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秦萱诞下一女, 刘氏得知此消息后颇为失望, 好在秦远的妻子许媃传来了好消息,两个月的身孕。
宋君翊本就因为刘氏的倒台和秦远仕途不顺对秦萱多有不满, 加之她又只生了个女儿, 去她房里的次数越来越少,秦萱心里郁闷, 得了空便去顺意茶馆喝杯茶静静心。
这一日却好巧不巧地遇上了安平县主宋婉婧,遥想起那日宫宴上她和李恒的反常模样, 少不得上前主动同她寒暄起来。
“安平郡主。”秦萱主动打了招呼。
宋婉婧虽与秦清菡是妯娌, 然秦清菡并非爱编排的主儿,倒也从未同宋婉婧说起过秦萱的不好。宋婉婧同她就往不深, 只知她是堂兄宋君翊的侧妃, 便也耐着性子朝她微微一笑,柔声唤她道:“三堂嫂好。”
秦筝见她对自己还算亲和,旋即莞尔一笑,假意随口问道:“安平郡主很喜欢这家茶馆?”
宋婉婧不置可否, 微微颔首道:“是, 心情不好就会来坐上一坐,这里的花茶不错, 三堂嫂可以试试。”
秦萱含笑附和道:“可巧了, 我也喜欢喝这里的花茶, 要不一块儿坐下喝杯茶?”
“也好。”宋婉婧淡淡吐出两个字, 旋即叫小二上两碗茉莉花茶上来。
茗墨与李旭的婚事定下, 秦筝对她的感情如同亲人一般,自然希望她风风光光地出嫁,故而将自己积攒多年的体己拿出来一部分给她做了添箱。
“夫人,前儿您吩咐针线房做的衣裙,已经做好了,请夫人过目,若有哪里不满意,现下就可以拿回去改。”针线房的婆子一面说,一面将那放着衣裙的托盘置到桌上。
秦筝一一取出来仔细看过,点点头很是满意地说道:“很好,不必改了,妈妈自去忙罢。”
那婆子闻言恭敬道声是,后退几步转身走了出去。
一时茗墨端了果盘进来送与秦筝吃,屋子里的丫鬟看到她都抿嘴笑,她的婚事,她们自是知晓了的。
茗墨微红着脸,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目光柔和地看一眼秦筝后,到底一句话也没说,拿起针线做起针凿来。
晚些时候卫离澈从军营回来,秦筝便让她们都退下,一时间屋里只余了他们二人。
卫离澈瞧见桌上的几套新衣裳,颇有深意地看向秦筝,坏笑着说道:“夫人又做新衣裙了,要不现在换来我替你看看?”
秦筝想起上回她换衣服的时候,卫离澈死活不肯出去,就站在那儿看着,还差点没忍住把她办了,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又不正经,这衣裙是我叫人替茗墨做的,要给她当添箱的。我记得你在青矜巷有一个宅子,可不可以先借给我,我想让茗墨风风光光地出嫁。”
卫离澈这才正经起来,往她身边坐下后温声道:“我不是说过我的就是你的吗?什么借不借的,你要用尽管拿去用就是。”
秦筝笑着说:“那好,明儿我就派人去那儿收拾收拾,不过我可不付银子的。”
卫离澈嘴角微扬,“自然不用你付银子,你把自己付给我就是。”他想套路秦筝一把。
秦筝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起身走到他身边直勾勾地往他大腿上坐下,环住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早就是你的人了,还要怎么付啊?”
卫离澈登时觉得血脉喷张,刚要一把抱住她,秦筝却早从他怀里抽身离开了,看着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的表情,得意一笑,“急什么,不是还没到晚上吗?”
卫离澈深吸一口气,敛敛神语气平平地道:“好,晚上再收拾你。”
秦筝命人进来将那新做的衣裙往朱漆的大红箱子里放了,又吩咐茯苓去厨房传饭。
趁着丫鬟布菜的时候,秦筝抱了臻哥儿在怀里,笑呵呵地问他:“臻哥儿,我是谁啊?”
臻哥儿乌黑的大眼睛盯着秦筝看了好半天后才咿咿呀呀地说出三个字来:“娘,娘亲。”
卫离澈忍不住三两步凑到他跟前,学秦筝对着他问道:“臻哥儿,我是谁啊?”
