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程三就不是好东西的程辞暮果断抛弃了怀柔政策, 早前被他稍微推后一些的武力镇压顺时被提了上来。
于是他趁着卫香萱转圜的时候同陶云遮偷偷地咬起耳朵, 把脑袋里的那点反套路全倒了出来:“阿云, 咱们的暗卫好使吗?别到头来出了事情是被人一刀一个的那种!”
实在是被电视剧荼毒了太多, 程辞暮实在是有些不相信那些不是贴身陪伴主子,并且连个名字都不正经起的暗卫。
总觉得他们就是昙花一现,出来打个酱油便领便当的那一种。
还没等陶云遮说话, 他们休息的树荫下便掉了一根树枝下来。
程辞暮更愁了:“你看吧,肯定是他们掉的,藏都藏不好,真叫人愁死了。”
藏匿在各处的众暗卫:......
想着都是从幼时便精心培养的人,陶云遮心觉不好让他们觉得暮暮蔫儿坏, 便自发自地替他们说好话:“都是厉害的人,只消一两个便能把这一片都拦下, 更何况来的可不止一两个呢。”
显然, 光说并不能消解程辞暮心中的小怀疑,只听嗖嗖两声略耳的细微鸣响, 陶云遮指着他身后的马车道:“你瞧,他们真的很厉害。”
果然,马车上已然被凿出两枚小小的孔眼。
事实总归比说话让人可信,程辞暮立马亮了眼睛, 偃旗息鼓:“那我就放心了。”
可陶云遮却没由来得感觉不放心,于是更加靠近了程辞暮一些。
而程辞暮此时又继续着他刚才的话题同陶云遮说道:“你还记得我们来易安路上看见的情景吗?这易安占地面积小, 方圆许多里都是荒凉的土地, 少见有人耕田, 而且整半日都不在我们行的那条路上遇见人。
“这也许是入冬不用劳作,但现下不仅菜地是没人中,甚至都见不到有汉子出来做工的模样。可我们外来的不过只是起了个冲突,便有这许多人持了刀枪过来。一个地方得是多有闲钱才能让农家汉子出来打架都不是拿做农活的工具,而是专门备着这样闹事的兵器呢?
“要么是他们存粮能养活一家人整个冬天甚至是一整个来年,要么他们就是有供得起一家人吃饭却让别人不知道的拿钱活计。
“意思上都是一样——存粮,或者银两。”
陶云遮其实有在认真听程辞暮的分析,却还是被他喋喋不休的小嘴吸引,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磨蹭了他的下唇,敷衍地回道:“嗯,你说的对。”
程辞暮全然没觉着又被流氓盯上,而是更加仔细地分辨起来:“汉子多数不见人影,留下来的老弱妇孺又十分油光水滑,看来也并不是土地荒置,自己种出存粮,这么说来就是不缺银子。
“易安这点大的地方瞧着就是八百里放不出一个屁的模样,与其说他们做活赚了钱财,我倒不如更信是土大王占了地。你看那程三动辄就能杀人不留余地。他们平时要么是打劫行人,要么就是同卫香萱讹了数不尽的钱财。”
在和陶云遮说话的工夫里,程三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程辞暮,旋即有兴味地同卫香萱问起来:“这位公子?”
程三知道卫香萱只得一个儿子程祯,所以更加好奇是谁得罪了卫夫人,竟被她缠骗到了他这里。
畏惧了许久的卫香萱,这会儿才有些劫后余生的意思,她低头道:“是黎家姐姐的孩子,暮哥儿。此次是想来拿姐姐的两件东西,也好齐全了一个做儿子的念想。
“暮哥儿是个好孩子,人也温和恭顺,不是爱闹的性子。他虽然从前放荡不羁做了浪子,如今回头却是十分孝顺。这不,听着我要回来替黎家姐姐祭扫便非要跟着来了。还望三爷全了这孩子的念想,弟媳在此便是先谢过三爷了。”
卫香萱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把程辞暮送上门让人祸害,自是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却又拐着弯说他性子温顺好控制,从前又有浪荡的底子,生怕程三不会将他拿下似的。
程三哈哈笑道:“既是咱们程家的弟长子,我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不过却也要这孩子好好求我才是,我毕竟也是个长辈不是。”
“啪”地一声鞭响,是陶云遮抽在程三身上的声音。
紧接着,程三便发出了宛如杀猪般的惨叫。
“嘴巴不干不净,要我替你抽抽晦气?”
陶云遮收回鞭子,猝不及防又是两下,直把愣神的程三抽得爹妈不认。
刚还挽起袖子准备骂人的程辞暮立刻朝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打得好!换我来!”
此刻,程家老宅前反应过来汉子们已经将程三团团围住,却在程三的意思下迟迟没有动手。
程三万没料到自己打了这么久的雁竟被雁反过来啄了眼睛,阴森森地对眼前几人恐吓起来:“敢打我?你们知道易安是什么地方?我一句话便能要了你们所有人的性命!卫香萱,你这贱人还不快快将他拿住交于我处置吗?!”
说时迟那时快,程家老宅里又跑出来一个妇人,竟是穿金戴银,装点得比卫香萱都要艳上无数分。
程辞暮本是匆匆瞥过一眼,却打眼就叫他气出火来!
