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入了秋, 秦筝邀请方碧菡来府上赏菊对诗, 两人相谈正欢, 忽见得秦老夫人身边的紫陌来传话:“三姑娘,老夫人请方女先生过去一趟。”
秦筝因问:“可有说是何事?”
紫陌便道:“五皇子来访,所为何事, 我却不知。”
方碧菡心中也打起鼓来,自己向来不与皇家的人来往,这三皇子找自己所为何事?秦筝如是想着,只匆匆点头便随她一道往秦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外头候着的小丫鬟见紫陌引着她开了,赶忙打了帘子让她进去。
“这位是五皇子。”秦老夫人向方碧菡介绍道。
怎么是他?方碧菡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一时愣在原地, 竟忘了行礼。
秦老夫人见状,含笑问道:“方女先生可是认识五皇子?”
方碧菡敛敛神, 矢口否认:“并不认识,不过是因为五皇子英气逼人, 民女竟一时怔住忘记行礼了,还望五皇子多多见谅。”说完躬身行了一礼。
宋君衍缓缓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含笑使坏地说道:“方女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本皇子还记得女先生,女先生却把本皇子忘了?”
方碧菡尴尬一笑,开门见山问他道:“不知五皇子此番找民女前来所为何事?”
宋君衍大方回答她:“晋阳公主如今已满八岁, 皇上准备为公主选一名学识渊博的女先生进宫教导公主, 本皇子觉着方女先生是最好的人选, 便向皇上举荐了你。本皇子今日前来, 就是提前向老太君和你知会一声,毕竟你昨日还是侯府的女先生。”
看,不管你愿不愿意,乐不乐意,你都得接受,还必须要强颜欢笑地感恩戴德,这就是所谓的皇家。
方碧菡虽然一万个不想进宫,却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抗旨不遵的罪名不是她能承受的。“民女知道了,什么时候进宫还请五皇子告知,民女会提前做好准备。”
宋君衍瞧出她眼底的一丝不悦和反感,心中不禁泛起疑惑,天下间的女子有几个是不想进入皇宫,攀附皇家的?自己帮她挣来机会,她好像反倒不高兴?眉头微蹙:“三日后会有马车来侯府接你,你只需要准备一些贴身衣物,旁的宫里自有人替你准备好。”
方碧菡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起身又行了一礼:“事情既已定下,民女身体不适,恐冲撞了五皇子,这便先行告退。”
宋君衍听她如是说,亦起身向秦老夫人说道:“老太君,本皇子还有公务处理,日后得了空再来府上拜访。”
秦老夫人示意紫陌扶她起来,语气恭敬道:“如此,五皇子慢走,碧云,替老身送送五皇子。”
宋君衍见方碧菡出了门,心中一急,忙拒绝道:“老太君客气了,本皇子自己出去就是。”说罢迈着大步去追方碧菡。
“方女先生请留步。”宋君衍绕到方碧菡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方碧菡抬头瞪他一眼,语气不好地说道:“事情不是已经说定了吗?五皇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宋君衍闻听此言,语气亦有些不大客气地说道:“若非本皇子记着上次在你家借宿过一晚的恩情,就冲你方才瞪本皇子,本皇子就能治你个藐视皇室的罪。”
方碧菡不知哪来的胆子,毫不客气地回道:“五皇子想治就治吧,正好我就不必进宫去当晋阳公主的老师。”
脑子倒是转的挺快,还敢拿晋阳来威胁自己。“你就这么不想进宫教导晋阳公主?晋阳是个好孩子,你跟她相处会喜欢她的。”
方碧菡无奈笑了笑,缓缓开口说道:“民女并非觉得公主不好,只是宫中规矩束缚太多,民女怕一个不小心就回丢了小命,还要累及家人。”
宋君衍淡淡扫视她一眼,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你只要安心教导晋阳就好,旁的事无需担心。”
“看来五皇子对晋阳公主很是宠爱?”方碧菡抬头看向他,试探性地问上一句。
宋君衍顿了顿,原本毫无情绪的话语中多了几分人情味,“方女先生是不是管的有点宽了?”
