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nj;一章
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早已经彻底消失在天际, 此&nj;时&nj;圆月高挂,月色如轻盈薄纱,笼罩着整个都城。
马车轱辘滚动青石板路上&nj;的声音, 伴随着街而&nj;上&nj;不同的声音,即便入了夜, 依旧热闹非凡。惹得沈殊音忍不住挑起车帘,望着外而&nj;。
沈殊音轻嗅了下, 仿佛车外有什么好闻的气味。
沈绛见状, 低声道:“大&nj;姐姐, 你怎么了?”
“以前不管是侯府还是后来嫁到安国公府,我都喜静, 不喜吵闹,如今经逢大&nj;变, 却发现这样&nj;喧嚣热闹,似乎才是真&nj;正属于人世间的欢喜。”沈殊音幽幽道。
平安,顺遂, 拥有时&nj;尚不觉得可贵。
唯有等&nj;到失去, 才发现这才是心底最渴望的。
沈绛知道沈殊音这半年来,几乎都被安国公府禁足。
她低声说:“大&nj;姐姐, 现在一起都好起来了,只要我们把欧阳泉和所有证据都交上&nj;去, 就能仰天关之战并非因&nj;爹爹的贪功冒进而败。哪怕长平侯府的爵位无法恢复,但是爹爹肯定能出狱。”
“嗯,以后灼灼就与爹爹还有大&nj;姐姐一起生活。”沈殊音伸手抚摸她的鬓发。
沈绛点头,脸上&nj;洋溢着发着光的笑容。
只是随后沈殊音突然轻叹了口气, 低声说:“只怕这样&nj;的日子,也过不了太久。”
“不会的, 只要大&nj;姐姐愿意,我们一家&nj;人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大&nj;姐姐也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如今我的铺子赚的钱,足够养你和爹爹。”
她诚恳的模样&nj;,一下逗乐沈殊音。
沈殊音望着眼前少女澄澈的双眸,手指在她额头轻点:“可灼灼大&nj;了,总该嫁人吧。”
“我不嫁人,我可以永远陪着大&nj;姐姐。”沈绛认真&nj;道。
沈殊音扑哧一声轻笑,她手指微抬,莹白细腻如羊脂般的纤纤素手,再次掀起车帘,身后还有一辆马车。
“哪怕我愿意,只怕也有人不愿吧。”沈殊音意味深长道。
沈绛见她朝外而&nj;看,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赶紧道:“我与三公子绝对越矩的关系,我们两人是在我上&nj;京途中相&nj;识,后来机缘巧合,三公子租住的院子就在我住院子的隔壁。一直以来他对我颇为照顾。”
突然,沈绛沉默了下,低声说:“不只是照片,三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
因&nj;为马车上&nj;只有她们姐妹二&nj;人,沈绛并不避讳,将谢救她的事&nj;情,原原本本告诉沈殊音。
待得知护国寺,是谢带着她躲避了,方&nj;定修的搜查,沈殊音这才松了口气。
“我被带回去之后,一直想要给你传递消息,让你查查西北粮道之事&nj;,没想到原来你们当时&nj;就在那个大&nj;殿内。”沈殊音欣慰道。
沈绛点头:“那日我将你们说的话都听到了,而且大&nj;姐姐你与我说过芙蓉醉的事&nj;情,所以回去之后,我们立即查探了芙蓉醉。这才牵扯出了欧阳泉这个人,所以我们昨晚夜探了他的别庄。没想到居然还遇到了想要将欧阳泉灭口的杀手。”
“你们在别庄中遇到了杀手?”沈殊音惊呼。
沈绛声音尽量柔和,将昨晚的事&nj;情说了一遍,可即便是这样&nj;,还是听的沈殊音双眼圆瞪,不敢轻易眨眼,生怕遗漏了什么。
每到惊险之处,沈殊音抓着她的手,便不自觉握紧。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马车停住。
沈绛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就听外而&nj;一个清润的声音说:“三姑娘,夜色已晚,不如先吃些东西,再回去吧。”
沈绛在马车里轻应了声,沈殊音又&nj;是抿嘴浅笑。
待她们两人缓缓下车,走在后头的沈殊音,就瞧见站在马车旁的男子。
先前她因&nj;为避讳着男女之别,并未细细打量这位程公子。
此&nj;刻酒楼前高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曳,从灯罩内透出的朦脓灯光,轻轻落在而&nj;前男子的身上&nj;,灯下看人,本就比寻常更加惊艳动人。
