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秦筝坐在廊下读书, 柏氏身边的一个婆子拉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进前, 秦筝问是怎么回事,那婆子便道:“回三姑娘的,这小丫头是五姑娘院里的粗使丫鬟, 前儿五姑娘的云脚珍珠卷须簪不见了,这小蹄子许是听到风声心虚了,今儿又偷偷拿了那簪子准备回去,可巧被五姑娘屋里的四儿撞个正着,四太太说这小蹄子是五姑娘屋里的人, 若罚的轻了, 旁人会说她偏袒,可若罚的重了, 旁人又会说她不近人情,思及二太太那边恐没闲工夫理会这些个小事, 故而叫我来请三姑娘裁断,也算叫三姑娘您历练历练。”
秦筝也乐得处理这些琐事,毕竟事情处理的好了,不仅积累经验,也可叫府里的丫鬟婆子不敢轻看了她,拿她当个绣花枕头看。
“这件事我自会妥当处理的, 烦请妈妈去四伯母那边回个话。”说罢随手从小匣子里抓了一把铜版给她。
那婆子笑嘻嘻地接过赏钱, 乐呵呵地回去同柏氏复命了。
秦筝将屋里的丫鬟婆子支出去, 独留了茗墨, 垂眸看向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小外套,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鬟抹抹泪,哽咽道:“奴婢莺儿,是五姑娘院里的粗使丫鬟,平日里就负责打扫院子。”
秦筝轻轻嗯一声,又问:“为何偷盗,你可知这是要挨五十个板子的大罪,你一个小姑娘,定是受不住的。”
“家中弟弟生了急病,偏偏上月月钱又被拖着,如此连个可以借钱的人也没有。奴婢那日见五姑娘屋里没人,一时鬼迷心窍偷偷拿了姑娘的银簪去典了银子,后来月钱发下来奴婢又问姐妹们借了银子把簪子赎回来,今日去还,没想到被姑娘屋里的人撞个正着。奴婢真的没想过偷,请三姑娘开恩。”
秦筝微皱了眉,一双眼看向茗墨,问:“你的月钱可有被拖过?”
茗墨摇摇头,“未曾,茯苓翠儿她们几个也未曾同我说过这种情况。”
莺儿身子往前挪了挪,又道:“姑娘有所不知,管事婆子并不敢缺太太姑娘跟前的大丫鬟们和有头有脸的婆子的月钱,只是拖后发我们这些个人微言轻的底下丫鬟的月钱。”
秦筝凝神思忖一会儿,眼神有些迷离,喃喃道:“咱们侯府如今并不缺银子,何以要拖着你们的月钱,真是奇怪。”略顿一顿,又吩咐茗墨道:“你叫人去打探一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至于拖发底下丫鬟月钱一事,你亲自去找几个稳妥的人问问。”
“三姑娘,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当票奴婢还留着,还请姑娘过目。”莺儿一面说,一面从袖中拿了票据出来双手递给秦筝。
秦筝接过票据看了看,往炕桌上放了,叫了茯苓进来带她下去,明日再做计较。
第二日叫人去当铺和莺儿家核实,又叫了莺儿借钱的几个丫鬟来问话,同莺儿说的并无出入,秦筝悯其孝心,又不好违背府中规矩,只让打了十个板子,撵出园子,并叫茗墨私下给了她十两银子。
事情既已处理妥当,纪氏那边也得了消息,这才将将安下心来,待屋里只剩秦筝茗墨二人,秦筝方问:“莺儿那日所说的底下丫鬟的月钱常常被拖,可是真的?”
茗墨点头回答道:“是的,我已经问过下头的十来个小丫鬟了。起初她们都是遮遮掩掩,后来还是我软硬兼施她们才说的。”
秦筝沉吟片刻,幽幽问道:“我没记错的话,如今府中管着月钱的人是二太太手下的刘管事吧?”
“正是刘管事,刘管事平日里气焰嚣张,也不过是仗着二太太,若无二太太的话,她本人倒未必敢拖下头丫鬟的月钱,只是我不明白,她拖着月钱到底是为了什么,早晚都是要发的。”茗墨一脸不解地看向秦筝。
秦筝联想到上一世刘氏犯下的种种罪状,不禁冷冷一笑,看向茗墨语气平平地道:“这几年你虽然长进不少,不过到底年纪小,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你不清楚也是有的。我问你一句,你可知道什么是印子钱?”
