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非从保安室出来,第一时间就给小杨打去电话。
“小杨……”陆非站在安全通道的出口,脚尖毫无规律的踢着灰扑扑的墙角:“你说明天中午吃饭的事情,我这边,嗯……”
他的语气越说越僵硬,因为实在没有出尔反尔的习惯。
“没事儿。”小杨在电话那边笑了笑,然后通情达理的说:“崔震东的事情吧,我一直都希望能郑重的感谢你,既然你明天没时间,改天也是可以的。”
“哐!”陆非飞起一脚踢在扶手的栏杆上:“就明天。”
小杨吓了一大跳:“啊?”
“流光西餐厅,中午十二点。”不待小杨反应,陆非立即挂断了电话。
小杨在那边一脸蒙圈,陆非却是盯着黑屏的手机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小胖保安说小杨也看见了,到底看见了什么?
距离陆明失踪已经过去十多天了,警方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陆非从没有觉得这般无助过。
陆非的父亲是一名战地记者,在陆非三岁的时候因公殉职。陆明比陆非年长五岁,性格温和敦厚。因为父爱的缺失,在陆非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陆明很多时候都担任着长兄如父的角色,因此兄弟俩的感情格外深厚。
陆非疲惫地将脑袋抵在墙壁上,这段时间他其实一直都很害怕,怕哥哥像父亲一样再也回不了家门。
·
第二天一大早,陆非就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中午要和小杨见面,事关重大,他需要准备一点东西,比如录音笔什么的,他总担心自己会遗漏一些细节,但他刚搬到颐景园这边,很多设备都不齐全,陆非打算回一趟之前的出租屋。
从电梯里出来,天边刚刚翻起鱼肚白,四周寂静无声,陆非习惯睡懒觉,他想整个城市应该都还在沉睡吧。
正当他哈欠连天地走在小区内,迎面却传来一阵很有规律的脚步声,陆非睡眼稀松的看过去。
季梵?
季梵正在晨跑。
一头短发湿漉漉的竖在脑袋上,五官明朗,下巴时不时地滚落一颗汗珠。
他在脖颈上搭了一条白毛巾,穿一套短袖的烟灰色运动装,腕上戴着一款纯黑色的运动手表,脚踩一双白色跑鞋,比起他穿正装时那副斯文败类的样子,此时的季梵浑身上下都透着近乎于邪魅的狂野,像高山裸岩上那只迅捷矫健,傲视苍穹的雪豹。
每个人都会欣赏美好的人或物,陆非也不例外,虽然他十分憎恶季梵,却也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连串的感叹号。
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陆非甚至觉得女娲在创造季梵的时候一定还高薪聘请了米开朗琪罗,不论是季梵的五官还是他的身材,都是无与伦比的精雕细琢。特别是季梵的眼睛,平日里浸着冷清清的寒意,运动之后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的幻色,陆非与之对望时,竟然生出一种深情的错觉。
但是,这种错觉立即就被打碎了。
季梵站定,与陆非的距离也就是咫尺之遥,大清早的偶遇陆非,他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用目光将陆非浑身上下扫视一番,最后落在陆非那对浓墨重彩的黑眼圈上。
肯定不是纵欲过度。
“失眠啊?”季梵微微眯起双眸,眼底满是戏虐的意味:“难不成,你昨晚在想我?”
从陆非平视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季梵的唇,被他之前咬破的地方稍微还有些红肿,像当下女孩子们最喜欢的嘟嘟嘴,比起他凉薄的样子,貌似更性感。
陆非心跳一滞,实在没眼看,他慌忙撇过脸去,然后虚张声势地将自己的手指骨掰得啪啪响,脑子更是一片空白,他胡乱的搜索一圈,竟然找不到任何文字反驳。
最重要的还是心虚。
于是陆非闷声不吭,径自撞开季梵撒腿就走。
“等一下。”季梵在身后喊住了陆非:“你的工作服落在我家了,什么时候过来取?”
陆非的背影像一只逃窜的鹿,他脚步未停,又听季梵慢悠悠的喊道:“小非……”
他喊的是小非,而不是小西。
陆非猛地回头。
季梵闲闲地站在原地对他眨了眨眼,眼神仿佛不谙世事,懵懂无辜。
陆非却是犹如当头一棒,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冲上前就抓住了季梵搭在脖颈上的毛巾:“你他妈什么意思?调查我?嗯?”
不知小区的监控是不是360度无死角,他可以立即,马上,分秒必争地勒死季梵吗?
比起陆非的暴怒,季梵却是一副慵懒的模样,面对陆非的逼问,他竟然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陆非气得都快自焚了,干脆将单手换成双手死死地勒着季梵的脖颈,恨不能当场将他毁尸灭迹,再踹进化粪池。
季梵终于拧起了眉:“轻点儿。”
他的声音在沙哑中又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我脖子上的伤还没好呢,你要不要看看啊?”
操!
用得着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吗?
陆非松手,抡起胳膊一拳就砸在季梵的胸口上。
“咳咳,咳咳咳……”季梵面露痛苦,一双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陆非:“你还真打啊?”
打的就是你。
陆非喘着粗气一通咆哮:“季梵,你他妈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季梵突然就不咳嗽了,他潇洒地拍了拍胸口的位置,突然倾身逼近陆非,嘟嘟唇贴在陆非的耳边低声说道:“我想干什么,你还不清楚?”
陆非听见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下一秒,季梵又慢悠悠的说到:“我现在挺闲的,你跟我回家呗。”
陆非脱口而出:“滚蛋!”
“哦?”季梵扬眉,故意将呼吸喷到陆非的脖颈上:“原来你不想啊?那没关系……”
他伸手给陆非理了理衣领,动作亲昵无比,但说出来的话却极具威胁:“你可以转身就走,但我不能保证不将陆明失踪的事情告诉你的母亲。”
陆明失踪,陆非怕母亲担心一直瞒着,并谎称陆明出差去了非洲,估计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一人抚养着兄弟俩。
母亲是陆非的软肋,碰都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