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禁术，顾名思义，就是受到了封禁，见不得光的术法。

六界众生将那些能扭曲自然法则，破坏力量平衡，难以操控，且十分阴毒，极易伤人伤己的术法，称为禁术，并对其保持鄙鄙夷、厌恶，甚至排斥、抵制的态度。

折霜说，蚀魂蛊本应是魔界失传已久，只存在于典籍记载的禁术，却忽然出现在了人间，伤及了凡人性命。这等破坏六界秩序的事，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肯定不能不闻不问。

“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要从何处查起呀？”玉珞追在折霜身后问。

折霜道：“我的记忆中，恰好有那么一人，通晓世间各族的禁术，我想他应该会知道蚀魂的起源，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不过在那之前，折霜决定先将玉珞送回榕树林。

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最快的方法当然是用飞的。

为了给折霜减负，玉珞十分听话的幻回原形，如多年前离开郁西那般，被挂在了腰间。

不得不说，这一次折霜良心了许多，至少在汧阳给她买了个篓子，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将她随便捆捆了事。不过当玉珞估量了一下篓子的大小，得寸进尺的要求再往里面放一张软垫子时，折霜一言不发地将她直接塞进了篓子。

时隔二十多年，再次被折霜带着飞上天空，玉珞依旧和当年一样闭不上那张嘴，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折霜终于会回答她的问题了，虽然每一个回答都透露着满分的敷衍。

“大鸟，我为什么摸不到云啊？”

“那就别摸了。”

“大鸟，这是到哪儿了？”

“没注意。”

“大鸟大鸟，用飞的，大概多久可以回济安呀？”

“用不了多久。”

回答敷衍归敷衍，玉珞却满心欢喜，至少折霜不再无视她了。她嘚瑟的将两只前爪子搭在篓边，踮着后爪探头四处看，忽见一片绵延的山脉，不禁大声感慨：“下面有好多好多山啊！”

从前的她没有离开过郁西山，后来的她没有离开过济安城，这世间有那么多风景，她却感觉自己像穆瑾诗一样，只曾听闻，从未真正亲眼见过。

玉珞也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了那只许久未见的臭狐狸，他应该是回到涂山了吧？也不知涂山究竟在何处，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家伙。

玉珞想着，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拐了个弯弯，小声嘀咕道：“大鸟，你们鸟族那个栖霞山在哪儿啊？”

“离你们郁西很近。”折霜说。

“可我并不知道郁西在哪个方向呀，你从不让我离开济安的。”

折霜沉思了片刻，道：“郁西位于栖霞东南侧，若从济安出发，便朝西北方向走，快马加鞭五日可至，用飞两日便能到。”

玉珞听了，小声“噢噢”了一下，又若无其事道：“那，那……传说中的涂山又在哪个方向呀？”

折霜不禁皱眉，语气瞬间冰冷了许多：“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好奇嘛，哪有狐狸精不对涂山好奇的……”玉珞瞬间慌了，解释的话语也是越说越小声。

她虽知狐鸟两族关系很差，却不料折霜会对涂山二字如此敏感。天地良心，她要早知道提涂山折霜会生气，哪里敢问这问题？

折霜余光扫见玉珞那满是委屈的模样，不禁在心底暗责自己太过敏感。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许久，玉珞在小篓子里瑟瑟发抖，抖着抖着，泛起了困意，脑子便迷糊了起来。

恍惚间，她似听到折霜对她说：“玉珞，你记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你踏入了涂山，便是我的敌人。”

……

玉珞再次睁眼时，折霜已将她带回了榕树林，她从篓子里翻了出来，伸展着四肢幻回了人形，一路小跑至苍榕边上，一手抱起那颗许久未见的蛋，在苍榕刚睁眼准备开口问好时转身追上了正欲离开的折霜，死死攥住了她的衣袖。

“小玉珞，你这是要做什么？”苍榕大声喊道。

玉珞抬眼望向折霜，道：“你又要走了，是吗？”

“你好好修炼，我还会回来看你。”折霜道。

玉珞连连摇头，怎么也不肯松开手中被她攥得邹巴巴的袖子：“你带我走吧，我在人间学会了很多东西，我现在没以前那么笨了，不会给你太多麻烦的！”

“小狐狸进了鸟窝会被吃掉的。”折霜十分不走心地翻出了二十年前骗小狐狸的句子。

“你不会让他们吃我的，对不对？”玉珞哪里还像当年那么好骗，小脑袋微微一歪，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眸中似有点点星辰。

苍榕听了，忙着急道：“小玉珞，狐鸟两族有三百多年的仇恨，你一只狐狸去了鸟族，就算不被吃掉，也难免遭人白眼，哪有在这里自在快活啊？”

“我不怕！我不管！大鸟你不准再扔下我！”玉珞越说越急，小眉头皱着，小嘴噘嘴着，似是怕拽着这袖子会留不住折霜，于是直接抓住了折霜的手腕，跟个小屁孩似的在那死命左右摇晃，反反复复念经似的嚷嚷着：“带我走，带我走吧，带我走嘛！”

“听话，鸟族不是你……”

“不要和我说听话，我不听话！淮冬就是听了穆瑾诗的话，她们之间才会有那样的结果！”玉珞直接打断了折霜未说完的话，眼神无比倔强：“你将我带离郁西又不管我，你把我当什么呀？养宠物姑且还要放在家中呢！”

她说着，那么多年埋在心底的那份委屈竟如决堤之洪，倾泻而出，让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地甩开了折霜的手，没好气地将那颗蛋塞到了折霜手里，道：“你一开始指着这东西说我负心，后来倒好，我帮你孵了它那么久，你人呢？跟我玩牛郎织女呢？牛郎织女还一年一会呢，我们呢？”

折霜抱着手里的蛋，平日里无甚波澜的眼中竟也露出一丝诧异，显然没有料到玉珞会有这般反应。

玉珞委屈巴巴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伸手摸了摸腕间的同心铃，赌气道：“你若还要我，那便去哪儿都将我带着，你要不想带我，我便当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那我也不听你的话了，我会离开济安，我要四处乱跑，我要把这破铃铛摘了，让你想找也找不到我！”

折霜望着在地上赖着发脾气的玉珞沉思了许久，终是转身欲走。

玉珞见状，一下委屈得掉了泪，咬牙起身又一次抓住了她的衣袖，哽咽道：“要走可以，把蛋还给我！”

折霜头也不回，只淡淡道：“想拿回去，就跟紧了。”

玉珞正要开口吵闹，却猛然反应过来折霜这话中的意思，连忙化作一只狐狸，钻进了折霜腰间的小竹篓，折霜将蛋放到了她的怀里，她伸出小爪子接住，回头向着苍榕挥了挥手：“树爷爷！我会回来看你的！”

苍榕晃了晃枝干，抖落层层积雪，玉珞伸爪接下几朵，眼中满是欢喜。

阿语自不远处飞来，远远看着玉珞，却因折霜的缘故而不敢靠近，玉珞冲它喊道：“要跟我一起走吗！”

阿语晃了晃脑袋，扑棱扑棱翅膀，隔得远远的追了一路，直至将她们送出济安，才择了一根树杈停下，低声自语道：“玉珞，你要一直开开心心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