臻哥儿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爹爹。”
卫离澈喜上眉梢,从秦筝怀里抱了他过来,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自顾自的说道:“臻哥儿乖,等再过几年你长大了,爹爹就亲自叫你武功好不好?爹爹很厉害的,等你跟爹学了武功,定然也能像爹爹这样保家卫国。”
“将军,夫人,可以用晚膳了。”一旁的婆子提醒到。
秦筝示意奶娘上前抱走臻哥儿,含笑同卫离澈说道:“他才多大点,能听懂什么呀?快叫奶娘抱他下去玩罢。”
卫离澈在臻哥儿脸上亲了一口,才将他送与奶娘照看。
茗墨出嫁之日,秦筝看着多出来的五箱嫁妆,不由得泛起疑惑来,她明明只添了三箱,如何会多出五箱。
一旁的婆子见她眉头微皱,知她这是正泛嘀咕呢,因道:“这五箱是将军添的,将军说茗墨姑娘陪了姑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故而特特添了这五箱。”
那婆子话音刚落,就见喜婆进来催促道:“夫人,吉时快到了,快叫新娘子上轿罢。”
秦筝闻言,忙上前同喜婆一道扶了茗墨出去,眼瞧着茗墨上了花轿、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淡出了视线后,秦筝才定下心神走到屋里胡乱用了些早膳。
茗墨不在跟前的日子,秦筝花了好些日子才渐渐习惯。
卫离澈因怕她又为此类事情烦忧,故而特地寻了一个已经配了府上小子且又签了死契的丫鬟来给她做贴身丫鬟。
且说李丞相自去年以来身子便时好时坏,前儿因为一场倒春寒,更是卧床不起,太医院的太医们来瞧过后,统统说是怕熬不过今年冬天。
庆和帝幼年登基,李丞相先是他的伴读,后又是他的肱骨大臣,一下子听说李丞相熬不过今年冬天,悲伤之余,自是考虑立储来稳定朝堂。
丞相乃百官之长,地位特殊且极其重要。虽然李丞相的家人都瞒着他他的病情,然而李丞相何其聪慧的一个人,岂会不知他自己的身子,故早已上书向庆和帝提了几个可以接替他丞相之位的人选。
“娘娘,南康公主求见。”
王皇后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皮微抬,“让她进来吧。”
“母后金安。”南康公主朝她躬身行了一礼。
南康公主是王皇后的独女,王皇后一生无子,自然对她很是宠爱。抬头看向她含笑问道:“今儿进宫来找母后,所为何事啊?可是驸马又有哪里惹你不开心,来找母后出头了?”
南康公主给了王皇后一个眼神,王皇后会意笑容一僵,挥手示意宫人门统统退下。
待殿内只余了她们二人,南康公主方才往王皇后身边坐下,开口问道:“母后以为父皇会立谁为太子?”
王皇后惊讶地瞪大眼睛,她从来没想过端庄乖巧的女儿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旋即挑眉正色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父皇知道了会不高兴。”
南康公主并未有丝毫的恐惧退缩,凑到王皇后跟前继续说道:“母后,眼下的形势,咱们不得不识时务,三哥和五哥,儿臣断定未来的天子必定出在他们中间。”
王皇后听她说完,早已是心惊肉跳,这么些年来,她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得益于她总能做到将宫中的几位皇子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故而倒也没有招来皇子后妃们的记恨。“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为什么不能说,母后,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三哥以后登上帝位,他还有他的母妃郭贵妃,那么到时候母后您又该如何自处?要儿臣说,五哥生母早逝,他要是登上帝位,母后您就是唯一的母后皇太后。”
听她如是说,王皇后这才算有些心动了,睿王宋君翊从小众星捧月,他若是登上帝位,哪里还会在乎一个对他一视同仁的“母后”,倒是五皇子宋君衍自小没有生母陪伴,若是在立储一事替他说话,他必定感念恩德,日后登上帝位也能对自己这个母后皇太后好些。
南康公主见她沉默也不说话,知她这是有些动摇了,正在权衡利弊,便又一鼓作气继续劝说她道:“母后,郭贵妃这些年来一直被母后压着,谁知道她心里如何想您呢,若是她存了祸心,他日当上圣母皇太后岂不是要拿您出气,三哥是他生的,定会帮着他无疑了。到时候咱们母女该如何是好?”