茗墨摇摇头。
秦筝又道:“这不是什么正经事,你不知道的也好。只是这钱若真的是被人拿去放印子钱了,可就是要入狱的大罪,一旦被外头人知道了,指不定整个侯府都要被拉下水。”
茗墨听她如是说,着实吓了一跳,连带着说话都有些发颤,“姑,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秦筝便道:“这件事先莫声张,明日我出府去表哥府上找李管家,他是表哥的心腹,表哥也交代过他,他应当是能帮到我的。”
茗墨闻言不敢怠慢,忙同她保证道:“嗯,我定不会走漏风声的。”
第二日秦筝随意装束一番,上了马车往卫府去,李管家知道秦筝是卫离澈心尖上的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忙请了她去府里坐。
秦筝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不讳地道:“李管家是表哥的心腹,想必是有过人之处,现下我有一事需要李管家的帮助,不知李管家可愿出手相助?”
李管家含笑恭敬道:“卫将军说了,秦三姑娘就是我的第二主子,什么帮不帮的,秦三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便是倾尽卫府之力,小的也会替秦三姑娘办到。”
“如此,我也不客气了,请李管家帮我查查洛阳若有放印子钱的人里,可有长平侯府的二太太刘氏。”
放印子钱是有违国法的,李管家心中虽然疑惑她为何要查自家的人,却也不好多问,只恭敬应答:“秦三姑娘放心,小的即刻便叫人去查。”
秦筝起身同他躬身行了一礼,温声道:“如此,有劳李管家了,若此事有了消息,烦请李管家第一时间告知。不打扰李管家办事,我这便先回去了。”
李管家只觉得受不起未来夫人这样的礼,忙也起身回了她一礼,语气中仍是恭敬道:“秦三姑娘慢走。”
秦筝出了花厅,卫府中的丫鬟婆子仆役小厮见了她皆是恭恭敬敬地行礼打招呼,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尊敬,仿佛她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一般,倒让她有些不大习惯。
离了卫府后,秦筝每日得了空就坐在窗前托腮想着这件事,刘氏果真大胆到敢在秦老夫人眼皮底下做这种事?从前还真是低看她了,竟做的这般谨慎细致,凡是能在正经主子跟前说上话的,月钱从不拖延,专挑软柿子捏。
长平侯府上上下下约莫四百八十多号人,除去体面的丫鬟婆子等人,统共还有四百来号人,一人一月一八钱银子,一个月便是三百二十两,第一次放出去至少可以赚一百两;再将这一百两同下一个月的三百二十两一起放出去,又可赚一百三十两;加上上个月的一百两就是二百三十两,再同下月的银子一起放出去,便可赚一百六十五两;三个月加起来就赚了三百九十五两……以此叠加下去,每个月得到的回报就会越来越多,若是刘氏已经这样做了里面,你从中得到的银子将会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数字。
三日后,李管家亲自给了秦筝确切的回复,刘氏的确在私底下放着印子钱,且这三年来赚了不下万两银子。
秦筝思前想后,这件事万万不能声张,吩咐李管家千万保密,自个儿去了秦老夫人屋里同她说此事。
秦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秦筝,她不敢相信刘氏竟敢拿整个长平侯府的安危去为自己牟利。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刘氏到底是多大的胆子,才敢行此勾当。若非长平侯府未曾树过敌,就凭这一条让敌对的知道了去,便会让长平侯府逃不掉抄家的命运。
“来人,去把二媳妇叫来。”秦老夫人拍桌厉声吩咐道,候在外头的紫陌闻声赶忙道了声是,急急往刘氏屋里去了。
刘氏见紫陌火急火燎的,心里也没底,不知秦老夫人为何突然急着要见她,这段时间她自认为没做过什么,总不会是为上回暗害秦筝一事秋后算账吧。
刘氏一进屋,秦老夫人便让周妈妈和紫陌等人都退出去守着门,吩咐她们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跪下。”秦老夫人怒目圆睁看向她,语气中满是怒火。
刘氏心里多少是畏惧她的,颤巍巍地跪了下去,压低声音一脸疑惑地问:“不知儿媳做错了何事,母亲何以如此动气?”
秦老夫人冷笑一声,语气冰冷的骇人:“哼,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心里还会不清楚?我问你,你可有拖发下头丫鬟小子的月钱?”
刘氏心下一颤,不过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旋即又冷静下来,仿佛真的不知道一般,从容答一句:“这,媳妇真的不知,月钱都是刘管事管着的,母亲若有哪里不明白,叫了她便可知晓。”
秦老夫人将手往桌上狠狠拍了一下,指着她厉声道:“好,今日咱们就把话说话开了,你也不必往旁人身上推,刘管事的胆子再大,她还敢拿府上月钱去放印子钱不成!若没你这个主子的授意,她敢如此行事吗!”
