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眼见旁敲侧击都无用, 便也没了那个心思, 刚要开口说话, 秦恪和骆清染在丫鬟的通传下走了进来,二人手挽着手,好不恩爱。
二人进前朝秦老夫人躬身行了一礼:“孙儿/孙媳见过祖母。”
秦老夫人挥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 自个儿从炕上起身,道:“想来戏台子已经搭好,咱们过去看会儿戏。”
周妈妈紫陌闻言赶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了秦老夫人的手往外头去,秦筝等人在后头跟着。
骆清染回头看看秦筝和卫离澈,凑到秦恪耳边轻声细语地他说着什么, 秦恪也很是耐心地俯身听她说话。
“我瞧着卫公子对咱们的三妹妹有意思, 偏偏三妹妹浑然不觉,可不是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骆清染说完又看了看身后有说有笑的秦筝和卫离澈。
秦恪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句, 他想到上上世卫离澈抄捡长平侯府时冷酷薄情的作派以及上一世同傅云琛不死不休的权利斗争,只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秦筝这一世帮了他不少,他早已将秦筝当胞妹看待,实在不想看到她同卫离澈走的太近。
骆清染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拉了拉他的衣摆,有些不悦地问他道:“阿恪,你怎么了?跟你说话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秦恪敛敛神, 垂眸伸手握了她的手在手心, 压低声音回答道:“没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傅二公子。”
骆清染这才面色和缓了一些, 接着疑惑道:“我同你说卫公子和阿筝的事,你为何会想到傅二公子?”
秦恪四下张望,拉了她停下步子,等秦老夫人一众人都走远了,方才神秘兮兮地开口问她道:“阿清觉得卫离澈此人如何?”
骆清染凝神思忖一会儿,她同卫离澈不算熟识,故而有些不大确定地道:“看着冷冰冰的,对阿筝还挺不错的。阿筝若跟了他,他会好好对待阿筝的吧。”后半句话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没有底气。
秦恪冷笑道:“你果真觉得他会好好对待阿筝妹妹吗?以他卫离澈的性子,从前侯府待他和他父亲的种种,你觉得他会轻易忘却吗?”
骆清染回想秦恪同她说过的卫离澈十八岁高中之前在长平侯府遭遇过的事,别说是自尊心极强的卫离澈了,便是她一个女流也是受不住那份心理与身体的双重折磨的。
面色不由得沉重起来,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他或许是存了报复与感激阿筝的双重心思,阿筝是祖母的心头肉,若能将阿筝握在他的手中便是打击祖母的绝佳方式,若真是这样,一旦他的心偏向于报复,那么阿筝岂不是很危险?”骆清染不敢继续往下想,忙住了口。
秦恪赞同地点点头,轻叹一口气后皱眉说道:“这就是我为何总是制造机会让阿筝同傅二公子相处的原因,傅二公子有野心,有抱负,却也不缺一颗保护爱人的心,若他心中有了阿筝,定会不顾一切保护她,爱她,还会去护住阿筝在乎的东西。”他忽的止住话语,略顿一顿,双目平视前方,看着眼前仍旧一派繁荣景象的长平侯府,轻启薄唇吐出两个字:“秦府。”
骆清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假山前的一片梅林,梅花开的正盛,娇艳欲滴,问道:“所以你后来对他的转变,也是想要减轻他对秦府的恨意吗?”
