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小巧的金丝雀张开精巧的羽翼,飞向悄然绽放的白玫瑰。」
“兰开斯特的安茹先生——”
门童尖细的声音响起,为乘坐着没有徽纹的马车而来的先生报门。即使是约克家的小门童也不相信这是一位贵族——众所周知,没有徽纹的车驾属于平民。而这位贵族小先生面色发黄,亚麻色的卷发乱糟糟地落在脑袋上,点满了雀斑的脸上镶嵌着一对混沌的灰色眼眸。宴会的主人回首望向门厅,却没有看见印象中的淡金色小贵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像极了庶民的少年。
宴会开始,身居最上层社会的人们手执水晶杯,熟络地互相攀谈。姑娘们的水晶配饰与镶嵌着珍珠宝石的首饰在烛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罗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实际上,这是他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面,踏足真正的上层社会。他不知道他的举止应当如何,但不甘被贵族们忽视,因为他的父亲是兰开斯特公爵。他认为,在场的贵族没有理由忽视兰开斯特公爵的儿子。
“我的天,亲爱的希尔维,你的袖扣可真好看。瞧瞧这雕花,上帝,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细致的工法。”
“阿妮塔,好久不见,美丽的小姐。”
“晚上好,勃艮第先生。”
“晚上好,诺曼先生,今夜可真是美好。”
“你们都是谁?我爸爸是兰开斯特公爵。”
罗伯硬生生插入了几位贵族的谈天中,没有介绍自己,仿佛任何人都应当晓得兰开斯特公爵的儿子就是罗伯·安茹。
“阿尔的儿子?诺曼先生,还记得伯纳德先生的宴会上为您歌唱的那位小先生吗。他可真是迷人,尤其是那对深邃的蓝色眼睛。他应当是一位兰开斯特家族的成员。”
“噢……是的,是的。当然,他拥有令人钦佩的才华。”
两位公爵似与兰开斯特公爵相识,对于这位小先生却表现得意外陌生,仿佛他从未提起过这样一个儿子。罗伯对二位先生的反应非常不满,启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因门童的高喊生生止住即将出口的话语。
“艾伯特先生——”
亚度尼斯回头看向大门,他记得拉斐尔身边有一位叫艾伯特的管家。四目相对,亚度尼斯认出了来人就是拉斐尔身旁的男人。只见那男人缓缓走向他,手中捧着一只胖乎乎的红丝绒垫子,垫子上躺着一个精致的信封。
“一朵尊贵的红玫瑰在后花园等候您的大驾。”
艾伯特略微欠身,将信封双手奉上,用只有他们可以听见的声音对亚度尼斯轻语,语毕勾起了唇角。他捧着垫子退了出去,花园中的马发出一声愉悦的嘶鸣,拖动雕刻着红玫瑰的轿厢离去。罗伯与他的庶民母亲都不知道,家徽是继承人的标志。天真的罗伯甚至认为,长姐是女性,因此需要华丽漂亮的马车装饰,而所有的男性都应当如他一般,乘坐着没有徽纹的马车。
亚度尼斯接过仆从递上的拆信刀划开火漆,信封中仅有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与一枚小小的玫瑰形戒指。他弯了弯唇角,告别几位先生,离开宴会大厅走向后园。
寒风划过盛满了雪的树叶,带下片片雪花落在浅金的长发上,青年背对着小径,裹紧了身上的金丝披风,抬首注视着无星无月的夜空。
浅浅的脚步声踏来,如同故意引起他注意似的,近了时发出格外沉重的声响。拉斐尔没有回头,他知道来人的身份,是他邀请的。可他长裙加身的模样使得亚度尼斯险些认为被一位聪明的女士巧妙骗过。
“非常抱歉,请您冒雪前来。”
熟悉的清亮男声,小咏叹般的语调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女孩儿”缓缓转过身,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这对于亚度尼斯而言是致命的。他喜欢拉斐尔的笑容,温柔且内敛,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拉斐尔不光明正大地走进宴会大厅,宴会中的那位安茹先生为什么会出现。
“我知道您的疑问,请让我慢慢解答。”
“十七年前兰开斯特家族的惨案您想必是听说过的。我的母亲意外去世,所有继承人都想要杀死我——这个性别不明的孩子。因此我的父亲将我扮作女性,化名蒂凡尼。而宴会上的,是我的兄弟,罗伯·安茹。”
“我希望您能够将这件事保密,这是为了让您对于我的身份有一个明确认知以至于不做出损害双方利益的事。当然,我们可以合作。我会为您带来一笔不小的利益——只有我能够做到。”
亚度尼斯缓缓向前,走向那漂亮的女孩儿。他抬手,将女孩一绺儿落下的长发别到她那戴着精致配饰的耳后,俯身贴近姑娘的耳畔轻喃。
“不需要。”
“不知我是否有幸,与今夜最美的姑娘共舞。”
他伸出手,摆出邀请的姿态。拉斐尔提起裙摆回礼,将戴着手套的纤手搭上亚度尼斯的。长臂一展搂住纤腰,裙摆随着起舞纷扬,没有舞曲,没有暖光,漫天白雪笼罩着他们,舞会的观众唯独天上的倪克斯与勒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