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回到屋里时,见秦老夫人正在找她,便一头扎入秦老夫人的怀里,扯着她的衣袖轻声道:“祖母,方才阿妧觉得有些闷,就去外面走了走,忘记告知祖母,还望祖母莫怪。”
秦老夫人摸摸她的小脑袋,满是慈爱地说道:“下回可不许再这样了,你姨祖母想你了,快过去给她请安。”
秦筝点点头,迈着步子走上前,屈膝行礼声音甜甜地说道:“秦筝见过姨祖母,姨祖母生辰快乐,恭祝姨祖母福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顾老夫人记得从前秦筝来府上时,每每见到自己时都是比较沉默寡言的,没想到这一回她竟然小嘴这么甜,着实惊讶了一把,忙含笑拉了她到自己跟前,温声说道:“阿筝比上回来府上的时候又高了一些,人也精神不少,姨祖母也祝你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一语落地,便有一个二十岁上下的丫鬟来报:“老夫人,外头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大老爷让奴婢来请您出去和秦老太君出去。”
顾老夫人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拄了拐杖对着众人笑眯眯地说道:“那咱们这就过去吧。”
众人皆是微微颔首,随着顾老夫人往正堂大厅去,只见大厅里宾客满棚,各府的代表人都捧着准备送与顾老夫人的生辰礼站成一队,其间有十七八岁的公子哥,十三四岁的千金小姐,亦有四十岁左右的老爷及太太。
待顾老夫人坐好后,他们这才一个接着一个上前献寿礼,一个丫鬟负责打开锦盒说出里面所放之物,另一个丫鬟负责记录下来。
念到忠信伯府的时候,秦筝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扭头地看了一眼秦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正盯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看的起劲。
秦筝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秦恪良久才回过神来,似是有了什么主意一般,俯身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说道:“阿筝妹妹,她就是忠信伯府的二小姐,叫骆清染,一会儿呢,你去找她玩,然后告诉祖母,你很喜欢那个小姐姐,以后也想跟她一起玩,好不好?”说的时候还不望偷偷地用手指给秦筝看,以防她认错人。
秦筝咬着下嘴唇,转了两圈眼珠子,她思考的时候,时不时的会有这个小动作,片刻后她才轻启薄唇:“阿筝不傻,恪大哥想要阿筝帮你,你得答应阿筝一个条件才行。”
秦恪不假思索,爽快道:“有什么条件,阿筝妹妹但说无妨。”
秦筝直言不讳:“我年纪小,不会挑马,更不能随意出府逛街,恪大哥挑一匹好马送给送卫表哥,如何?”
秦恪闻听此言,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起秦筝来,他记得府上的人可是没有几个愿意亲近卫离澈的,这秦筝突然对卫离澈如此上心,难不成她也是……
秦筝见他不说话,便道:“恪大哥若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方才的话当我没说过吧。”说罢转身就要走。
秦恪敛敛神,忙拉住她轻声道:“不不不,我答应,我答应。不过就是送一匹好马给你卫表哥,不是什么难事,你今儿把方才我对你说的同祖母说了,明日恪大哥就去办你的事。”
两人达成协议后,皆是看着对方满意地笑了笑。
待所有的人都献完寿礼后,宁远侯府的丫鬟婆子们领着众宾客到了会客用的风露堂看歌舞表演。
秦筝找准时机,央着周妈妈领着自己去找别的小孩子玩耍,秦老夫人拗不过,让周妈妈多带两个丫鬟,看着她她只许在屋里找别的小女孩玩,不许出去别处。
秦筝点头答应,径直走到骆清染身边,稚气未脱地说道:“我叫秦筝,今年八岁,是长平侯府的三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
骆清染还是头一回遇到主动同自己搭讪的世家小姐,少不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略定了定心神后,这才红着脸开口道:“我叫骆清染,是忠信伯府的二小姐,刚满的十岁。”
“那以后我就叫你清染姐姐吧,我会翻花绳,解九连环,嗯,还会,还会……”投壶?就自己那投壶水平,不说也罢,于是反问她道:“清染姐姐你会什么?我们可以一起玩。”
骆清染在家中不受宠,姐妹们同她不亲近,她每每都是与比她大的丫鬟们一起玩,这还是头一回有别的世家大族的女子主动来找她玩,她是既紧张又兴奋,忙道:“我会放风筝,踢毽子,投壶,嗯,还会捉迷藏,藏钩。阿筝妹妹不会的话,以后有时间我教你吧。”
“清染姐姐好厉害啊,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一定来伯府找你玩。”说罢转而看向骆清染身边的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道:“姨母,我可以来府上找清染姐姐玩吗?”
