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淳风从官署回来,可巧政务不多,不过一个时辰,便处理完了。当天用过晚膳,秦淳风便将抬阮明玉为贵妾的决定告知秦老夫人和刘氏。
刘氏心中自是不悦,不过她极擅伪装,半点不开心都没有表现在脸上,反而淡然得很,只是静坐着观望秦老夫人的态度。
秦老夫人心里对阮明玉原本就是有几分喜欢的,加上她为秦淳风生下了第二子,出生也清白,故而在思量片刻后,便同意秦淳风将阮明玉抬为贵妾。
“明玉是个好孩子,又为咱们侯府开枝散叶,做个妾的确是委屈她了,从今日起,她便是咱们侯府的贵妾。”
秦淳风喜不自胜,连忙跪地谢她道:“多谢母亲成全,儿子在此谢过母亲。”
秦老夫人让紫陌上前扶起他,面上含笑道:“咱们母子之间,说什么谢与不谢的,我这儿有些首饰,你替我拿去送给明玉,就当作恭喜她升做贵妾的贺礼吧。”说罢转头吩咐周妈妈去库房拿了一个紫檀木匣子出来交到秦淳风手上。
刘氏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子俩,气的死命捏着手里的帕子,面上却依旧平静,良久后才深吸一口气,硬是挤出些许笑容,强压着火气道:“我看着明玉妹妹也是喜欢的紧,我心里早就觉着该让明玉做贵妾的,只是因着家事繁忙,这才一直未有机会同老爷说起,今儿老爷和母亲要抬她做贵妾,婉柔心里自然是替明玉妹妹高兴的,我那儿新得了几匹上好的蜀锦,呆会就让婆子送去明玉妹妹处。”
秦老夫人闻听刘氏此言,心中也大为感动,微微颔首夸赞她道:“二媳妇能有这样的雅量,真真是老身和风儿的福气,风儿啊,你可要好好待婉柔,知道吗?”
“母亲言重了,这都是媳妇该做的,母亲若无别的事,儿媳这便下去准备明玉妹妹抬做贵妾的事宜。”刘氏觉得,若是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可能会抑制不住心里的火气,这才想了这个脱身的办法。
“你去吧,晚上早些睡,不要累着了。”
刘氏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后,推门出去。
第二天,阮明玉抬为贵妾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长平侯府。
自前天开始就有些心情郁闷的秦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觉得开心一些,这个阮明玉,可算是开窍了,只要做了贵妾,便有了她自个儿扶养博之的机会。
“姑娘可是在为阮姨娘高兴?”茗墨看着她托腮傻笑样子,一脸疑惑地问她。
“是啊,对了,去准备一下我的笔墨纸砚,今儿我去阮姨娘处做课业。”
茗墨面上的疑惑更深:“这是为何?”
秦筝淡淡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无需多问,若是长姐和祖母身边的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去阮姨娘那儿请教问题了,明白吗?”
“姑娘不打算带我一起去吗?”茗墨有些委屈,眉头微皱。
“墨韵轩的差事还得你拿主意,翠儿和念夏随我去就是。”顿了顿后,似有想起什么,在她耳边轻声交代道:“替我看紧入画,她最近可不怎么老实。”
原来姑娘是想让我盯住入画,我就说嘛,姑娘还是器重我的,茗墨舒展眉头,自信满满地说道:“知道了,姑娘放心罢。”
待茗墨将一应东西备好后,秦筝便领着翠儿和念夏往阮明玉的院子去了。
阮明玉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见是她来了,脸上满是笑意和恭敬地将她迎了进去,阮姨娘虽然抬了贵妾,说到底还是低府上的正经主子一等,见是秦筝进来,便要对她行礼,秦筝忙拦住她道:“姨娘无须多礼,今日阿筝前来,一是恭贺姨娘升做贵妾之喜,而是想要同姨娘商量一件事情。”
“三姑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阮明玉语气中尽是恭敬和谨慎。
秦筝浅笑道:“阿筝知道姨娘出自书香门第,博览群书所以若是阿筝日后在课业上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想要来姨娘处请教一二,不知姨娘可愿意?”
阮姨娘自打进长平侯府以来,秦筝算是头一个同她亲近的嫡出小姐,若说她对秦筝没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
“愿意,当然愿意,三姑娘不嫌弃我身份卑微,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日后阿筝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我必定知无不言。”
秦筝作揖谢她道:“如此,阿筝先谢过姨娘了。我已将今日的课业带过来,恐怕还要接姨娘的书桌一用,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也好及时请教姨娘。”
阮明玉引着她走到书桌前,含笑道:“三姑娘请便就是。”
秦筝上一世也算是洛阳有名的才女,方女先生布置的课业根本难不倒她,不过为了计划的实施,不得不找出几处稍微困难一些的地方去请教阮明玉,心道听一听她的见解也不错。
秦筝回到墨韵轩时,已是戌时二刻,茗墨一面接过翠儿手里的笔墨纸砚往书桌上放好,一面同秦筝说话:“方才周妈妈过来送了清明前的君山银针和一篮杨梅,茶我已经用木筒封好,杨梅就搁在炕桌上,姑娘可要用一些?”
