茫然摇头。
章熹倒是眼神一顿,"......那是泷水仙尊的名讳。"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心想穆蕲竟然咒师姐被魔修害死?顿时都不敢再多说。
邹星煌面上毫无波澜,也看不出生气的意思,只是转身先走入那被损毁的木材铺子。
她找到柜台后瑟瑟发抖的掌柜,给了他一些银钱修复屋顶。
那人一开始不敢收,后来见她是真心想帮忙,不由连连道谢。
外面那些摊位的主人也渐渐回来了,见到这一地狼藉皆心痛不已。
不过想想方才那恐怖情景,大家也只庆幸自己捡了条命,旁的倒是都在其次了。
因此邹星煌将碎银子分给他们时,还温声安抚众人,又让他们莫要谎称摊贩,因为自己能够辨别真话假话。
这些人先是惊愕,再是千恩万谢,甚至有人当场就要跪地磕头。
她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因此连忙阻止了。
忙活完了这一切,邹星煌才在附近的巷子里,找到了刚刚那位受伤的琅嬛修士。
那人原本坐倒在墙边,在疼痛中煎熬着,瞥见她走过来,顿时惊讶无比,"邹、邹仙君?!"
他连忙忍痛爬起来见礼,说话都有些不自然,脸也红了,"在下周文德,琅嬛嶷山包长老座下。"
两人交谈一番,邹星煌就知道了事情的起因。
穆蕲并没有和队友们同行,他们很早就分开了,他瞧不上他们,他们也乐得赶快拆伙。
周文德以为穆蕲早就回了武神山,因此在望云城街头吃炒饼时,掏出玉简与朋友闲聊,就忍不住骂了几句。
"那姓穆的最是毛病,事都是我们在做,他半点不曾出力,成日里不见人影,这还罢了,我师妹那组也遇到这种人,但这家伙说话还难听,他的本事我没瞧见,人品比起其同门是差远了,人家百里仙君和邹仙君是什么风度,他又算什么--"
谁知穆蕲也在望云城,远远感觉到修士灵压,放出了神识,恰好听到了这番话。
穆蕲找过来算账,周文德也不虚,他身为嶷山长老的亲传弟子,平日里见到飞火仙尊都是喊师伯的,什么剑仙的徒弟,什么穆家嫡系,他就没怎么放在眼里。
"我本来还敬他是个元婴境高手,他平素里瞧我们不上也就罢了......"
两人当场争执起来,周文德就被打伤了。
邹星煌并不意外这种发展,关切问了几句,得知对方已服了丹药,就只劝他去附近酒楼里休息一番。
周文德对她颇为崇敬,无论她说什么都连连答应。
"所以。"
邹星煌这才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在脆水城周边的那段时间,四师弟一直不曾与你们一起?"
以她的神识,想感知数百里外的事都不难,然而她不会去时时刻刻盯着穆蕲在干什么。
一来她看到他都觉得晦气,二来后者也能感觉到她,没必要找这个麻烦。
周文德只以为她在同情自己这一组的人,不由用力点头,接着又想到她是穆蕲的师姐,自己也不好一直在说人家师弟的坏话。
"他倒是偶尔也过来一次,只是多数时候,我们确实都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两人又说了一句,他就去休息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邹星煌掏出传讯玉简,看到了苏陆发来的消息。
......
百里之外的深林里,苏陆才准备动身,就发现传音玉简变得滚烫。
"前辈?"
"仙君不用担心。"
玉简里传出一道温和的嗓音,带着一点疲惫感,"方才确实出现了魔物,但实力平平,金丹境亦能应对,只是有些不寻常。"
邹星煌仿佛有些心累,就没有说得很详细,只说那并非是已知的魔物形态。
而且是人变的。
听上去这种变化似乎还可以控制,却不知是否可逆。
"......前辈。"
苏陆忽然问道,"那魔物只攻击了你师弟?其他的修士呢?"
"皆视若无物。"
"啧。"
苏陆状似遗憾地道,"可惜没把他干掉。"
"那就不用想了,差远了。"
"......所以你也很惋惜吧。"
"没有,魔物现身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无论他们有什么恩怨,她的做法也没有意义,故此我也只想着看好他们,莫要伤到别人。"
两人沉默片刻。
"唔,我有些好奇。"
苏陆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那么差么?我听说你们几个人拜入万剑宗时年纪都不大,难道从未一起玩过?武神山也有四季的吧,你们小时候,就从不曾一起捞鱼摘花堆雪人?"
"小时候几乎天天都在修炼,很少有......"
邹星煌沉吟道,"嗯,你这么一说,偶尔师姐也会带着我在山里玩,最初她是想带我与穆蕲一起,但穆蕲瞧不上我们,师姐也就当没他这个人。"
"师姐比我们大了不少,我与穆蕲倒是年龄相仿,但他瞧不上我的出身,我就也不理他。"
她想了想继续道:"有一回月试,我得了师尊夸赞,说我在剑道上有天赋,师姐恰好出关,和我一起堆了个雪人,我们用各色灵石做了鼻子眼睛,那雪人的模样极为可爱,我们去找围巾,再回来,就见到穆蕲将雪人烧了。"
苏陆忍不住骂了一声,"怎么不告诉你师父?"
说完又想起穹冥仙尊那个性格,他的徒弟怎么可能用这种小事去打扰他。
"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邹星煌轻叹,"当时我很难过,只扮作无所谓,心里琢磨日后如何报复回来,师姐却走过去质问他,他大声嚷了一些'卑贱渔民也敢对我指手画脚'之类的的话语,师姐一脚把他踹飞到山下,他摔得脊柱手足俱断。"
苏陆:"............好家伙,后来如何?你们宗主知道了么?"
"但凡没出人命,养几天就好了,谁敢用这种小事去打扰他?"
邹星煌淡淡道,"师尊一路修炼至今,身上哪根骨头没碎过,也不会当回事。"
她停了一下,有些讽刺地道:"后来,比起师姐,穆蕲对我态度更差些,大概是知道惹她不起吧。"
"但是。"
苏陆纠结地道:"你这种人其实比你师姐更不能惹吧。"
"哦?"
邹星煌意味深长地道:"仙君是这么想的?"
苏陆吸了口气,"......你这么一问,我已经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意窜上脊椎。"
邹星煌笑出声来,"哈哈哈,仙君倒是快人快语,穆蕲怕师姐只是因为实力差得太多,师姐要杀他不费什么力气,而且师姐没什么不敢做的。"
她话锋一转,"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其实还挺高兴的。"
"因为我识破你的真面目?"
"其实我不在乎旁人怎么想的。"
她轻笑一声,"但若是你说的,我还是喜欢听的。"
苏陆:"......那有什么区别?"
"或许仙君在我心里,也值得同样的评价,故此与旁人有所不同吧。"
"噫。"
苏陆心情复杂地思索片刻,"那......你说得对,我也挺喜欢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