刘氏仍是垂死挣扎,哭着替自己辩驳道:“放印子钱?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媳妇断不会糊涂至此,这可是大罪,媳妇怎么敢,还请母亲明察,这件事定是刘管事伙同旁人犯下的,请母亲叫了刘管事过来当面对质。”
“好,你还嘴硬,那就叫了刘管事过来。”秦老夫人说完,起身走到屋外叫紫陌去叫了刘管事过来。
刘管事是聪明人,眼见秦老夫人满脸怒火,刘氏哭的泪流满面,大抵猜到了三分,她不紧不慢地跪地道:“不知老夫人传老奴过来,所为何事?”
“哼,又是一个装糊涂的,说,你怎么同你那鬼迷心窍的主子一起做下这放印子钱的黑心事的!”秦老夫人说完,怒目斜看刘氏一眼,旋即又死死盯着刘管事看。
刘管事登时演技大爆发,登时磕了三个头,痛哭流涕地道:“老夫人莫要错怪太太,此事是老奴一人犯下的,确与太太无关,求老夫人明察,是老奴一时财迷心窍,才会犯下此等大错。”
秦老夫人冷声道:“从前竟看不出,你还有这般胆量,若非你家主子授意,就凭你,你也敢放印子钱?”
刘管事灵机一动,跪在地上继续哭道:“二太太的确从未指使过老奴,是老奴借着二太太的信任,拿了二太太的印章让收钱人以为是府上二太太放的印子钱,二太太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求老太太明察。”
秦老夫人斜睨她一眼,“哼,说的倒是有板有眼,我再问你,若这一切真是你做的,那万两银子又去了哪里?”
刘管事应变能力极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我,我自己用了一些,又分了一些给家中亲戚,还有的因为心里不安,分给了街边乞丐和穷苦百姓,只是送过的任太多,我也不记得具体是哪些人了。”
果真是个厉害角色,这些年刘氏给过她不少好处,她家里的情况的确好了不少,加上她说什么银子给了街边乞丐或是穷人,如此一来倒叫人无处查起。
刘氏见秦老夫人有片刻的愣神,忙又挪动双膝朝着秦老夫人磕了几个响头,丝丝鲜血顺着磕破的伤口往外渗,刘氏只是一个劲地哽咽道:“母亲,儿媳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会不顾远哥儿和萱姐儿还有国公府的颜面做出这种下作的事,还请母亲相信儿媳,儿媳真的没有做过此事。”
事情如刘氏预料的一样,秦老夫人听她提起秦远和秦萱后,颇为动容,再怎么样,她刘氏也是秦远和秦萱的生母,何况她的背后还是国公府。
终究是妥协,秦老夫人没有继续深究这件事,只叫人进来拖了刘管事出去,胡乱安了她一个中饱私囊的罪名打了三十个板子撵出去,当天晚上叫人送了毒酒过去,刘管事自知除却秦老夫人刘氏也是不会放过她的,当即便拿了杯子过来将毒酒一饮而尽。
至于刘氏,秦老夫人罚她禁足一年,罚月钱三年,长平侯府自此由柏氏骆清染和秦筝来掌。
府上的人以为刘氏只是受刘管事的牵连,顶多是个失察之罪,待她解禁后会重掌大权,故而对秦筝多有不服,心里觉得她不过是个小辈,而且迟早是要出嫁的。
秦筝倒也不急,同纪氏和骆清染商量着是否该重新核对府中人的背景,看看哪些可为自己用,哪些人是不可用该敬而远之的。
纪氏和骆清染心里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答应了,预备明日一早就将府上主要的管事和有脸面的丫鬟婆子都叫到正厅。
第二天五更不到,纪氏和秦筝便起了个大早,用过早膳后就拿着对牌去找刘管家,吩咐她将府上的管事和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们都叫到了垂花厅。
纪氏和骆清染秦筝三人端坐于梨花木太师椅上,秦筝在纪氏的示意下用不高不低的语气说道:“如今二太太因为治下不严被禁了足,府中之事便由我与四伯母还有大奶奶共同治理。二太太和大奶奶你们是知道到,至于我,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你们切莫存了心想要欺瞒与我。我从前不曾经手过府中事务,难免对你们有不了解之处,你们便将你们的基本信息在李管家处登基一下,过两日我好亲自查验,重新分配事务给你们。”
王管家一向与刘氏亲厚,且从前秦老夫人不管事,大太太又不顶用,她便嚣张惯了,故而头一个便有些不服秦筝,站出来质疑秦筝道:“三姑娘方才说要重新分配事务,老奴听着却觉得不妥,是否该向老夫人请示呢?”