秦筝挥挥手道:“不必了,晚膳用的有些多了,这会子肚子还是撑的。”略微停顿一会儿,又转而吩咐屋里的丫鬟道:“你们都退下吧,茗墨留下服侍我就行。”
茗墨看着她们都退出去后,走到秦筝跟前俯身轻声问道:“姑娘可是有事交代我?”
看来茗墨最近进益不少,学会察言观色了,做事也比以前谨慎小心不少。秦筝这样想着,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吩咐她道:“你去包一半的君山银针过来,寻个机会送去卫表哥的院子,当心不要被人看见了。”
一语落地,秦筝将手上的白银缠丝双扣镯取下亲自给茗墨戴上,茗墨正要抽回手拒绝,秦筝便按下她的手道:“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亦是墨韵轩里最有头有脸的丫鬟,穿戴自然不能差,以后我赏你什么,你只管拿着就是,无需过意不去,因为这都是你应得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秦筝的性子和脾气她还是知道几分的,当下也不再拒绝,连忙福了身子道:“谢姑娘赏,茗墨定当尽心服侍姑娘,不叫姑娘失望。”
“嗯,我相信你,这墨韵轩的人虽多,我信得过的,就只有你。你包完茶叶就下去歇息吧,我叫翠儿打热水进来伺候我洗涑就行。”
茗墨道了声是,便往里间去包茶叶了,秦筝此时尚无倦意,自个儿去书桌上拿了字帖和笔墨纸砚过来,盘腿坐在炕上练起字来。
不多时,茗墨便将茶叶包好了,出来见秦筝在烛火下埋头练字,很是贴心地替她换了一盏明灯,劝她道:“晚上看书最是伤眼,姑娘还是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进学。”
秦筝知她是真心关心自己,未免她担心,当即开口道:“我省得,你先下去歇息吧,练完这一页我便吩咐翠儿打水进来,可好?”
茗墨跟秦筝相处的久了,凡事也都留了些心眼,探头探脑地看向秦筝正在练的那一页,见其上只余不到三十字,这才安心一些,“姑娘可要说话算话。”
“自然,你退下吧。”秦筝并不看她,仍是自顾自地练着字。茗墨叹口气,悻悻退了出去。
时间一晃,已是六月。秦筝清晨起来,可喜这日天朗气清,又是沐休之日,院里的洒扫婆子和打理花草的丫鬟忙做一团,见秦筝往屋子里头出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向她行礼。
秦筝挥手示意她们无需多礼,领着茗墨往玉松院去。
来至秦老夫人房中时,秦老夫人正歪在炕上同周妈妈说话,秦筝怕打扰到她们,便自个儿在椅子上坐下,静静等着她们说完。
秦老夫人心道秦筝还小,故而见她进来,倒也没有停止同周妈妈的谈话,声音亦是半分未减。
秦筝本来不想偷听她们的谈话,无奈离的太近,还是全都听了去。
她们谈论的不是别的,正是秦淳风提议让阮明玉自己抚养博之一事。一刻钟过去,两人才停止说话,然而秦老夫人仍未做出决定。
秦老夫人拉了秦筝在自己身边坐下,周妈妈则去斟了茶来与秦筝吃,秦筝含笑接过茶,轻抿一口,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看似无心地说道:“昨儿我在姨娘屋里做课业,遇到一个难题,便向姨娘请教,姨娘答的头头是道,阿妧好不佩服,正要开口夸赞姨娘厉害,忽然闻得一阵笑声,祖母猜是怎么着?”
秦老夫人思忖一会儿,疑惑道:“莫不是屋里有懂学问的丫鬟,也觉得她答的甚好?”
秦筝摇摇头,“是博之在笑,而且还笑得很开心呢。说来也怪,每每阿妧同姨娘说起诗词歌赋来,博之总是会笑呢,祖母您说奇不奇?”
周妈妈闻听此言,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上前凑到秦老夫人耳边说了一句话,秦老夫人便道:“此话当真?”
“确有……当年……才女,若是……学业……有利。”由于周妈妈有意压低了音量,即便秦筝就坐在秦老夫人身边,也只零零散散地听到了几个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