“程三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仗着程家宗谱上的名字才有了今天。卫香萱愿意做你脚底泥那是她的事情,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就能因此畅做了易安的土大王?”
那妇人身上戴的可都是黎锦玉生前的东西!禁步、步摇或璎珞,哪样都该和黎锦玉一样埋在地下,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那妇人的身上!
程三,竟是做了掘土挖坟的勾当!!!
“程三,盗我母亲陪葬!你这老狗可真是做得出来!你可还有程家人的尊严!”
“我本就不是程家人!要什么你家的破脸面!”
此声一出,哗然众响!
卫香萱脸色已经十分难看,险险支撑不住要倒下,费力撑着大丫头手的同时,不住重复:“走,我么快走!”
她后悔了,这本就不是件她能掌控得住的差事。
她真的后悔了。
程辞暮不是原主,按说他不该对黎锦玉有孺慕之情,却偏偏在此刻让他想通了所有事情。
有的人作恶被威胁,有的人仗恃又欺人。
就是这一口替黎锦玉争辩的恶气,程辞暮也要出得干净才是!
程三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哪里就会如此听了程辞暮的质问,一招手便指挥着那些青壮汉子拿人,倒确实是应了陶云遮方才的担忧。
“暮暮!”陶云遮将程辞暮拦在身后,果断吹响了胸前的玉哨。
玉哨一响,十数枚短箭从四周射出,将一众动手的人一一制住,瞬间便只剩了程三一个。
程辞暮解了一把匕首,几步到了程三跟前,匕首贴着他的皮肉,凉飕飕地。
“我说,你应,如若不然,则便是一刀。”
“我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是真心不想离开易安回估旬的?”
程辞暮脑中原主的四岁记忆里,程三才只是易安程家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仆,而卫香萱也眼熟得只是一个丫鬟。
彼时黎锦玉身子有亏欠,所以留在易安修养,直到离开的前一日才重新回到估旬。
她那时是虚弱疲惫得说不出话,只眼睁睁看了程辞暮许多天。却偏偏在离开的第二天,老宅便有人递了她的遗信来。
于是便有了黎锦玉尸骨返乡的遗愿,有了卫香萱带着孩子夺取卫家小姐身份而嫁过来做填房的后续,也有了那个不知血缘却莫名成了程家骨血的程祯,还有卫香萱的捧杀和放纵......
程三至此还犟着脖子,粗声粗气道:“自然!”
“啊!”
一刀进肉,程三紧跟着便发出惨叫。
程辞暮又问:“卫香萱陷害我的父亲与她有染,也是巧合?”
程三自知堵嘴才是好,便是痛得冷汗频发也仍旧犟着:“自然!”
再是一刀进肉。
程辞暮再问:“程祯真是我父亲在易安时留的亲子?还是...你的孩子?”
不等程三回答,便又是一刀切骨削皮的冷意。
陶云遮捧着他满是鲜血的右手,温和着:“暮暮,我在你身边。所以,不要伤心,也不要生气。”
程辞暮用干净的手抹了抹眼泪,低低道:“替我母亲出气,替程家出气,我并不伤心。”
打脸是打了,虐渣是虐了,可黎锦玉也活不过来了,幼年的程辞暮也无法再幸福了。
卫香萱从那时候起便和程三起了攀高枝儿的心思,明明漏洞百出的计划缺偏因着一点运气叫他们做成,到最后害了不知道多少家人。
早在程辞暮刚才大发怒火的时候,藕节已经领了人在老宅里寻黎锦玉那些被挖出来的陪葬,果然有一件鸟雀饮水的汉白玉雕件和一块八宝镶金锁。
“少爷,东西找着了!”
却是这时,方才几乎没人气的卫香萱猛地便朝着玉雕件扑过去,那玉碎瓦碎的架势,直愣愣便把雕件摔成了无数碎片。
而躺在那些碎片里的,有一颗浑圆玉润的玉色珠子。
“暮暮,别让人抢去!”
乌翎的声音猛然在空中响起,卫香萱便铆足了力气去夺地上那颗珠子。
但她到底没有程辞暮灵活,转眼片刻,珠子就到了程辞暮的手中。
程辞暮自知这可能便是雪寻宫的秘宝,于是赶紧问道:“乌翎,这珠子怎么收?!”
“收什么收!赶紧吞下去才是正事儿!”
不疑有他,程辞暮连神都没愣便把玉色珠子吞了下去。
换来的只有卫香萱睚眦欲裂的嚎叫:“程辞暮!”喊完这一声,便是气急败坏地晕了过去。
珠子吃下肚,程辞暮并没有什么奇怪反应,倒是乌翎一副老神在在的闲适模样。
陶云遮有些紧张,严肃地问它:“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暮暮吃下去?”
乌翎眼珠提溜一转,笑嘻嘻地皮道:“啊,不是什么神奇秘宝,伤不着人,就是雪寻宫一种失传了的秘药。”
此时,程辞暮感觉肚子竟有种微微发热的感觉,顿时也紧张起来:“治病的?”
“不是呀,是假孕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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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辞暮:呵呵,我可去你乌鸦大爪子的!
陶云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