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车行到马场,一个丫鬟掀开帘子说道:“姑娘们下来吧。”秦萱不屑地瞟了一眼秦筝,自顾自地下了马车,秦襄则是尴尬地盯着秦筝看,见她没有要下去的意思,轻声问道:“三姐姐不下去吗?”
“我不急,你先下去吧,二姐说不准在下面等着你呢。”秦筝浅笑着说道。
“那我先下去了。”秦襄说罢,走出了车厢。秦筝待她下去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跟着下了马车。
秦筝一下马车,就见秦萱正拉着秦襄快速地往马厩处走去,生怕别人会同她抢好马似的。
不去理会她们,秦筝盯着前方驶来的一架并不起眼的马车看,不多时,马车在秦筝的跟前停了下来,就见卫离澈提着行礼从马车上纵身跃下,那动作简洁迅速,看得秦筝不禁感叹起到底是未来的镇国大将军。
看着他手里的包袱,秦筝疑惑地上前问道:“表哥拿的什么?这么大一包。”
卫离澈先是愣了愣,他没想到秦筝会在这里等着他,“不过是些衣物和细软罢了,每天来回地跑也麻烦,倒不如在马场挤挤,既省事又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练习,岂不一举两得?”
原来他那天晚上去找祖母,是为着这件事,他当时同祖母提出这番请求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若是换了府中任何一个公子小姐出这个请求,祖母都是决计不会答应,独独他提出这个要求,祖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也是人,也有心,祖母这般厌弃他,若说他他一点都不心寒,是绝对不可能的。
“表哥,祖母她,她现在是对你有些偏见,不过阿妧相信,总有一天祖母会接纳你的。”秦筝这次同他说话,没有自称表妹,而是称自己阿妧,妧妧,是圆圆的谐音,是她的母亲给她起的小名,希望她的一生能够圆圆满满。除了同秦老夫人和秦清菡说话的时候,秦筝从未在其他人跟前称过自己阿妧。
卫离澈垂眸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她的眼圈有些微微泛红,似乎是在替他难过,在长平侯府的这四年,他已经体味过人情冷暖,心早已麻木,可是秦筝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还是让他觉得心头一暖。
心里虽然不相信秦老夫人对他的态度和看法会有所改观,为着宽慰秦筝,少不得挤出些许笑容来,压低声音道:“表妹说的是,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
“三姑娘,你怎么还不过来?也不怕好马都让人挑走了?快过来,福伯给你挑匹好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秦筝寻声看去,正是现下专门打理马场的福伯。
福伯多年前曾救过老侯爷一命,府上有年纪的主子们念及他的功劳情分,倒也对他另眼相看,给他好的差事,不曾难为过他,两年前福伯提出要来马场里当管事的,图个自由清闲,秦老夫人念及他救过老侯爷的情分,也就答应了。
而在秦筝这一辈人中,惟有秦筝秦清菡同府中有年纪的主子们一样,记着福伯救过她们爷爷的恩德,对福伯很是尊敬和亲近,每每在府中见到他时,都会恭敬地唤他一声“福伯”。
故而在秦筝这一辈人中,福伯也就只夸赞过秦筝秦清菡,对于刘氏的独子秦远和赵氏的独子秦恪,未曾提过一句,只敢在无人的时候摇摇头叹几口气。
“福伯,阿筝这就过来。”秦筝闻言,仿佛一下忘掉了所有的忧愁,转而又对着卫离澈浅然一笑道:“表哥,我们快些去挑马吧,有福伯在,肯定会给我们挑选出好马的。”
卫离澈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秦筝拉着衣角往前走了。秦筝才八岁大,加上身体不好,长的比同龄人还要矮上一些,此时的她头才到卫离澈的腰部。
卫离澈低头看着秦筝扯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发愣,突然觉得有个小妹妹的感觉还不错,等他回过神来,发现秦筝已经凑到福伯跟前同福伯说起话来了。
“福伯,这几个月,您老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什么缺少的东西,你尽管告诉我,等我回了祖母,让人给你送过来。”
“福伯我好的很,也没什么缺的东西。看三姑娘你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福伯说这话的时候,很是高兴,许是为秦筝还记着他而高兴吧。
福伯说着说着,突然俯下身子压低声音说道:“三姑娘啊,最好的三匹马福伯我都给你留着呢,现在就牵来给你看看。”
福伯说完这句话,笑着走到马厩里,牵了三匹马出来,一一介绍着每匹马的特点和长处,秦筝也听不明白,直接问:“福伯你觉得哪匹马最好?”
