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秦筝学完骑马回到府中,先去翠微院拜见过老夫人,这才去阮姨娘处看望博之。
几天不曾见过博之,秦筝倒真的有些想念这个小家伙了。
秦筝一进阮姨娘的屋子,就见刘氏正把博之抱在怀里低头哄着,阮明玉则面色复杂地看着刘氏。
“阿筝见过二伯母和姨娘。”
刘氏礼貌性地抬起头看向秦筝,浅笑着说道:“阿筝无需多礼,快过来坐,你才从老夫人处过来的吧。”
秦筝此时的心思全在博之上,走到刘氏跟前轻声道:“是啊,阿筝刚才去见过祖母了。阿筝想博之了,二伯母可以让我看看博之吗?”
刘氏将身子往秦筝跟前挪了挪,伸手将博之凑到秦筝身前,秦筝摸了摸博之的脸,含笑问:“阿筝觉得博之很讨人喜欢,二伯母,你说是不是啊?”
讨人喜欢?我看是让人恶心,不过是个狐媚子生下的卑贱庶子,还敢妄想长大了同我的远儿分二房的家产,真真是好笑。眼下哄住这个狐媚子,尽快把博之弄到我的院子里去才是正事。
刘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煞费心机地顺着秦筝的话道:“阿筝说的对,博之的确惹人喜欢。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啊,就喜欢的不得了,心里想着若是能天天见到他,天天呵护着他,该有多好。”
这番话,换作上一世的秦筝听了必定以为她说的句句真心,可是在死过一次的秦筝听来,真是字字虚伪,句句透着心计。
“二伯母喜欢博之的话,可以像阿筝一样来姨娘处看博之,博之是姨娘的孩子,姨娘自会照顾好他的,二伯母你说是不是?”秦筝一团孩子气的说道。
说者有心,听者亦有意,阮姨娘这些天因为秦筝说的那番关于端敏皇后的话,已经睡不好很多天了,如今又听秦筝这么一说,心里想要把博之留在自己身边养的想法就更加强烈,博之是她的孩子,她当然会好好照顾他,可是怎么做才能让博之留在她的身边呢?
刘氏闻听此言,心里就更加不舒坦,什么叫她来阮姨娘处看博之,该是阮姨娘去她那里看博之才是!
顾忌着秦筝是秦老夫人的心头肉,加上她年岁又小,说的未必有心,恐她继续在阮姨娘跟前胡言乱语,只得强压着火气浅笑道:“阿筝说的是,以后二伯母想博之了,就来阮姨娘处博之。现下已是戌时,夜路难行,阿筝还是快些回去。”
“二伯母这是下了书上说的逐客令吗?既这么着,阿筝便告辞了。”秦不咸不淡地怼了刘氏一句,说完也不等她解释,起身同阮姨娘道别后,径直往外走了。
回到墨韵轩,茗墨上前拿出一方手帕子,往秦筝跟前凑了凑,喜笑颜开地说道:“今儿是月底,李妈妈才来放了银子,仍是三两。”
秦筝打开手帕子,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显露出来,随手拿了一两银子给茗墨,含笑道:“买些你爱吃的,要用的东西。”
一两银子,对于月钱八百文的茗墨来说,委实是多了些,便是秦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紫陌,月钱也不过一两二钱,故而这一两银子,茗墨是铁了心的不愿意收。
“姑娘,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一两银子,我委实是受不起,还请姑娘收回去。姑娘选了我过来侍奉,我心里已经很感激姑娘了,姑娘不必如此厚赏于我。”茗墨一脸严肃而又真挚的说道。
这个茗墨,果然还是同上一世一样,心地善良,做人实诚,也不枉自己将她视为亲近之人和心腹。
秦筝将一两银子放回去,又拿了二钱银子出来,直接塞进茗墨的手里,含笑道:“好吧,这一两银子,你不愿收,我也不好强迫于你。这是二钱银子,你且拿去,明儿叫厨房做几样好菜,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一块儿吃,大家在一块儿,也好开心开心。”
茗墨听她这般说,不好再拒绝,当即将银子收下,称谢道:“如此,我替她们谢姑娘赏。”
秦筝垂眸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道:“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虚的。”
茗墨的手被她这么一拉,突然产生一种很亲切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她们已经相识多年一般。
“对了,表哥哪儿,可曾放过银子了?”秦筝似是想起什么大事,很是关切地问道。
茗墨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有些不大确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李妈妈未曾同我说过什么。”
秦筝闻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地说道:“瞧我,这都糊涂了,表哥的事儿,你怎么会知道。不说这个了,你下去歇着吧,我看会儿书就睡。”一夜无话。