王皇后忽的想明白了什么,抬头定定看向南康公主,沉声问:“说,到底是谁教你来同我说这些的?”她的女儿她自然明白,单靠南康她自己定是不会想到这些的。
南康公主轻轻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母后,傅侍郎同儿臣说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以母后的资历,定会这么问,他叫儿臣不必隐瞒,直接说是他教儿臣这么说的。”
王皇后做最后的确认似地认真问她一句:“傅侍郎,你父皇最近很喜欢的刑部侍郎傅云琛?”
南康公主大方答道:“正是他。他约儿臣出来的方式也很是奇怪,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他应是不想被人瞧见然后新生怀疑吧。”
王皇后微微颔首,又道:“卫离澈,傅云琛,只怕这储君之位真个要是你五哥的了。你叫人偷偷送他一盆莲花,他自然会明白。这样不会落下口实,更不会落下把柄。”
南康公主一脸疑惑地看向王皇后,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王皇后便道:“莲又称荷,荷的谐音,以他傅云琛的聪明才智,不会不明白。”
“到底母后谨慎,儿臣受教了。”
王皇后闻言微微颔首,一脸慈祥地说道:“嗯,你记下我的话就好。来都来了,用过午膳再回去罢。”
长春宫内,庆和帝看着一本本奏请立储的折子只觉得无比头痛,宋君翊和宋君衍之间,他现下还迟迟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来。
按照私人情感来说,宋君翊是郭贵妃生的,他自然更为偏爱一些,可是站在整个皇室的角度来说,宋君衍更能容人,也更能保全他的血脉。
如太医所言,李丞相没能熬过冬天,于十二月上旬病逝,举国哀悼。
庆和帝思前想后,终是立了从不参与派系之争的霍勉为丞相。
彼时睿王府内,宋君翊的谋士正与他相对而坐围着棋,“圣上此举,怕是已经知晓殿下与五皇子的夺嫡之心,故而才会立了霍勉为丞相,看来圣上还未下定决心要立谁为太子。”
宋君翊不紧不慢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语气里却是听不出情绪,“如此也好,咱们才有时间做两手准备。对了,左羽林军统领宋越那边可妥当了?”
那谋士信心满满地说道:“殿下放心,宋越已发下毒誓,誓要同殿下共荣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如今就只差准备兵器粮草等物了,定国公府是本王母妃的娘家,自是站在本王这边。如今定国公府和卫离澈皆是手握二十万兵权,本王又有宋越做内应,不怕敌不过卫离澈。”宋君翊说罢,扬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轻抿起来,这盘棋,他赢定了。
“王爷,秦侧妃求见。”
宋君翊眉心微皱,语气中染了几分厌恶:“不见,叫她自己回去。”
那谋士见状,心中疑惑,因问他道:“王爷从前不是很喜欢秦侧妃的吗?怎的突然这般待她?”
“本王当初娶她,不过是看中长平侯府和她哥哥,如今长平侯府不可能支持本王,她哥哥也仕途艰难,你觉得本王还有必要继续宠着她吗?更何况若非她自个儿同秦筝把关系闹得那样僵,本王想要除掉秦筝以此来打击卫离澈将会轻松的多。”
谋士凝神想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说道:“殿下的意思是,若是秦侧妃当初能忍下一时之气对秦筝虚与委蛇,那么殿下想要除去秦筝只需叫秦侧妃出面即可,比如一碗简单的汤药或者一块糕点。”
宋君翊眼皮微抬淡淡看他一眼,复又看向棋局,一言不发。
秦萱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将丫鬟婆子都支出去后,自个儿抱着女儿垂泪哽咽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秦筝,为什么傅云琛和卫离澈都那样爱着她,宠着她,而我却只能守着空房,我明明替他生了女儿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信,我不甘心,我的命就真的这样不好。”