福伯思量再三后,牵出一匹马,的确是匹好马,体格健壮,匀称高大。
“不错不错,我觉得这匹马很适合表哥,表哥,你就骑这匹马吧。我喜欢那匹马,看着很有眼缘,就选它了。”秦筝指着一匹白马说道,而后便满脸喜悦地走到那匹白马跟前,踮着脚用手去抚摸马背。
卫离澈心道:还真是个小孩子,选马这种事还可以看眼缘的?不过福伯既然选了这匹马出来,想来是不错的。
“表哥,你在想什么?”秦筝疑惑,抬头拉着他的衣角轻声问。
她的声音稚气未脱,卫离澈突然玩心大发,想要逗一逗她:“我在想,待会儿表妹要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会不会哭鼻子。”
……秦筝有些无言以对,我都活了快二十九年了,会为着这种小事哭鼻子?你个毛头小子,还想看我的笑话?只恐怕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卫离澈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这是有些恼了他,忙又道歉:“表哥跟你开玩笑的,快别生气了。”
秦筝正要开口,福伯已经领着两个教骑马的师傅过来了。秦筝和卫离澈见过两人,各自便跟着自己的师傅去学骑马了。
学了一上午,秦筝只觉得胃里饿得慌,好在秦老夫人吩咐厨房做了不少糕点让茗墨带来,秦筝喝上一碗小米红枣粥,留了几块糕点自己和茗墨吃,其余的让人送去给卫离澈。
秦萱秦襄有各自的爹爹娘亲疼爱,食物自是不会带的少,只怕还有多的,卫离澈就不一样了,整个长平侯府里,没有一人关心他、真心待他,也没有一人在意他的生死,他今儿的午饭,极有可能只有一碗薄粥。
卫离澈并不爱吃糕点,可是想想是秦筝的一片心意,这骑马又极耗体力,便伸手拿了几块糕点吃。糕点香甜软糯,芳香四溢,这样好吃的糕点,是他来了长平侯府后就从未吃过的。
又学了一下午的骑马,秦筝累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休息一会儿后,缓过来不少,身体倒也没什么大的不适。
回到长平侯府后,一下马车,便有婆子来报,“老夫人说姐儿累着了,不用过去请安,待用过晚膳后亲自来姐儿的院子里看姐儿。”
秦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同茗墨往墨韵轩去。回去的路上,茗墨忍不住好奇地轻声问道:“姑娘这些日子待表少爷真好,可是因为表少爷救了姑娘,姑娘拿他当救命恩人,要报恩吗?”
秦筝不置可否,看了看四下无人后,压低声音道:“不光为着这个,还因为我拿他当亲哥哥一般看待。”
“姑娘心肠真好,对表少爷好,还对我们这些下人好。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人真过分,竟然在背后胡乱议论姑娘你,好在茗墨有幸能够伺候姑娘,才没让她们给骗了去。”茗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面上是笑意,从第二句话开始,就越说越来气,笑意也全然消失不见。
秦筝闻言来了兴趣,很想知道以前的自己在她们眼中是个怎样的人,面无表情语气平平地问茗墨道:“她们说我什么了?”
茗墨垂着脑袋,有些说不出来的样子,秦筝接着说道:“没事,你说吧,我就是想知道,在她们眼里,我究竟如何。”
茗墨纠结了一会儿,这才咬着牙轻声说道:“她们,她们说姑娘你不说话的时候,像个呆瓜,无趣的很;说话的时候尖酸刻薄,不留情面,惹人讨厌。她们还说,还说姑娘你小小年纪就喜欢宁远侯府的小侯爷,是个不要,不要……”后面的话,茗墨实在说不下去。
秦筝深吸一口气后,眼神暗淡的喃喃自语道:“原来以前的我在她们眼中竟是这样的吗?”
茗墨没有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只劝她道:“姑娘说什么?姑娘千万别多想,这些都是那些个居心叵测的丫鬟婆子们胡说八道的,姑娘才不是这样的人,茗墨觉得姑娘很好,茗墨很喜欢姑娘的。”
“我那有心思多想,不过是一时好奇,才问了你这些话。她们爱说,就让她们说去,反正我不喜欢顾清运,她们再怎么编排,我也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顾清运。”秦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坚定,这辈子,她不想再与顾清运有任何瓜葛,甚至还想看看顾清运身败名裂后的样子。
“嗯,姑娘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外头那些个疯言疯语,委实是无凭无据,胡说八道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茗墨对秦筝已是十分忠心,秦筝说的话,她都会无理由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