又是几天过去,还有一天便是博之的满月日。秦老夫人并未将嫡庶看的很重,在她老人家的心里,只要他们不在后院兴风作浪,无论嫡庶,都是她的好孙儿好孙女。
阮姨娘出自书香门第,性子静,为人又老实本分,来侯府的这一年多,尽心尽力服侍二老爷秦淳风,对秦老夫人也很是孝顺恭敬,亦未曾动过半点非分之想,故而秦老夫人心里对她还是比较认可的。
加之博之又是秦淳风的第二子,秦老夫人和秦淳风都比较看重,打算给博之好好摆一回满月酒。
秦筝得知这个消息,自是开心,许是因为上一世未能诞下一男半女,这一世她还是比较喜欢小孩子的,特别是像博之那样惹人喜欢的奶娃娃。
特意又去找了一趟卫离澈,同他说起这件事:“表哥,明日祖母要给博之办满月酒,我们一起去喝博之的满月酒吧。”
卫离澈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心里仍有顾忌,府上的人不喜欢他,他又何必去碍人眼,自讨没趣呢。
秦筝见他不说话,大抵可以猜到他在顾忌什么,今日这话,倒是她说的唐突了。如今卫离澈还不是将军,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少年郎,府上的人对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是阿妧唐突了,表哥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吧,阿妧会带表哥向博之问好的。”秦筝说罢,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屋外的枇杷树,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树上的枇杷还未熟透,一连几天过去,现下应该熟了。
果不其然,就见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果实,秦筝一团孩子气的迈着步子跑到枇杷树下,用手去拍打树干,无奈力气太小,树连晃都没晃一下。
气嘟嘟地看着树上的枇杷,秦筝懊悔起自己为什么不学学爬树之类的技能,不然就可以摘些枇杷给祖母,长姐和表哥吃了。
“阿筝是想吃树上的枇杷吗?”卫离澈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语气平和地说道,眼中满是宠溺。
秦筝用力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说道:“阿妧想吃……”一语未完,卫离澈已经用轻功跃到了树上,秦筝还在疑惑他什么时候上去的,怎么上去的,卫离澈已经摘了一手的枇杷,对着秦筝大声提醒道:“阿筝走远些,当心枇杷砸到你。”
秦筝先是呆呆地啊了一声,紧接着就往后退了十来步,心道这下应该安全了。努力扯着嗓子朝着树上的卫离澈大声回到:“我好了,表哥可以把枇杷扔下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十好几颗枇杷从天而降,秦筝突然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一个劲地冲着地上的枇杷傻笑,这回有口福了。
一刻钟过去,地上已经落了不少枇杷,卫离澈问她:“阿筝觉得够了吗?”
秦筝一面走上前捡起一颗枇杷准备剥了皮试一试好不好吃,一面含笑道:“够了够了,表哥快下来吧。”
待到秦筝将手上的枇杷剥开,放到嘴里尝了尝,只觉得清甜可口,“这枇杷好甜,表哥也吃一个试试吧。”
见无人回应,便四下看了看,院子里空无一人,奇怪,表哥去哪儿了?
另一边的厢房里,卫离澈从袖子里拿出攒了许久的二两银子递到福伯跟前,绷着脸淡淡道:“福伯,院子里的枇杷,被我摘去不少,这二两银子,你收下,就当是我向你买的枇杷。”
福伯从椅子上起身,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心眼这么实,那些个果树我不过是种着玩的,树上的枇杷我原本也吃不完,与其白白浪费了,倒不如你摘了去吃,算起来,你还算是帮了我,这银子我不能收。”
“不问自取是为盗,福伯不追究我,我已经很感激,这些银子,还请福伯收下。”卫离澈说罢,将银子往福伯身边的桌子上放了,迈了大步往外走。阿筝若是找不到他,又该着急了。
福伯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越走越远,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叹道:虽然他身上穿的是粗布衣服,半点侯府表少爷该有的样子都没有,不过眸中坚毅的目光和不卑不亢的气性,倒是颇有几分老侯爷当年的风范。
再看看桌上的二两银子,福伯心里又是一酸,这应该是那苦命孩子攒了很久的银子,凭着往日里对他的观察,他不该是会做出爬树摘果这种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