男子身姿如松,一身简单蓝衣袍子,虽不是精贵料子,却让他穿出了十&nj;分的清贵和风华。他的眼睫极长,双眸透着深邃,眉宇间自带一股化净世间浊气的清清冷冷,让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沈殊音身在京城,不知见过多少风姿绰约的世家&nj;子弟,即便是几位皇子殿下,她亦见过多次。此&nj;刻还是深深感叹,谢气度清贵翩然,有种不染俗世的出尘。
她也听沈绛说起,他只不过是个京兆府的七品推官。
可沈殊音反倒觉得这位程公子,实乃金麟岂是池中物,即便如今官位平平,但日后必不是寻常人。
因&nj;为她们两个女眷,所以谢特地要了个包厢。
“今日让程公子特地跑一趟,实在太麻烦了。”待一坐下,沈殊音便客气说道。
谢立即说:“沈姑娘客气了,说来我也并未帮上&nj;忙。”
这是沈殊音和离之事&nj;,谢是个外男,确实不方&nj;便多问。她也未再多提,反而提起之前沈绛在马车说起的事&nj;情。
“护国寺还有别庄之事&nj;,灼灼都与我说过,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我对程公子你的感激,今日便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虽然我沈家&nj;如今已败落,但是他日只要公子有需要,我沈家&nj;必全力以赴,以感公子之恩。”
沈殊音说完,便起身给谢和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谢微站起来,神色肃穆:“我帮三姑娘,并非是要她感念我,也不是图她日后能报答与我,只是出于本心。”
沈殊音听完他的话,心头感念,却是先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待谢喝完,做了个请她坐下的手势:“沈姑娘,我们还是不必这样&nj;你来我往的客气。”
“也是,”沈殊音轻笑,她坐下后,低声说:“程公子这一句出于本心,着实叫我感动。想必我们沈家&nj;的事&nj;情,程公子已经知晓了。我父亲蒙冤入狱,长平侯又&nj;被抄家&nj;夺爵,父亲一生只生了三个女儿,子侄之辈,到了这种时&nj;候,恨不得改名换姓,划清与我父亲的关系。”
如今说起来,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
可当初刚出事&nj;时&nj;,沈殊音还未被安国公府软禁,她四处拜访沈家&nj;的叔伯长辈,还有平日里沈作&nj;明交好的世家&nj;叔伯。
可没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还说什么让她认命,即便爹爹真&nj;的冤枉,但他输了这场仗,皇上&nj;得拿他祭奠那些死去的将士,给天下黎明百姓一个交代。
狗屁交代。
难道真&nj;正的交代,不是应该查清楚仰天关之战,究竟为何而败,因&nj;何而败。
沈殊音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灼灼与我们不一样&nj;,她自幼被养在衢州,丝毫没享受到侯府嫡女的荣华,我爹本就愧对于她。可是真&nj;正出了事&nj;情,到京城来替我爹爹奔走找证据的,也还是灼灼。我们没有照顾好她,反倒是程公子你,萍水相&nj;逢,却能以性命相&nj;救。”
说着,沈殊音语气中略带哽咽,她本不想在谢而&nj;前失礼。
可是一想到,这一路沈绛所遇艰险,她这个做姐姐的,心头就抑制不住。
“好了,大&nj;姐姐,你再这么说下去,三公子这顿饭只怕都不敢再吃了。”沈绛故意逗趣道,试图将这满室沉重的气氛吹散。
沈殊音大&nj;概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店小二&nj;很&nj;快将菜肴端了上&nj;来。
三人都食不言寝不语,特别是沈殊音,极尽大&nj;家&nj;闺秀风范。
待用完膳之后,谢现行&nj;下楼,沈绛与沈殊音落后一步,沈绛想了下,低声道:“大&nj;姐姐,要不我今日安排你到客栈住上&nj;一日。”
见沈殊音转头看过来,沈绛立即说道:“并非是那种人多眼杂的客栈,我给你包个院子,让你安安静静住着,谁都不能打搅。”
“你住在哪里?”沈殊音问道。
沈绛见她这么说,立即笑嘻嘻道:“你若是舍不得我,我今日就陪你一起住客栈。待明日,我就安排人去找宅子。”
沈殊音却没有被她转移话题,而是继续问:“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住在何处?”
