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卫离澈是秦老夫人独女秦昭的独子，当年秦昭不顾秦老夫人的反对，执意嫁给扬州的地方官员卫洵，一年后在生卫离澈的时候难产而死，卫洵因为思念亡妻，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七年后也撒手人寰。

如此一来，年仅七岁卫离澈不得不投奔长平侯府，而对于他爹爹留给他的财产，则是一直由刘氏管着。

虽然他是带着财产进的长平侯府，可是秦老夫人却始终过不去心里的那倒坎，一心觉得是他和他的父亲害死了她的女儿，对卫离澈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甚至有些厌恶。

果不其然，秦老夫人听到秦筝提起卫离澈后，面上立马暗淡了几分，沉声问道：“妧妧真的是自己掉下去的，不是那个孽畜推你下去的吗？”

秦筝知道祖母不喜欢卫离澈，却没想到她会把对卫离澈的不喜欢上升到对他的品行的怀疑。

“祖母，真的是妧妧自己掉进水里的，妧妧没有骗人，祖母不相信妧妧吗？”秦筝努力挤出几滴眼泪，使起苦肉计来。

秦老夫人见她又哭了，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立马就把对卫离澈的不喜欢和怀疑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地安慰起她来：“妧妧儿不哭啊，祖母相信你，祖母这就让周妈妈去跟你二伯母说一声，叫她不要再罚你表哥了，好不好啊？”

“祖母，你对妧妧真好。”秦筝闻言，方才止住眼泪，点头说道。

“傻孩子，祖母不对你好，对谁好？你的年岁渐渐大了，该有些差不多年龄的丫鬟在旁服侍着才好有个伴儿，过几日我叫周妈妈领几个与你同岁的丫鬟让你瞧瞧，你自个儿挑两个看得对眼的留下罢。”秦老夫人说罢，将秦筝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且说周妈妈走到二夫人刘氏处，将秦老夫人的话一一转告了，刘氏恭敬道：“还请周妈妈告诉老祖宗，儿媳知道了，这就让人去知会卫哥儿。”

周妈妈走后，刘氏的脸立马沉了下来，老夫人一向不待见卫离澈，按理说把这件事全推给卫离澈应该不会引起老夫人的怀疑，为何老夫人这次却是向着他？难不成老夫人知道了真相，或者说是有人在她跟前为卫离澈求了情？如果是有人求情，恐怕能求动她秦老夫人的就只有秦筝了。

刘氏这样想着，有些不大情愿地吩咐李妈妈去卫离澈处，告诉他以后不必再去后院跪着。

卫离澈容身在一处偏僻简陋的院子里，身边只有两个丫鬟服侍着，云珠和云枝，因着府里的人都不待见他，这两个丫鬟对他也是不放在眼里，开心的时候便对他尊重些，不开心的时候则是对他爱搭不理，视若无睹。

李妈妈一进他的院子，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很显然，她还是头一回知道长平侯府里还有这样入不得眼的院子，就连姨娘住的院子都不知道要比这里好上多少。

卫离澈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眸中的寒意更深，他还记得，秦筝出事那天，就是她压着自己去见的刘氏。

“表少爷，二太太说了，三小姐落水一事与你无关，从明儿起，你就不必再去后院罚跪了。”李妈妈没好气地说完，旋即看了一眼衣着寒酸的卫离澈，心里暗骂一声等死的穷鬼后，便径直抽身往外走了。

卫离澈暗自皱眉，这刘氏和秦老夫人不可能会这么好心的放过自己，究竟是何人替自己求了情？洗刷了自己的冤屈？

一连几天，秦筝都宿在秦老夫人处，直到她的风寒痊愈，秦老夫人才放了秦筝回去她自己的墨韵轩住。

这一日，秦筝坐在炕上，翻看着《吕氏春秋》，从前她不爱看这些，独独喜欢翻看诗词歌赋，这会子发现原来其他的书也有它的味道和特点，少不得思考起来，或许我应该尝试着做一些我从前认为索然无味的事，比如骑马，投壶，踢毽子；再比如，钓螃蟹，放风筝……

“三小姐，奉老夫人之命，请您挑选两个合心意的丫鬟。”周妈妈一面恭敬地说道，一面示意身后的几个小姑娘站成一排，等候秦筝挑选。

秦筝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她们跟前，一眼就将梳着双丫髻的小茗墨给认了出来，为了不露出马脚，秦筝装模作样地在她们面前来回走动，半晌才指着茗墨说道：“周妈妈，我喜欢她，就留下她好了。”