方碧菡莞尔一笑,继续柔声说道:“听说晋阳公主的生母在生公主的时候难产而死,所以圣上对晋阳公主格外厚爱,五皇子或许也是怜悯晋阳公主孤苦无依?如此看来,五皇子倒真是个不错的人。”
宋君衍剑眉一挑,幽幽道:“你的确很聪明,看来本皇子没有挑错人,晋阳以后就麻烦你多多照顾。”说完转身往刚才来的地方走了。
方碧菡不管他能不能看见,礼数都得做足了,规规矩矩地朝他福了福身子后才往墨韵轩去辞秦筝。
秦筝临窗而坐,一遍又一遍地写着: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方碧菡拿起她写满字的宣纸,含笑夸赞她道:“几月不见,你的字越发进益。”
“都是先生教的好。”挥手示意屋里的人都退出去,拉了她往炕上坐下,问:“那个五皇子找你所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来告知我三日后进宫做晋阳公主的女先生。”
“先生瞧着脸色不太好,可是不愿意进宫?”
方碧菡苦着脸道:“人常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皇宫?我是真的害怕哪一天惹得宫中人不高兴会累及家人。”
秦筝亲自斟了一杯茶送与方碧菡吃,宽慰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生莫要太过忧愁。这宫中虽然艰险,但你到底是公主的先生,凡事多留个心眼,小心谨慎一些也就是了。”
方碧菡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定定神,突然觉得现在就开始想这些似乎是有些庸人自扰了,于是又转移话题道:“你大哥的婚事可定下了?”
秦筝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痛地说道:“未曾,祖母本来打算将宁远侯府的嫡长女说给恪大哥,可是恪大哥不答应,因为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但他又不知道那人心里有没有他,不敢贸然上门提亲。”
方碧菡到底是个女儿家,岂有不喜欢八卦的道理,忙追问她道:“他喜欢的是谁?”
秦筝摇摇头:“不告诉你,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我相信她心里也是有恪大哥的。”
“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吧。对了,你经常跟我提起的那位表哥算起来已经去登州小半年了吧。”
秦筝当初觉得方碧菡值得深交的原因之一就是别人不愿说的话她从不会强求别人说出来,这会子见她还秉承着这样的作风,越发欣赏她。
“是啊,前些他还给我回个信,说是习惯了登州的生活。”叫我无需担心这句话未到嘴边便被及时咽下。
两人又是一阵闲话,方碧菡瞧着天色不早了,辞别秦筝到集市上雇了马车往家里赶。回去的路上还在思量着如何同父亲和弟弟说这件事才好。
且说这一日傅云琛因不小心染了风寒头痛的厉害,匆匆处理完公务后便怏怏往床上睡下。
傅云琛向来少梦,这一日却破天荒的做了一个梦,而且是一个非常温馨甜美、似春丶梦而非春丶梦的梦。
梦中傅云琛从官署归家,阳光透过梨花木雕花鸟窗户洒在紫衣女子的身上,傅云琛努力想要看清她的脸,无奈却是怎么也看不真切。
“秦小妧,我头痛。”他摘下头上的正三品官帽递给身旁的小丫鬟。
紫衣女子将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支出去,扯住他的衣角示意他靠进自己的怀里。
傅云琛动作熟练地照做了,那紫衣女子便将手轻轻抚上他的太阳穴,有规律地替他按摩头部。
紫衣女子眉头微蹙,有些心疼地柔声说道:“自从你当上这吏部尚书,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又多了不少,没一个好身体如何吃得消?我专门请教太医替你做了食谱,日后你要按时用膳,还有沐休的时候去栖霞山登高的事情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傅云琛睁开眼睛,一只手握住她放在自己头上的手,一只手去抚她的眉头,温声细语道:“嗯,都听你的。有你在身边,我真的很幸福,秦小妧,我们一定要白头到老好不好?所以以后不要再皱眉,不要让自己不开心。”
紫衣女子闻言,舒眉一笑,将手挣脱出来娇嗔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说这些话,你不羞,我都替你羞。”
傅云琛猛地起身捉住她的双手将她抱在怀里垂眸看着她,眸子里尽是柔情,语气克制地问她:“秦小妧,王太医说你的身子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你可愿意为我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紫衣女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那动作抵在傅云琛的胸膛处,让傅云琛的呼吸变得更加粗重。
就在这时,傅云琛十分不巧地从梦中醒了过来。丫鬟听到里头的动静,赶忙进来替他穿衣洗涑。
傅云琛回想起刚才的梦,不由得面上一红,索性吩咐丫鬟们都退下,自个儿穿衣洗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