秦萱怀里的孩子并不明白她为何要哭,甚至不知道她是在哭,只是笑嘻嘻地看着秦萱,一双小手在空中挥舞,咿咿呀呀地叫道:“娘,娘亲,娘亲。”
因着宋君翊甚少来看她,故而她现在还不会叫爹爹。
秦萱被她叫的心头一暖,不由得抹抹眼泪感叹道:“乖,还是我的珍姐儿好,只有珍姐儿和娘亲还会关心我记挂我,到底血浓于水。”
年关将近,洛阳飘起白雪,卫离澈抱着臻哥儿同秦筝一道踏雪寻梅。
臻哥儿快两岁了,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他嘟着小嘴软糯糯地说道:“臻哥儿饿。”
秦筝含笑看向他,叫后头的丫鬟将小食盒呈上来,从里头取了一块糕点递给他。臻哥儿接过糕点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也不哭闹了。
“瞧瞧你的好儿子,才这么小就学会撒娇要吃的了,再过一两年指不定什么样呢。”秦筝含笑打趣卫离澈道。
卫离澈便道:“是我儿子,就不是你儿子了?他跟我撒娇可没用,得对着你这个好娘亲才管用。”
一家人其乐融融,很快又到了除夕夜。看过烟火后,秦筝叫奶娘抱了臻哥儿回去休息,自个儿躺在卫离澈怀里同他一起守岁。
正月十五,原本该是合家团圆的喜庆日子,庆和帝却是半点也开心不起来,昨儿八百里加急,岭南一带有前朝余孽叛乱,人数虽然不多,却也叫人烦心。急急召了武将进宫,商议对策。
卫离澈原以为郭家人会主动请缨平息叛乱,奇怪的是郭家人只静静站着,听着其余武将各抒己见,并未发声。
庆和帝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下令命卫离澈领兵五万前去镇压,敌方不过三万余人,相信很轻松就能镇压下来。
卫离澈归家后踌躇了半晌,才敢同秦筝说起此事,“明儿我就要领兵前往岭南,左右不过三五个月,你在洛阳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闲的无趣便下帖子叫几个命妇来府里陪你说说话听听戏下下棋,她们会很乐意来咱们府上。”
秦筝亲自往他的茶杯里添了热茶,柔声笑他道:“一进门就见你心事重重的,原来是为了这事儿,你放心,你的夫人很深明大义,你是将军,职责就是保卫大历不是吗?你只管放心的去打仗,家里有我呢。”
卫离澈端起茶杯,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只幽幽开口道:“还不是舍不得你,怕你伤心?你自己一个人在府里,又要照顾臻哥儿,我自然放心不下。”
秦筝咯咯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你只管安心去打仗,早些得胜归来就是。”
两人正说着,夏衍打了帘子进来禀告道:“傅侍郎求见。”
卫离澈眉心微皱,秦筝也跟着皱眉,他来做什么?
顾念着秦筝是在他家的庄子上生下的臻哥儿,他们又共奉一主。“带他来书房。”卫离澈淡淡说完,又同秦筝道:“我去去就回,你呆在屋里。”他不希望秦筝再同他见面。
秦筝自然知道他在忌讳什么,忙乖乖点头,她也不希望傅云琛再继续记挂着她,倒耽误了他真正的良缘。
夏衍带了傅云琛进来,卫离澈冷冷看他一眼,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同他说道:“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觊觎我的夫人,你可以走了。”
傅云琛清苦一笑,沉声说道:“她告诉过我,她爱你,要一世常伴你左右,从今往后,傅某只会将她深埋心底,卫将军莫要多心。今日前来,是要提醒卫将军一句话。”
卫离澈这才松一口气,看向他的眼神也和缓了一些,“什么事?”
傅云琛上前一步,缓缓开口说道:“此次镇压叛军,定国公府无人发声,卫将军不觉得奇怪吗?”
卫离澈凝神思忖一会儿,实在没弄明白他问这话的意图,便半真半假地道出自己的想法:“是有些奇怪,不过我后来想了想,许是他们觉得叛军区区三万人马,根本不足为虑吧。莫非你有别的看法?”