茗墨受宠若惊，这十来个小丫鬟里面，深受秦老夫人宠爱的三小姐挑来选去，只挑中了她一人，这等福气，不是轻易可以得来的。

周妈妈点头笑道：“三小姐果然好眼力，茗墨手脚勤快，又肯用心，定能好好服侍三小姐。”说罢又转而提醒还愣在原地的茗墨道：“茗墨，还不快见过三小姐？”

茗墨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对着秦筝躬身行礼道：“茗墨见过三小姐。”

秦筝上前扶起她，眼里掩饰不住的喜欢，笑眯眯地说道：“茗墨啊，你以后就是我墨韵轩的人了，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秦筝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就是为了让这句话传出去，让她们都知道知道茗墨的背后是她秦筝，如此一来，自然不会有人敢随随便便地为难茗墨。

可她却忘了，她如今不过八岁，众人闻听此言，只当她是说的孩子话。

唯独周妈妈笑着附和道：“三姑娘且放宽心，谁敢欺负墨韵轩的人呢，别说是三小姐您不答应，老祖宗也是不答应的。三姑娘若无别的事情，我就领着她们先退下了。”

秦筝点点头，含笑道：“我这儿没什么事了，周妈妈自去忙罢。”

周妈妈又福了福身子，转身领着其余的几个小丫头走了出去。

“茗墨啊，以后在墨韵轩里，你不必太拘谨，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好，旁的事你无需忧心，自有人去做。”秦筝说完，拿了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递给茗墨吃。

茗墨怯生生地接过秦筝递过来的糕点，心中暗道：她们都说三小姐不爱说话，性情柜古怪，难相与，怎的今日一见，三小姐却是这般平易近人？

“三小姐，往后茗墨会尽心侍奉您的，绝不会存有异心。”

“嗯，我相信你。不说这些了，呆会儿同我去园子里走走罢，我养病的这些天，着实是闷坏了。”秦筝怏怏说完，走到窗前，自个儿将窗户撑起来。

临出院前，屋里年龄稍长的丫鬟半夏念着秦筝的病才刚好，未免她又受凉，替她披了白底绿萼梅刺绣斗篷，方才安心放她出去。

走在长平侯府的园子里，呼吸着混着泥土和树木气息的空气，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轻柔，秦筝觉得整个人顿时精神不少。

这几日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在丫鬟的搀扶下在秦老夫人的玉松院里慢步两圈，秦筝甚至有种自己的双腿快要废掉了的感觉。

“三妹妹，你的身子可是大好了？二姐记得你以前可是不爱来园子里逛的，今儿倒是奇了。”秦萱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秦萱是二太太刘氏的独女，虽然在秦老夫人跟前不如秦筝秦清菡得宠，不过好在深得刘氏和二老爷秦淳风的宠爱，在府里的小日子过的倒也是风生水起。

秦萱觉得秦筝不过是个克死父母的灾星，根本不配受到如此优待，可偏偏秦老夫人把她当个宝似的捧在手心里疼爱，这让秦萱很是恼火，并且自然而然地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更加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讽刺针对甚至是陷害她的机会。

至于她的母亲刘氏，用笑面虎来形容她再适合不过，她心里明明对秦筝厌恶到了极点，面上却表现得很是喜欢和关爱秦筝，她在算计别人的时候，更是做的一丝破绽都不露，所以秦筝到死都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

秦筝上辈子算是吃尽了她们母女俩的苦头，这一世，秦筝不打算继续忍气吞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多谢二姐关心，托你和二伯母的福，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人总是会变的，我现在觉得多在园子里走走挺好的。”

秦萱冷哼一声，挑眉讽刺她道：“那三妹妹就慢慢走着吧，当心可别像上回那样又跌进湖里了，上一次命大，有人救，可不代表每次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多谢三姐提醒，三妹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让你失望的。”秦筝说罢懒得再去看她，领着茗墨继续往前走。

秦萱见她对自己做出一副不想理睬的态度，便觉有些奇怪，以前也没少对她说讽刺挖苦的话，她要么就是真的听不懂，要么就是听懂了也会装作听不懂，怎么这一次她竟然还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