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奥姆,今年二十岁,是深水王国和蓝玉王国的王子,未来的海王。
我父亲是深水王国的国王,坐拥大片海域。我母亲曾经是蓝玉王国的女王,如今只是一个守塔人的老婆。
父亲去世时叮嘱我,一定要带母亲回到海里,因为只有母亲才能重振蓝玉王国,而只有母亲登上蓝玉王国的王位,我才能同时继承蓝玉王国和深水王国的国王之位,最后成为海王。
2、
为了找回母亲,我的师父带我来到那个风景如画的海边小镇,这里的天空如大海一样蔚蓝,夕阳在低矮的水平线上留下黄色的剪影,时间过得很慢,仿佛黑夜永远都不会到来。
我见到了那个男人,那个抢走我母亲的男人,以及他的儿子。一个体态臃肿,一个长得像大傻个儿,真不知道母亲喜欢他们什么。
师父对母亲说了谎,他说:“深水王国的人鱼们都不服奥姆,他们想趁着奥姆弱小时将他处死。唯有您回去才能救他,求求您了。”
我的母亲,那个我想念了十五年的人,冷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的师父说:“对不起,我已经有我爱的丈夫和孩子了,不想再回到深海。如果他愿意留下来,我和汤姆都会欢迎他住在这里。如果他不愿意,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照顾他。”
师父回头看了我一眼,显然没想到我的母亲会如此绝情,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
我说:“我愿意!”
我倒要看看,为什么母亲宁愿放弃蓝玉国王位和我伟大的父亲,也要留在这里。
3、
师父走了,我被留在了这里。
母亲和我名义上的继父并没有表现出很欢迎我的样子,倒是那个大傻个儿,十分兴奋地带我到处参观。
我看到了厨房,是老男人为我母亲做饭的地方,那里干净整洁,冰箱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有许多还用花花绿绿的袋子装着。
“这是薯片,你要来一点吗?”
大傻个拆开一个袋子,递给我问道,脸上笑得一脸热情,十分自来熟。
我瞪了他一眼,说:“我不饿。”
大傻个于是自己吃了起来,向我介绍客厅时吭哧吭哧,向我介绍储藏室时吭哧吭哧,向我介绍浴室时还是吭哧吭哧。
我听着他吃薯片的声音,觉得很是烦躁。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袋子,说:“我饿了。”
他愣了一下,脸上扬起慈爱的笑容,摸了摸我的头,说:“我等会儿就帮你做。”
从来没人对我这样温柔地笑过,我转过头去,心想,笑个屁啊!
4、
在陆地上生活不比海里,这里不管做什么都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钱。
大傻个儿赚钱的方式是清理海上的垃圾,俗称海上清洁工。
每天九点,大傻个儿都会开着一艘白色的渔船出海捞垃圾。我闲着没事,于是跟他一起去。
大傻个儿巡视海面很仔细,而且总能精准地找到垃圾所在。我问他为什么,他憨厚地笑了笑,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他说:“你仔细听。”
我皱了皱眉,听听周围,什么也没听到。
他突然将手伸向水下,很快,他提了一个装满水的包装袋上来,从上面的图片可以看出,这曾是薯片的包装袋。
他将包装袋的水倒在手上,水流回大海,一只小鱼落在了他手心里。
原来,小鱼刚刚被困在了包装袋里。
我有些生气,亏我还想当海王呢,居然没有听到小鱼在水下求救的信号。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他。
他笑了笑,摸摸我的脸,说:“静心。”
5、
此后一个多月,我每天跟他出海清理垃圾,想为自己争一口气。
渐渐地,我学会了屏蔽海浪的声音、风的声音、海鸥的声音、渔船划过海面的声音,我能听到那些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
终于,在某一天,我比大傻个儿先一步救下了一条海鱼,处理了一片垃圾。
那天我很开心,因为我证明了自己不比大傻个儿差。
我兴奋地将渔船越开越远,疯狂地处理感知到的每一片垃圾、救下一个个生命。
晚上回家晚了,母亲等在门口,一把拉过大傻个儿,担忧又着急地问:“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海上垃圾多,今天多处理了些。”
“是吗?”母亲防备地看了我一眼,我突然明白,她是在怀疑我,怀疑我会伤害她心爱的儿子。
6、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回到卧室,没有吃饭。
我的听力本来就好,静下心来练了一个多月,只要我想,周围五公里的声音我都能听清。
我听见了母亲跟继父还有大傻个儿说话的声音,打趣的声音,逗乐的声音。没有我在桌上,他们是那么其乐融融,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外人。
既然他们不需要我,我又何必委屈自己来讨好他们呢?