傅云琛不置可否,“依我所想,睿王或有谋反之意,定国公府是郭贵妃的母家,郭贵妃只睿王这一个儿子,对他寄予厚望,自先太子被废黜后,睿王和三皇子的夺嫡之争,朝堂上的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圣上自然也是知晓的。据我所知,圣上近日似有意立三皇子为储君,既然我能知道这个消息,睿王必然也已知晓,只要你领兵去了岭南平定叛乱,一旦叛乱平定,睿王便极有可能兵变逼宫。到时候圣上退位,即便你返回洛阳,怕是也不能再做什么。”
卫离澈顺着他的思路想一遍,觉得他说的并非没有可能,宋君翊行事一向毒辣,他能两次设计取秦筝性命,自然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傅云琛,我承认你有时候的确比我聪明,至于你是如何知道圣上有意立三皇子为储君的,我并不想深究。若你所想是对的,逼宫必须要掌握禁卫军,说不准宋越现在已经是睿王的人了。”
“这点我也想过,已经派人去暗查过,只是宋越防备心极强,并未露出半点马脚,这倒难办了。”略顿一顿,皱着眉继续说道:“我今日来找你,不过是担心她的安危,眼下最好的办法,是将她转移出洛阳,多派些人手看着。”
卫离澈宣示主权似的说道:“我自会安置好我的妻儿,无需你忧心。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事。”
他的妻子,自然轮不到他来管。傅云琛顿觉心口一痛,却又故作轻松地道:“卫将军待夫人之心,我自是知道的。该说的都说了,这便先行告辞。”
卫离澈微微颔首,看着他走出去后,唤了夏衍进来,“有件事情需要麻烦你,需要你离开洛阳些时日。”
夏衍双手抱拳恭敬道:“将军待属下有知遇之恩,将军需要属下做什么,直言就是。”
“带夫人和小公子去扬州,今儿晚上我会书信一封派人送去扬州老宅,你们到了扬州直接住进去就是。待我得胜归来,你再带着夫人回来。还有,将府上的家丁护卫统统带去扬州,定要确保夫人安全。”
夏衍点头答应,忽的想起什么事,旋即又问:“扬州知州那边,可要找人通通气?”
卫离澈道:“这是自然,李知州那边,我会亲自会派人去说,叫他务必增派人手保护夫人周全。”
“属下这便下去布署事宜。”夏衍说完,做了个揖后退几步转身出去了。夏衍走后,卫离澈才又唤了李管家进来。
“你派个稳妥些的人留在洛阳暂带管家一职,密切关注朝堂动向,若有人问起夫人去哪了,就说夫人外出走亲访友了。再叫上几个心腹一道随夫人去扬州,扬州那边我自会打理妥当。”
“这是,要起风了?”李管家先是点头道是,而后又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卫离澈没有答话,只挥手示意他下去速速准备。
“阿澈,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傅侍郎突然找你,可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秦筝并非喜欢掺和朝堂上的事,只是单纯出于担心卫离澈。
卫离澈若无其事地上前替她撩了撩鬓边的碎发,温声细语地说道:“不过是一些琐事,你别多心。前儿扬州老家那边的亲戚来信说想想想你这位将军夫人,我想着你没去过江南,我出征后你一个人带着臻哥儿又无甚么趣,倒不如去扬州小住三五个月,等我凯旋而归,再叫人接你回来可好?”
秦筝觉得他说的在理,便也没有多想,一口答应道:“这样也好,什么时候去?”
因怕她事后怀疑,索性顺口撒一个谎,“后天一早就去吧。之前就想告诉你来着,可是细细想想我是个武将,不是文臣,自然比不得别人会变着法儿地讨夫人开心,故而就想今日再说出来给你一个惊喜,不过现在看来,我好像失策了,你似乎不是很开心啊。”
秦筝闻言,忙露出一个大大的小脸,主动环住他的腰说道:“谁说我不开心?我可是打小就想着去看看江南的“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你开心就好,扬州那边我已经差人去打点了,你只管去就是。还有,扬州不比洛阳,我派了很多人马随行,并非是监视你的意思,你莫要多心。”
秦筝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软绵绵地说道:“嗯,我知道的,你都是替我着想。不过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怎么我靠着你你的心跳还是这么快,阿澈,你真是太可爱了。”
可爱,她的心是有多大,就这么笃定他能凯旋而归!“小东西,你真是越来越会撩拨你家男人了。”说完直接扛着她到了床上,欲行不可描述之事。
次日秦筝目送卫离澈上马出征后,先去长平侯府拜别秦老夫人,而后又去霍府见了秦清菡,最后又叫了茗墨来府上小聚一回,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抱着臻哥儿上了船沿着运河往扬州去。
刚到扬州的前几日,秦筝因着水土不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渐渐适应后扬州知州才携了女眷来府上拜访秦筝。
秦筝无事就会带着臻哥儿往扬州街头走走逛逛,不过大多是在人口聚集的地方,稍微偏僻些的地方她统统不去,毕竟扬州她不熟悉,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卫离澈在外便不能安心打仗。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到了六月,扬州知州派人来报说卫将军大获全胜,圣上下旨命他择日班师回朝。
秦筝记得卫离澈同她说过,他会派人接她回去,只是来接她的人迟迟不来,她便也泛了嘀咕,这卫离澈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且说卫离澈大获全胜,庆和帝大喜,意欲立储,不在话下。
宋君衍进了长春宫,见庆和帝手持一本厚厚的书端坐于书案前,先上前行了礼,而后才恭敬问道:“不知父皇找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庆和帝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道:“如若他日你登上帝位,你的兄弟做了错事,你会如何处置?”