那妇人去过长平侯府几次,当然知道这秦筝是秦老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更何况,长平侯算是洛阳的望族,若是能巴结上长平侯府,那可是好事一桩,当即含笑道:“只要你祖母答应,姨母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就算你不来,只要你喜欢和清染玩,姨母就让清染去你们府上找你玩,你说好不好?”
周妈妈几日前还听老夫人念叨着给秦筝找玩伴,这会子秦筝自个儿亲近了一个,而且还是与长平侯府关系不错的忠信伯府家的二小姐,想来秦老夫人知道了,心里必是欢喜的。
“如是正好,前儿老夫人还念叨着要给筝姐儿找玩伴呢,可巧她俩这就看对眼了。清染姑娘瞧着是个好孩子,待会儿我去回了老祖宗,老夫人必定欢喜。”周妈妈面上笑意盈盈,她也是打心底喜欢秦筝,自家主子拿秦筝当手心里的宝,自己自然也得时时将筝姐儿放在心上。
那妇人便恭敬回答道:“正是呢,她们俩能看对眼,成为闺中密友,也是她们的缘分呢。秦老夫人若不嫌弃的话,烦请妈妈前来告知一声。”
周妈妈点头应了一声,吩咐身后一个办事得力的小丫鬟松菊去说与秦老夫人听,秦老夫人闻听是忠信伯府家的女儿,最关键的是妧妧儿喜欢她,当即一口应下了。
松菊回去告诉周妈妈秦老夫人已经应允,周妈妈含笑看了看正在一起玩翻花绳的秦筝和骆清染,对着那妇人含笑说道:“老夫人已经答应,以后俩孩子都有时间的时候互相走动走动也好。”
秦筝又同骆清染玩了好一会儿,这才与她作别,回去继续陪着秦老夫人和秦清菡。
经过这一会儿的接触,秦筝觉得骆清染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上一世,她怎么就只爱呆在墨韵轩里不出门呢?
秦老夫人见秦筝满脸喜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问:“妧妧儿方才和那忠信伯家的孩子玩的可开心吗?”
秦筝用力点点头,一团孩子气地说道:“开心,清染姐姐好厉害的。她会放风筝,投壶,还会踢毽子呢。”
“妧妧儿喜欢她的话,以后祖母就常常让你们在一处玩儿,你说好不好啊?”秦老夫人的眼神和话语中尽是宠溺。
秦筝便笑着答道:“当然好啊,阿妧在此谢过祖母了。”
当天晚上,秦筝回到墨韵轩,夜已经深了,可是她却睡意全无,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秦恪没准跟她一样,也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活一世。
直到后半夜,秦筝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开始断断续续的做起梦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场景是秦清菡的及笈礼,长平侯府一派喜庆之色,笈礼完成后,秦筝想要上前去抱住她,场景却转换成了红烛高燃的洞房内,秦清菡端坐于床边,新郎挑起盖头,秦清菡面若桃杏,温婉可人。
秦筝还未来得及仔细看清楚她,场景一转,又听得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她知道,这是她的小外甥女诞生了,她想上前看看她,场景再次转换,霍府的门梁上挂满了白绸,身着白色孝服的霍知煊抱着霍青玉跪在地上,掩面痛哭,霍青玉还小,不懂得死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她的娘亲已经躺在那儿几天了,她很想念娘亲,她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还不起来。
秦筝拼了命地冲到灵堂,却是连秦清菡的棺材都触碰不到,她开始哭,嘴里一个劲地叫着长姐不要离开阿妧。良久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眼泪,他们也看不见自己。
“长姐,长姐不要走,不要离开阿妧。”
睡在外头炕上的茗墨听到她的哭喊声,连忙披上一件外衣点了蜡烛赶进来,见秦筝从梦中惊醒,正大口喘着气,眼里都是泪,赶忙去取了手帕子来替她擦了擦额头,而后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道:“没事没事,方才姑娘只是做噩梦魇着了,一切都过去了,姑娘别害怕。”
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吗?秦筝心里暗暗想着,从床上爬起来,红肿着眼睛问她:“现在是几更天?”
“五更天不到。”
秦筝自个儿拿了衣架上的斗篷披上,走到窗边撑开窗户,叫茗墨拿了火折子过来点亮炕几上灯罩里的蜡烛,吩咐她道:“你先退下歇会儿吧,五更天再进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茗墨越看秦筝,越觉得她此刻老成的就像秦老夫人身边的掌事姑姑一般,说话和方才的穿衣动作,都不像是个八岁大的孩子。
心中虽然疑惑,但是看着秦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只得垂了头老老实实的退下,被秦筝这么一闹腾,她也睡不着,索性退出去烧水洗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