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两人来至卫离澈的院中, 钰棋引着秦筝往炕上坐下, 一面替她斟茶, 一面浅笑着说道:“表少爷这会子正在书房看书, 姑娘且耐心等等,左右不过一刻钟就该过来了。”
秦筝便道:“无妨。”
茗墨站在秦筝身边, 上下仔细打量着钰棋,果真是个标致人物,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怪不得秦老夫人送了他来卫离澈屋里,想来必是有让她做了卫离澈通房的打算。
钰棋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连忙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钰棋走后,茗墨俯身同秦筝轻声问:“姑娘, 你瞧着这个钰棋怎么样?”
秦筝垂眸略思忖一会儿,抬头与她说:“是个上乘的美人, 行事中正无过, 性子也静, 若是给表哥做个通……”
“阿筝私下里念叨我什么?”卫离澈突然掀了帘子进来,打断秦筝的话。
“没说什么, 就是觉得表哥屋里的美人儿可真多。”秦筝略微促狭。
卫离澈往她对面坐下, 示意秦筝让茗墨退下, 秦筝知他与自己说话的时候不喜边上有人, 便让茗墨也退了出去。
“前日一早, 扬州知州不知怎的突然暴毙身亡, 阿筝可听说了?”
秦筝点点头, 看着卫离澈若有所思地答到:“略有耳闻,扬州乃是富庶之地,这扬州知州的位置,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争抢……这官场风云莫测的,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那,阿筝可会为我担心?”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轻,似乎生怕秦筝会给出相反的答案似的。
秦筝微微一笑,替他斟了一杯热茶,“当然担心,所以表哥以后若是入了朝堂,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叫人抓了把柄才是。”
“阿筝放心,便是为了让你安心,我也会加倍小心。”
两人又闲话一会儿,秦筝恐耽误他看书习武,便作别回去了。
扬州知州虽已身死,然皇上得其鱼肉百姓的罪证后,自是勃然大怒,将其手下用的地方官统统治了罪,而后填补上一批新的官员,如此一来,扬州官场可谓来了个大换血。
十二月三十,除夕夜。
长平侯府摆了家宴,一大家子聚在一处,足足摆了三桌子的饭菜,才能勉强坐下。
用过饭后,秦筝让丫鬟拿了一些可以在手里玩的小烟花过来,对着秦老夫人道:“祖母,阿妧放烟花给你看,好不好?”
秦老夫人笑道:“小心点,别伤着了。”
“嗯,我省得的。”秦筝说罢,从茗墨那里拿了火折子过来,点燃手中的一支手持烟花,秦襄看她玩的开心,好不羡慕,便道:“三姐姐,我们一起玩吧。”
秦筝嗯了一声,待手上的这支烟花燃放完后,又去拿了一支新的递到秦襄手上,秦襄挥舞着烟花,秦筝站在一边笑喜盈盈地看着秦襄玩,突然觉得很羡慕她,羡慕她到了十一岁还能这般无忧无虑,不像自己,六岁的时候便已经有了世态炎凉之感。
卫离澈独自坐在椅子上淡然地喝着茶,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看秦筝,仿佛除却秦筝,这些热闹的人与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秦恪看着绚烂的烟花,心中挂念着骆清染,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
一时间大家酒足饭饱,秦老夫人便命人去取了鼓和花来,玩起击鼓传花来。
两人玩了约莫有十来次,周妈妈来报说戏台子已经搭好了,秦老夫人便又让众人去看戏。
秦老夫人点了一出爱看的戏,看得是津津有味,秦筝不爱看戏,便寻了个借口出去透透气。
因着前几日刚下过雪,秦筝猜想梅园的梅花应该开的甚好,便辞了茗墨自个儿往梅园去赏梅。
行至梅园,却见卫离澈正对着一株梅花低声呢喃着什么,秦筝因见四下无人,顿生玩心,便上前踮起脚尖蒙住他的眼睛,学了男子的声音轻声说道:“猜猜我是谁。”
卫离澈感受到她的小手传来的暖意,不由得身子一紧,赶忙掰开她的手道:“阿筝,快别闹了。”
秦筝随手折了一支梅花,拿在手里把玩道:“表哥真没劲,难道就因为我长大了一些,就不可以同你玩笑了?”
卫离澈不知怎的,忽然板了脸正色道:“阿筝如今是姑娘了,可不能在这般冒冒失失,你从后面怎的就知是我?若是认错了人,你这般行事,可有想过后果?”