宋君衍凝神思忖一会儿,看向庆和帝直言不讳地说道:“儿臣会秉公处理。”略顿一顿,接着说道:“不过法律无外乎人情,他们到底是父皇的骨肉,儿臣自然会保全他们的性命,不叫皇室血脉凋零。”
庆和帝闻言大喜,含笑说高声说道:“好。父皇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今日所言,父皇希望你能铭记在心,无论如何,你们都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朕不希望煮豆燃萁的悲剧发生在你们身上。”
“父皇的话,儿臣不敢忘。儿臣说过的话,儿臣自然也会谨记在心。”
庆和帝笑意微敛,挥手说道:“嗯,你退下吧。父皇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朕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儿臣告退。”躬身又行一礼。
“王爷,今儿圣上单独召见了三皇子。三皇子出来的时候,似乎心情大好……”跪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
“退下罢。”上首的人冷声道。地上的人畏畏缩缩地道了声是,急急退了出去。
随手摔了一套茶具,强压着怒气沉声嘀咕道:“父皇到底还是选择了他,他不过是个贱婢生的儿子,如何能担此重任!”旋即又唤了心腹进来。
“一切可准备妥当了?”
“万事俱备。”
他点头,“好,继续派人打探消息,册封大典动手。还有,那两个女人,一定要抓了来,以防万一。”
“属下遵命。”
六月中旬,庆和帝召集文武百官,预备宣布立储一事。奇怪的是,郭家众人与禁卫军统领宋越并未出现。
庆和帝正疑惑间,王公公领着一对人马慌慌张张地跑上了大殿,跪地颤巍巍地禀告道:“皇,皇上,睿王领兵逼宫,意欲谋反,皇后娘娘和晋阳公主已经被反贼抓住了,皇上和各位大臣快些走吧。”
庆和帝和朝臣闻言,皆是大惊失色,他怎么都没料到他宠爱了近三十年的儿子会做出逼宫弑君之事。“果真是睿王,你看清楚了?”
“老奴说言句句属实,陛下您听他们过来了。陛下快走吧。”
“逆子,朕的禁卫军何在!”庆和帝气得一阵急咳,厉声呵斥道。
“回,回皇上,禁卫军中的左羽林军已沦为逆贼。皇上快走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王公公急得直跺脚。
“圣上且先回避,臣以为这些叛军大多是被蛊惑的,圣上若相信臣,臣愿留在这里说服叛军。禁卫军虽已沦为睿王同伙,然宫中还有右羽林军,咱们不一定会输。”
“朕不走,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是怎么逼宫的!”
正说话间,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宋君翊同宋越并郭家三子领兵走了进来,将庆和帝和朝臣团团围住。
“睿王殿下,这里乃是金銮大殿,你果真要行那逼宫弑君的大逆不道之矩吗!”霍勉厉声呵斥道。
宋君翊轻蔑地看他一眼,嘴角微扬,“本王不过是清君侧,王皇后祸乱后宫,傅云琛卫离澈扰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又怎么说本王是逼宫弑君?”
“简直一派胡言,大历谁人不知王皇后贤良淑德,如何祸乱后宫?卫将军保家卫国,一片赤诚之心,如何就是乱臣贼子了?难道众位将士真要听信谗言做出那逼宫弑君之事,让你们的子孙后代都替你们背负上骂名吗?姑且不说你们吃的是皇粮,你们想想这些年圣上可有亏待过你们,你们还能昧着良心做出如此行径吗?”