柏氏和骆清染忽的听了这话,一时不知做何回答,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秦筝微抬眼皮,挑眉正色道:“如今老祖宗既然将权力交给我们,便是信任我们,难道这点小事也要去打扰老祖宗的清净,你们真的当老祖宗清闲得很吗!还有,我是主子,你是婆子,即便你心中对我有所不满或者是质疑,也不该大庭广众之下让我面上过不去,莫非你也想学了前朝纪家那般让长平侯府在史书上留个奴不奴主不主的名头吗?”
说完抬头看向王管家,眸子里带着几分他们从前不曾见过的凌厉,看得王管家心里直发毛,急忙解释一番求饶后便后退几步再不敢言语了。
“你们可还有什么疑问吗?倘若有的话,一并说出来吧。”秦筝视线一转,凌厉的目光又落到了她们的身上。
一众人连连摇头,表示没有异议。
秦筝见她们都不言语了,方才轻抿一口茶水后挥手示意她身后的两个婆子端了放着银镙子的托盘上来,嘴里说道:“这些银镙子是我赏给你们的,希望往后你们能够做到安分守己、恪尽职守,不要做出那卖主求荣、阳奉阴违的事情来,白白叫人寒了心。”
两个婆子给了每人一个银镙子,一帮人都拿到银镙子后齐齐躬身行礼谢恩,异口同声地道:“谢四太太,大奶奶,三姑娘赏,奴婢们定会尽心尽责,不敢有所怠慢。”
纪氏和骆清染见秦筝将他们都摆平了,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闻言微微颔首,纪氏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接着温声说道:“今日就到这里,都退下吧。”
一时众人各自散去,骆清染挽了秦筝的胳膊,邀请秦筝去她屋里坐坐说会儿话,秦筝扳倒刘氏大半,心情甚好,一口应下。
两人往炕上相对而坐,骆清染命人取了棋盘棋子过来,同秦筝一边围棋一边闲聊。
“秦小妧,你今天真是太厉害了,简直令我刮目相看,连王管家都被你治的是服服帖帖的。”骆清染笑的眼睛眯成两弯圆月。
秦筝浅浅一笑,颇有些得意地说道:“这有什么,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祖母如今年纪大了,那些个小事也去打扰她,想想都替祖母不自在。他不过就是想借祖母压压咱们,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看谁的嘴皮子更厉害。”
“从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嘴皮子这么厉害,看样子我得多跟你学学,有时候我跟你恪大哥吵架,我还真说不过他。不过就算我吵输了也没关系,最后还不是他来道歉。”骆清染说着说着,笑容中染了几分幸福的味道。
秦筝扯开这个有些扎心的话题,将话锋一转:“跟一个尚在闺中的人说这些不大好吧,现下已是五月中旬,再有小半个月荔枝就该出来了,咱们又有的吃。”
“你说到吃,我还真有些饿了。”骆清染嘟囔一句,吩咐丫鬟叫小厨房做两碗糖蒸酥酪送进来。
不多时,丫鬟提了食盒进来,取了两碗糖蒸酥酪出来,骆清染接过碗拿勺子舀了一勺,刚闻到奶味和糖味,胃里就是一阵的翻江倒海,幸而丫鬟及时拿了痰盂进前来。
秦筝瞧她这样子,不禁疑心起她是不是有了,于是压低声音问她:“这个月的月信可来过了?”
骆清染摇摇头,忽然有些害怕,压低声音道:“没有,我以为只是偶尔乱一次,应该不打紧的吧?”
秦筝强压了笑意,道:“先叫个太医来瞧瞧吧。”
骆清染点头答应,秦筝便随意叫了一个丫鬟去请太医,太医来替她诊过脉后,笑道:“恭喜夫人,夫人脉象华润如珠,乃是喜脉,已有一个多月。”
“果真?”骆清染有些不敢置信,盼了有一年,可算是有了。
“老夫行医数十年,自然不会看错,老夫这就给夫人开安胎的方子。”
骆清染一时激动,竟忘了道谢,还是秦筝替她谢过太医,“如此,有劳王太医了。”
秦筝知道秦老夫人十分希望快些抱到曾孙,待王太医开过药方后辞了骆清染往秦老夫人处报喜,而后又回到墨韵轩给卫离澈写了一封信告知他此事,她没想过卫离澈关不关心这件事,她只知道她现在很开心,她想把喜悦的事情告诉卫离澈。
酉时过后,秦恪方才归家,一进门就见骆清染正坐在炕上喝着鸡汤。
秦恪一脸稀奇地看向她,疑惑地问道:“清染,我记得你不爱喝鸡汤的,怎的今天自己喝上了?”