秦恪并不搭话,他上一世没有能够活到卫离澈与傅云琛分出胜负的一天,故而他又开始犹豫不决起来,若是傅云琛最终会输给卫离澈,那他极力撮合傅云琛与秦筝岂不是害了秦筝。
骆清染见他眉头紧锁,不由得也皱了眉,道:“你今天怎么怪怪的,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阿筝现在谁都不爱,往后好好挑一个喜欢的就是。这卫离澈啊,咱们敬而远之也就是了。”说完拉着他往戏园走。
再说傅府这边,亦是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纪氏最喜欢做表面功夫,故而一大早地就起来张罗除夕事宜。
傅云琛正临窗信笔写着什么,丫鬟小红打了帘子来报:“二公子,太太打发奴婢过来请您过去听戏,说是请了洛阳有名的戏班子。”
“知道了,你先退下,我过会儿再过去。”说罢将笔往笔洗里用清水洗干净挂到笔架上,正了正衣冠独自一人往戏园子走。
傅云琛前脚刚进门,纪氏立马轻轻拍了拍傅云昊的手,示意他给傅云琛见礼。傅云昊无法,只得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子朝他拱手道:“见过二哥。”
傅云琛冷冷看他一眼,自个儿挑了一张顺眼的太师椅坐下,淡淡说道:“三弟不想给我见礼,下次也不必勉强自己,我向来是不看重这些个表面功夫的,三弟快快请坐,免得父亲母亲又该心疼。”
傅宏闻言,脸色当即暗了下来,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掷,冷声问他道:“云琛,大过年的,你怎么如此同你弟弟说话?真是不懂规矩。”
傅云琛懒得看他,不由分说站起身子冷声道:“既然父亲觉得我不懂规矩,我也不愿在这里碍人眼,这便先回去了。”
纪氏见状,赶忙上前拦住他,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温声劝他道:“这大过年的你们父子两这又是吵什么呢?今儿这戏班子可是我费了心思请进来的,你们安下心来看看戏不好吗?”
自打傅云琛三年前高中状元以来,傅宏便觉得他的这个儿子是越来越难以控制了,心中早已对他颇为不满,一门心思也都放在了傅云昊这个唯命是从的儿子身上。
“你也不必劝他,由着他去就是。有些人总以为翅膀硬了,可以将父母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傅宏说完,一脸不耐烦地看向纪氏。
傅云琛转身看向傅宏,瞧着他颇为恼火的样子,只想再给他添一些堵,当即含了笑向纪氏问道:“戏单子上可有《牡丹亭》?我近来觉着这出戏还不错,有些看头。”
纪氏耐着性子将他让到椅子上,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问道:“有,这戏班子最擅长的就是《牡丹亭》,不知云琛想看哪一出啊?”
傅云琛随手端起高几上添了热茶的茶杯,悠悠吐出几个字:“就看《游园》、《惊梦》两出吧。”
傅宏斜看他一眼,同纪氏沉声骂道:“不学无术的东西,就知道看这些个情情爱爱的东西,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考虑娶亲的事,我像他那样的年纪时,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傅云琛知他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倒也乐得可以呛他,轻抿一口茶水笑道:“父亲这话却错了,儿子这叫不学也有术,儿子志在朝堂,又怎能被娶妻一事牵绊住?”
傅宏被这样一顿抢白,面子上也挂不住,气得面上泛过一抹青白,怒目瞪了他骂道:“逆子,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放眼整个朝堂,那位大人不是及弱冠就娶了妻生了子的?你还在这儿说这些个歪理,简直无可救药!”
纪氏见状,先叫戏班子上去唱戏,端了茶水双手奉给傅宏,轻抚他的后背柔声劝道:“老爷消消气,云琛也不过是年轻气盛,咱们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好看戏就是。”
纪氏这边话音刚落,戏台子上的就传来了一个动听的女声,傅云琛抬头看去,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在唱戏,他听着戏词,又想起昨日梦中的女子,秦小妧,她姓秦,只是他却看不清她的脸。
梦中他端坐于铜镜前,那青衣女子拿着木梳认真替他束发,他问她:“秦小妧从前替人束过发?”
“未曾,是前些日子学的,就想着能在夫君的生辰之日替夫君束发呢。”
他得了便宜卖乖道:“那过了今日,你就不会再替我束发了吗?”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略顿一顿,旋即坚定地道:“怎会,我要替夫君束一辈子的。”
他握了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道:“我上朝的时候你就不必替我束发了,我舍不得你起的那样早,等我沐休的时候你再替我束发就好。”
她很是乖巧地点头答应,接着走到窗边拿木杆撑开窗子,道:“园子里的花开的甚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二人手拉手并肩走着,迎着和煦春风,将满园的姹紫嫣红尽收眼底,只愿细水流长,岁月静好。
第一出戏唱完,他才缓缓回归现实,只是口中还念着秦字,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秦筝薄施粉黛的脸,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不过那一切太过真实,总觉得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