有些士兵闻听此言,下意识地动了动手里的长矛,心里开始犹豫起来。
宋君翊忙高声道:“大历谁人不知傅云琛能言善辩,他这是替他自己开脱呢,听本王命令,谁能拿下傅云琛,赏银千两。”
叛军闻言,复又士气大振,很快抓了傅云琛。
“父皇,拟旨罢。只要父皇传位与我,父皇就是太上皇,儿臣还是会好好孝敬您的。”宋君翊走到庆和帝跟前轻声说道。
“逆子,你休想!众位将士,朕知道你们是被逆臣所骗,只要你们放下兵刃不再顽抗,朕可以恕你们无罪。”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知现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不敢放下刀剑,只有拼一拼或许还能有生的希望。
宋君翊得意一笑,忽的拔高了音量:“父皇,你就不要再挣扎了,没用的,卫离澈的十五万大军这会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郭家的二十万大军现在都听从儿臣,你就颁布退位诏书吧。”
“谁说我的十五万大军什么都不知道,皇上,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卫离澈的盔甲上溅满了鲜血,手持利剑领了一路人马走进大殿。
叛军见了卫离澈,一个个地像老鼠见了猫一般,他现下不是该在返回洛阳的途中吗?怎的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三皇子殿下疑心睿王会因不满圣上立他为太子而逼宫,故而早早传了信给微臣以防万一,微臣接到信不敢有耽搁,日夜兼程赶了回来。睿王殿下还是劝你的手下放弃抵抗吧。”
庆和帝语重心长地道:“翊儿,收手吧,朕不会取你性命,你现在收手,你还可以当你的睿王。”
“皇兄,郭家三将皆已受降,你就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宋君衍亦领了一队人马从外头走了进来,站在离宋君翊不远的地方劝他道。
“原来你早就和卫离澈傅云琛串通好了,哈哈哈,父皇,看看,这就是选的好储君,也不过是个卑鄙小人。”宋君翊说完,转头看向身后的宋越,叫他将人压上来。
“碧菡。”宋君衍心下大惊,他明明派人送方碧菡出了洛阳的,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你赢了又如何,我便让你最爱的女人陪我共赴黄泉,你这一辈子,只能当个孤家寡人了。”宋君翊说完,举剑刺向方碧菡。
宋君衍来不及多想,伸手握住宋君翊挥出的剑刃,索性他眼疾手快,并未伤及方碧菡。
幸而卫离澈很快打下他手里的剑,让手下抓住了他。
“殿下,你的手流了好多血,你怎么这么傻,痛不痛?”方碧菡急得落下泪来。
宋君衍没有理会她的问题,抱住她无比认真地道:“碧菡,我不想当孤家寡人,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方碧菡的心彻底化了,她没有办法再继续漠视这个男人对她的情感,她抹抹眼泪哽咽道:“好,我不走,你的手在流血,叫太医来替你包扎一下好不好?”
“好。”
三日后,庆和帝颁布退位诏书,让位于宋君衍。
待秦筝从扬州返回洛阳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因为卫离澈没有同她说实话,自个儿孤军奋战,秦筝好些天都没理会他。直到方碧菡的册后大典那日,她才同说了三两句话。“你好了没?”、“我想快些去皇宫。”、“臻哥儿想你了。”
“阿筝,你且原谅我这一回罢,我真不是故意隐瞒你,这不是怕你担心吗?”卫离澈委屈巴巴地认错道。
“我不是气你,我就是想告诉你,咱们是夫妻,有什么事都该一起商量都应该一起面对,你这样总是替我着想什么都不告诉我,明儿我也替你着想什么都不告诉你,你可乐意?”
卫离澈摇摇头,一脸讨好地看向她道:“自然不乐意,阿筝,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就原谅我吧。”
秦筝一瞬间觉得卫离澈在旁人面前是冷冰冰的大将军,在她跟前简直就是听话温柔的小狼狗,如此心里的气才消了大半,别过头强忍着笑意故作高冷地说道:“今晚就不用睡书房了,来房里睡吧。”
“是,属下遵命。”卫离澈说完,试探性地环上她的腰,见她别着头偷笑,便越发大胆,抱了她在怀里咂了好半晌。
“爹爹,娘亲,你们在干嘛啊?”臻哥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这会子正满腹疑惑地盯着两人看。
秦筝忙推开卫离澈,卫离澈却不依,一手蒙住臻哥儿的眼睛,一手抱了秦筝回来继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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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新文《首辅之妻》了解一下。
坊间传闻,齐湛齐大人不是克妻,就是喜好虐妻,不然怎会三年间死了两房夫人?
闻听此言,身在齐府的孟良君坐不住了,这怎么跟孟府的人说的不一样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为了保住小命,孟良君出现在了墙头。
一日傍晚,齐大人于院中“闲步”,成功捕捉翻墙未遂女子一名,“夫人,外头更深露重的,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在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