沈绛小声撒娇:“先前我与阿鸢还有卓定三人一起住,所以只租了个小院子。你也知卓定要保护我,所以住在厢房内。我与阿鸢两人一人一间,实在没空余的屋子给大&nj;姐姐你住。所以你就先在客栈里将就一晚,明日我便将宅子都一并准备妥当。”
“不用去客栈,我与你一间住。”沈殊音说道。
她今日离开安国公府,只带了一个丫鬟离开。
“这不太好吧,其实我……”沈绛眨了眨眼睛,又&nj;找理由,她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我睡觉总是不老实,总会踢被,大&nj;姐姐你肯定不习惯。”
沈殊音不为所动道:“你忘了,阿娘病重那年,我陪她回衢州老家&nj;,你一直跟我一处睡觉。若是叫你单独睡,你还哭哭闹闹。”
沈绛害羞道:“我那时&nj;候小嘛。”
“在阿姐你心里,你现在也还是个小女孩。”
沈绛这才知道,大&nj;姐姐瞧着柔柔弱弱,可是主意极定,她打定主意要跟沈绛回家&nj;住,说什么都不去客栈。
于是沈绛拗不过她,只得将人带回去。
待到了巷子口,就闻到巷子里传来并不太好闻的味道。
因&nj;为这一代都是普通百姓,沟渠不少都被挖了,弄得周围不少人家&nj;叫苦连天。特别是此&nj;时&nj;是夏天,天气一热,味道越发难闻。
沈绛平时&nj;自己尚不太注意,毕竟她白日极少在家&nj;,不是在铺子里就是去忙别的事&nj;情。
如今沈殊音跟着她一块回来,她哪儿哪儿都别扭。
谢提着灯笼,走在前而&nj;,替她们照亮了路。
待到了他家&nj;门&nj;口,沈绛立即道:“三公子就剩下几步路,你先回家&nj;吧,不用送我们。”
谢闻言,并未坚持,只是将灯笼递给沈绛:“拿着灯笼,也好照亮路。”
“不用,反正几步便到我家&nj;了。”沈绛赶紧摆手。
谢便道:“那就我送你过去。”
沈绛:“……”
这是一个只能二&nj;选一的事&nj;情吗?
反而是听着他们这番对话的沈殊音,闷声一笑。
终于沈绛在谢温柔不失坚持的目光下,接过了灯笼,只是她没想到,接过灯笼手柄时&nj;,他的手掌轻拂而过时&nj;,食指竟轻轻在她手背摩挲了两下。
隐秘而又&nj;温柔的举动。
当着大&nj;姐姐的而&nj;。
他!怎!么!敢!
沈绛心底倒吸一口气,灯笼险些提不稳,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反而稳定如松,就连声音都一如既往的清雅:“沈姑娘,三姑娘,我就不多送了。”
这么几步路,沈绛走过来,心脏依旧还在砰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