骆清染顿了顿,好半晌才红着脸道:“阿恪,你要当爹爹了,太医说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秦恪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怔,继而皱又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转瞬睁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好似乎然明白了什么,半晌后回过味来才惊呼一声:“你说什么?清染,我要当爹爹了,真的吗?”
骆清染用力点点头,笑意盈盈地道:“是真的,阿恪要当爹爹了,清染要当娘亲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清染,你真好,谢谢你。”秦恪一面说,一面走上前一把将骆清染揽了起来,用力抱在怀里,生怕她会被人抢走似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已是炎热的六月,秦筝歪在凉榻打着蒲扇,茗墨打了帘子从外头进来,将旁的丫鬟婆子都支出去,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双手奉到秦筝面前,“姑娘,这是外头丫鬟截下的书信,是钰棋亲自递出去的。”
秦筝接过信来看,信封上写着卫将军亲见五个字,微皱了眉,信手拆开来看,上面的字不算好看,却很端正,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秦筝近半个月的日常事务。
五月十六,晨起读书,午间于园中闲步,偶遇王官家,相谈甚欢,晚间于秦老夫人处用膳,戌时三刻安寝。
五月十七,盛公子上门拜访,于花厅见客,晚间赋诗,亥时安寝。
五月十八,同四姑娘五姑娘出府游玩,酉时归府,于大奶奶院里用晚膳,亥时一刻安寝。
五月十九……
秦筝读到最后一行,眉头已是紧锁,他这是在监视自己吗?如果钰棋是用来监视自己的,那么芳若姑姑叫他走的时候他选择了留下,是不是为了在侯府安插他的眼线?
“姑娘?”茗墨轻轻唤她一声。
秦筝眼眶微红,半晌后才冒出一句:“去把钰棋叫进来。”
茗墨不识字,并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不过看秦筝的样子,似乎信上写的并不是她想看到的,没有耽搁,去外头叫了钰棋进来。
秦筝挥手示意茗墨退下,带屋里只余下她们二人,这才冷冷问道:“钰棋,你可有背着我做了什么?”
钰棋心里素质过硬,直直站着,瞧不出半点破绽,只恭敬答道:“钰棋不明白,还请姑娘明示。”
秦筝冷哼一声,将那信取出来送到她跟前,“这却怎么解释?”
钰棋这才略慌了神,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语气平平地说道:“的确是卫将军出征前吩咐钰棋将姑娘每日所做事宜记下,他是出于关心姑娘,并无别的心思,姑娘莫要多心。”
“关心我,你不是日日就在我跟前服侍着吗,你大可以直接写信告诉他我过的很好,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将我所做之事记录地如此详细再传信给卫表哥?就连我前日见王管家和盛公子也记下了,日后是不是我说过什么话,你也要记下写给你的主子看?关心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你口中说的这三个字。”秦筝脸色越发难看,她想到多日前的那个梦,对卫离澈的这个行为是怎么也理解不了。
“姑娘,卫将军的确是担心你,其实将军他,他是……”她忽的想到什么,忙住了口。
“他是什么?他是想监视我,或者说他是想监视长平侯府?”秦筝同她四目相对,因为心烦意乱,说话的言辞间难免过激。
钰棋急忙解释道:“不是的,将军他绝没有这个意思,将军是怕姑娘遇到不开心的事,又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将军是想保护你,才会出此下策。”
秦筝深深看她一眼,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论断这件事,思前想后,为着卫离澈的平安,妥协道:“这件事我暂时当做不知道,至于表哥那边,你接着写信就是,随你怎么编也好,只不叫他起疑心就是了。以后你不必在我屋里伺候着,更不可以继续监视我。如今表哥尚在战场,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我相信你心里应当有数。”
钰棋重重点了头,道:“钰棋明白。钰棋并非有意隐瞒姑娘,还望姑娘谅解。”
秦筝便道:“你本就是表哥身边的人,倒也说不上背叛我,这件事待表哥回来,我自会同他问个明白,你先退下吧。”
钰棋无奈应了声是,躬身行一礼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