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程辞暮规规矩矩地坐在令易青差人安置的小桌前,脸上没有任何可以展示情绪的微表情,端是一副沉稳镇静的模样。
其实,程辞暮如今的脑子是乱到恨不得把《一人之下》的原书摊开,从头到尾再逐字逐句地过上一边的好。
如今这事儿,至少先得把大家的立场盘算清楚才行。
若是太府寺少卿陶云遮,那他的身份...便是前期从摄政王手里九死一生,中期韬光养晦,到后期同傀儡小皇帝一起掀翻反派摄政王的大佬了?!
原书的陶云遮虽是一剑挑中了程素的心口,可如今重生的程素也是视摄政王为最终仇敌,两人未免就站不到同一阵线上。
这么算来,程辞暮觉着他好像并不用担心自己需要做两种立场之间的夹心饼干,而且也完全不需要改变他任何原有的性格。
就这样一位大佬,被他第一次穿书的时候偷走了心,第二次穿书的时候愣是主动送上门成为人家的小宠。
程辞暮脸上难免泛起了羞赧的热度,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喜欢的人恰恰早已经喜欢他了!
这句话就像是定海神针一样沉沉地杵在程辞暮扑通不停的心脏,让往后所有的顾虑顿时消散于无形。
却在程辞暮自顾自欣喜的时候,上首重新换了一张公文的人反倒是恍惚得比他还厉害。
未免等他抄完了那三遍法规后还要被令易青抓小辫子,也是因为在陶云遮眼皮底下的缘故,程辞暮硬逼着自己手抖般地工整,磨磨蹭蹭半个时辰才抄完法规的第一遍。
算算时间,已然接近晌午,太府寺中来来往往的官员也都是用过饭了。就比如他方才亲眼瞧着陶云遮出了门,这都大约一刻了竟还没回来。
陶云遮明明也记得他的,怎么刚才,理都不理他呢?
陶云遮不在,心眼暮暮便再也装不下去了,方才做戏般的稳重和沉静现下全被他碾碎在了砚台里。
那人都不爱看的,他做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
若不是有椅子和小桌还能扶着他这摊软泥,坐没个坐的姿态的程辞暮怕是蜷成球也是没跑的了。
他做小雀是这样,做人想来也是差不离的。
手里拎着饭盒回来的陶云遮,瞧见的便是歪歪扭扭趴在桌上的某人。
少年的脚和身子一起缩在方椅上,被脑袋枕着的左手挂在桌案上,右手研墨,好似带着些发脾气的调皮力道。
兀地,一阵低沉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吃饭。”旋即,满满三层的饭盒落在了程辞暮的桌案上。
“阿云,你怎么这么好啊!”程辞暮如今最重要的胃被照顾到了,便顾不上生对方将才大约半个时辰都没理睬他的气,十分配合地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可这一顿饭下去,陶云遮依旧没对他有所表示,好像他方才那样做就只是“出于善意而不让街坊饿着肚子”一样。
这简直太不好了!
程辞暮往常作为小肥啾讨巧卖乖的技能手到擒来,手中尚只动了几次的笔被他搁在了笔架上。
于是这个在旁人眼里绵软乖巧的少年突然便悻悻然地垂下了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可那可怜巴巴的词句愣是一个不漏地溜进了陶云遮的耳朵:“阿云,我知道你记得我的。是我不好,忘了你这么久,你便是再也不理我也是我合该受到的惩戒。但若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换个法子呢?你可以欺负我,但是却万不能不理我的。”
那声“欺负”同其它字句的语调都不一样,仿若就是戚哀里一声不合群的坏,像把钩子偷摸着把陶云遮藏着掩着真心的那层薄纱扯开。
陶云遮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在地颤了颤,几乎把袖口都扯皱了。
程辞暮瞧见了!
于是他站起身,往陶云遮身边慢慢挪步子,也更加肆无忌惮地卖起乖来:“我的那三遍其实早已经抄好了,按理是可以被接回家的。只是令少卿看不上我那狗爬的丑字,这才叫我重新来过。可是我能怎么办呀,没人手把手教我写,也只能是如今这种水平了。”
言语间,程辞暮又偷摸着把“手把手”加重了一些,果真见着陶云遮袖口又皱了三分。
“我家弟弟这么久了都不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作保把我领回去。阿云,不如你也做我的家人好不好呀?”程辞暮言语间委屈得很,白净温软的脸上端是令人怜爱的乖巧,仿佛有一种陶云遮不答应便是要对他始乱终弃的样子。
且这会儿,他也基本是站在陶云遮身边了。
一股奶乖奶乖的绵软混着程辞暮身上花蜜的淡淡甜味,悄咪咪地渗透进了对方的心田,程辞暮说:“阿云,你做我的相公吧,行不行呢?”
这最后一句乘胜追击,愣是让堂首的人又毁掉了一份要批注的文书。
陶云遮默默将自己的左手藏在桌案下,呼吸间却是绷得如同弯弓一般地脆弱,哪怕一句,只要程辞暮再说一句,他都要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了。
而一旁杏眼弯弯的程辞暮这下便是十分笃定了,他家饲主就是这么心口不一呢!
只是程辞暮不知道,他现下以为的“心口不一”往后全成了“斯文败类”的典型。且如同小本子记烂账一样,全在他自个身上被讨了回去,每划掉一笔便是一整天都起不来床的惨兮兮。
令易青前脚刚踏进门,便听见刚刚那少年如同登徒浪子般地站在自家同僚跟前玩闹。
什么叫“做他相公呀”!!!
这少年怎么能如此孟浪呢!!!
他不过一时三刻不在,竟给陶少卿招惹了这么一个存在!
陶云遮何许人?平常端正刻板,软硬不吃,有一便不说二,任谁凑上去都是要退避三舍。不管官服私服,从来都是平整熨帖,褶皱都不显一分。
他自己便是规矩,怎么可能受得住如此这般的调戏!
令易青当即抖手指着陶云遮身边那“玷污”他冰山同僚的人儿,涨红了脸:“你你你!你乱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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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辞暮:我是个流氓...hhhhh!
令易青:你走!登徒子!玷污我们太府寺的“冰山仙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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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麻麻:“冰山仙女儿”,开心吗?
陶云遮:嗯......
作者麻麻:哈哈哈哈哈哈哈,反正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