秦筝抿嘴道:“能有什么后果?在这个世上,我绝不会认错三个人,祖母,长姐和表哥你。所以表哥你说的错把别人认做你,那是不存在的。”
“话虽如此……”
“表哥你看,好漂亮的烟花。”秦筝打断他的话,拉着他的衣袖,指了空中绚烂的烟花给他看。
卫离澈此时根本无心去看什么烟花,他看着秦筝笑靥如花的面容,竟有种想要上前抱住她的冲动。
待那些烟花都放完后,秦筝才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卫离澈道:“表哥,我们回去吧,祖母找不到我们,又该担心了。”
卫离澈回过神来,自知失态,连忙低了头同她往回走。
过完年,上元节也快到了。
这一日,秦恪特意带了几块上好的徽墨来寻秦筝。
“呦,这不是正六品国子监侍读大人吗?今儿吹的什么风,你来我这里做什么?”秦筝打趣他道。
秦恪将徽墨往她跟前的炕桌上放了,含笑道:“今日前来,自是有事相求……”
正月十五,上元节。
秦筝提前两天给骆清染写了书信约她出来逛花灯会,骆清染同她母亲说是秦筝相邀,她的母亲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秦筝有心想给卫离澈减减压,故而也请了他一通前往。秦筝与骆清染并肩走着,时不时地说些女儿家之间的悄悄话,卫离澈和秦恪无心偷听她们说话,便在二人身后跟着。
四人行至一布满花灯的高台前,但见上面站着一位双鬓斑白的老者,正是今年灯谜的主办者之一。
“今年的规矩还同往年的一样,排名在前三十以内的,可自己随意选任意花灯一盏,排名前三的,还可以得水晶花灯一盏。还请诸位踊跃参与。”
骆清染听说有水晶花灯,不由得眼睛一亮,拉着秦筝跃跃欲试。
秦筝便道:“咱们分头行事,倒可多寻些谜面,不如你与我秦恪大哥往这边去,我同表哥往那边去,半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和,你看如何?”
秦恪忙道:“如此甚好,骆姑娘请吧。”
骆清染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故而也不推辞,同秦恪一起往那边去了。
“这一回啊,我可算是当了一回月老了。”秦筝颇为得意地说道。其实她根本就无心猜灯谜,不过是为了帮秦恪才会来这里。
“方才过来的时候,我看那边有不少卖小玩意和耍杂耍的小摊,不如我们去逛逛吧。”秦筝继续说道。
卫离澈温声道:“阿筝想去哪里都可以,表哥都依你。”
秦筝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最后来到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买了一个糖人。
老板将刚做好的糖人递给秦筝,秦筝接过糖人,回头一看卫离澈却不见了。
“表哥,表哥。”秦筝大声唤他,却不想撞上了顾清运和傅云琛。
“阿筝妹妹是在找卫离澈?”顾清运语气轻蔑。
秦筝懒得理他,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抬腿就要走,顾清运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道:“阿筝到底是侯府的正经嫡女,何以要与卫离澈这种不三不四的人牵扯在一起?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是在自降身份吗?”
秦筝甩开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厌恶和不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喜欢与什么人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说卫表哥是不三不四的人,难道你就很高贵吗?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个以身份地位家世取人的人,如若我不是侯府嫡女,你顾清运还会多看我一眼吗?”秦筝越说越激动,似要把这些年积压的对他的恨意都发泄出来。
“阿筝,这盏兔子花灯,你可喜欢?”卫离澈不知打哪出现,将花灯送到秦筝手上,直接选择了无视顾清运。
秦筝冲点点头,看着眼前这盏做工精致的花灯,怒气登时下去大半,神智也恢复了清明,她对着傅云琛福了福身子赔礼道:“方才是小女子语言过激了,若有什么话触怒了你的朋友,惹得你也不高兴了,小女子在此赔礼,还望傅二公子莫怪。”
说完不管傅云琛是何反应,拉了卫离澈的衣袖柔声道:“表哥,我们走。”
傅云琛看着秦筝孱弱瘦小的背影,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句:这个小姑娘,有几分意思,三年不见,她可真是比以前还要胆大妄为了。
“顾兄,依我看,秦三姑娘不过是心直口快,小孩心性,你莫要往心里去。”傅云琛替秦筝开脱道。
顾清运微微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没事,阿筝一定是受了卫离澈的蛊惑才会变成这样,以后有机会,我定要好好同她说说。”
“方才阿筝为何生气?”卫离澈眉心微皱,问她道。
秦筝抿抿嘴,暗暗含恨说道:“还不是那个顾清运,真烦人。罢了,懒得说他,我们去找秦恪大哥和清染吧,一会儿就可以放河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