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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诺本来想拿个什么小饼干就道谢回去,没想到那人塞给他一个小小的锦囊。
淡蓝色长方形的锦囊上端系有深蓝色的线结,将小袋子的开口锁住了;下方连接着一只金色的小铃铛,锦囊上面绣着“御守”两个字,严诺眨了眨眼,好奇地望向程博远。
——刚刚进门的时候他看了一下宿舍门口的值日名单,成功地找到了这名同学的名字。
“零食分完了,这个是不小心多买的,就送给你了;可以随身带着当护身符用。”
程博远的眼角弯着,笑着对他说。宿舍晚上的灯光惨白惨白的,即便在这样的光线下,程博远还是朝气满盛的样子。严诺想起同班同学的议论,也许这人没有后门也没有关系,因为这样性子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受欢迎的。
严诺收下道过谢后回到自己宿舍,放下包,手机跳出一条短信,他低头看了一眼,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很快揣着手机钥匙出门了。
“严诺,你也去买夜宵啊?”
严诺嘴角还擒着笑,见程博远站在宿舍门口愣了愣,不自觉地点点头。
宿舍楼下的门厅灯吸引了许多趋光的蛾子,李肖然就站在台阶处,远远隔着一个大厅便冲严摆摆手。
“严诺,这是你男朋友吗?”
程博远双手插着裤兜,歪过头看严诺。他总是带着笑,漫不经心也好潇洒肆意也罢,提出的请求合乎情理却又不那么恰如其分。正如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聊,唰地一声沉重地砸在严诺的心口。
如今回想起来,从那天之后,严诺就像一只蒙眼又愚钝的兔子,笨拙地一步一步踩进猎人的陷阱里。换宿舍,和程博远成为朋友,李肖然出轨,最后又顺理成章同程博远在一起……研究生毕业那年,同性婚姻合法化,程博远用一枚戒指彻底地拴住了严诺。
他曾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同李肖然的过往不过是人生中一段可有可无的插曲,而能遇到程博远的他,是幸运且幸福的。严诺从没觉得有人可以如此贴近自己的心,挚友、伴侣、爱人,这些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角色和基石统统由程博远占据。
如果可以,他宁愿没有度过今天,他宁愿当那只眼盲又耳聋的兔子,猎人将绳绑在兔子身上,兔子宁愿相信猎人会善待他。
“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
严诺然离家,打了辆车直奔酒店。拿着房卡刷开房门,他才后悔不迭——酒店只有套房了,打开房门,**不堪的记忆席卷而来:结婚五年,他们在这家酒店的套房里纠缠胡闹过多少个情人节、纪念日,严诺被抵在落地玻璃窗上,窗外是深夜都市的车水马龙;浴缸边的玻璃器皿盛着玫瑰味的浴盐,宽敞的淋浴房里用大理石砌垒了一处坐处......严诺黑着脸拉上窗帘关闭浴室的门,随手戴上床头柜边的一次性耳塞和眼罩,强迫自己入梦。
迷糊间他做了个梦,梦里猎人的那支黑粗澄亮的猎枪对着他,一边唱“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一边朝他身上撩着玫瑰味的洗澡水,严诺浑身的毛发都湿透了,竖起两只耳朵瑟瑟发抖......
清晨的科大对门路边停了一辆车,不时有路过的女学生歪头打探车上的男人——车窗开有半扇,露出坐在驾驶室男人的英俊侧脸,察觉到车外的目光,他转过头朝她们微微一笑;过了马路,几个女生兴奋地交头接耳,被同行的一名学姐无情地打断,“别做梦了,人家不仅早就结婚了,对象还是严学长。”
程博远没有在意马路对面心碎的声音,他的目光紧紧粘在校门口的出租车,出租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个清俊逸朗,另一个温和霁月,李肖然扶着严诺下车,右手搭在严诺的左肩。
置于方向盘上的双手慢慢收紧,程博远目送严诺和李肖然迈入学校大门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严诺还穿着昨天半夜匆忙出门的那身衣服,身边的李肖然几年未见,似乎看上去更加有气质了。
黑色轿车油门轰鸣后绝尘而去,树上蝉鸣依旧,除了校门口的保安,没有人注意到有一辆车在这儿停了两个小时后又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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