趁着亚瑟上楼前,我叫来了深水王国的人鱼,告诉他们我接下来的计划。
7、
继父晚上都要去灯塔守夜,母亲总是会陪他。晚饭过后,家里只剩我和亚瑟。
镇上没什么娱乐的地方,只有一家酒吧算是热闹。
亚瑟走上楼来问我:“奥姆,要去喝酒吗?”
我背对着他,假装睡着,不稀罕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关心。
他低声笑了笑,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生气了,走,我陪你去喝酒。”
我不动,继续装睡。
“爸妈出门了,你再怄气,也不能饿着肚子吧?”
“……”
“乖,走啦。”他将双手伸到我的脖子里,坏心地揉捏我脖上的肉。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拳打在他脸上。
“shit!”他摸着被揍的左脸大喊一声。
我以为他要跟我打架,一下跳到地上,双脚分开,双拳握紧,作出干架姿态。
他捂着脸饶有兴趣地打量我,最后憨憨地一笑,搂着我的肩膀说:“走,喝酒去!”
8、
大概他的笑容太过无害,我没能拒绝他的邀请,跟他去了他心心念念的酒吧。
酒吧有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亚瑟带我到吧台坐下,对酒保说:“两杯威士忌。”
我看着杯子里棕黄色的液体,闻着浓烈的酒精味,迟迟不敢喝。
亚瑟已经喝了半杯,脸色酡红,粗壮的手臂搭着我的肩膀,说:“奥姆,喝呀!”
这个人分明是有些醉了。
我小小地抿了一口,苦味在我的嘴里蔓延,若非海王的尊严支撑着我,我当场就想吐出来。
“不好喝!”
亚瑟低低地笑了笑,说:“你不喝我喝。”然后就着我刚刚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
9、
回去的路上,亚瑟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东倒西歪地往前走。
我真想把他丢在路上自生自灭,可惜我轻易挣不来。这人一身蛮力,缠人得很。
我拖着他上楼,回到我跟他的卧室,将他摔在床上,不想他拉着我的胳膊不放,我就这样倒在了他身上。
骨头相撞,痛!
大傻个儿突然醒了,翻身压住我,半醉半醒地看了看周围,迷茫道:“我回家了?”
卧室的灯没来得及开,只有明亮的月光顺着屋顶的天窗倾泻而下。
亚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低头看着我,那双与母亲极其相似的湛蓝眼睛散发着温柔又迷惘的光芒,温暖地包裹着我,让我舍不得移开目光。
我伸手去摸他的眼睛,就像无数个夜晚渴望触摸母亲的眼睛一样。毫无征兆地,我哭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来,爱怜地亲吻我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巴,都是蜻蜓点水般的,最后摸了摸我的脑袋,抱着我说:“弟弟,别哭。”
或许是我醉了,抑或那天的夜晚太过安静美好,我没有推开他,而是闭着眼睛任由他抱着,直到进入梦乡。
10、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有点尴尬,他倒是表现得很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从衣柜里随便拿出一件衣服丢我身上,说:“换上这件吧。”
鱼在海里是不需要换衣服的,人类真是麻烦!
继父在厨房里烤香肠,母亲在旁边用面包机烤土司。
我走出门外,望着远处的大海,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发出万道金光,两岸的云层浓厚,一簇一簇的,靠近沙滩的海水澄碧,白沙细软。
不得不说,这里真的很美。但是,真正的王是不会满足于这种地方的。
一条飞鱼从远处极速而来,这是我的手下,他告诉我部队已经集结,随时都可以攻下这里。我用我们鱼类特有的感知力告诉他暂时别轻举妄动,他收到指示后离开了。
11、
“你刚刚在跟它说什么?”亚瑟走过来,瞪着我问道。
他气势汹汹,我警惕地后退,说:“你瞎说什么,我刚刚是在看风景。”
他上前拉住我的手,掐着我的手腕,湛蓝如宝石般的双眸第一次投射出锋利的目光,威胁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刚刚说了什么,但我确信你刚刚在说话。奥姆,不要做出伤害母亲的事!”
说完,他就甩下我一个人,独自走了进去。我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有不甘。
凭什么?他凭什么认为我会伤害母亲?我对母亲的爱比他要多出一百倍,他没资格这样说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