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既然折霜坚定的认为万妖山脉没有出口, 玉珞便也不再着急，安安心心养起了身子。

不过这小家就那么大, 万妖山脉那么危险, 折霜不在时玉珞也不敢乱跑，这样成日成日的窝在家中, 让它渐渐抱怨起了小日子的无趣。折霜见它身体已不似刚带回那时那么虚弱，便时不时带它出去一次，有时是觅食, 有时是玩耍。

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玉珞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折霜的梦里疯狂怀疑起折霜是否如表面般正直这个问题。

最显而易见的一点便是这梦中居所的藏书内容。

以往玉珞两次被罚抄书, 抄的皆是些又繁琐又深奥的东西, 可在这梦境之中，折霜书房中为数不多的书籍竟没一本正常的。不是看图识物的物种介绍书，就是山中各种妖兽的捉捕与烹饪方式大全, 这些食材怪异的“食谱”里甚至还把调料的量一一精确标明了出来。要不是折霜从来都是拿烤烤了事，玉珞真要以为她是个野味大厨了。

“这个折霜, 该不是白日里都想着为我做什么吃的吧？”玉珞每每偷看折霜家中那些食谱, 都会这么自恋一番, 而后忍不住怀念折霜那算不上好的手艺。

“折霜, 我看那屋里好几本食谱, 我们也有厨房, 为什么只这样烤着吃而不换点花样呢？”玉珞提出了心里的疑问。

折霜拿着手里的妖兽肉，想了想，道：“我看不懂里面写的东西, 什么盐什么醋的，好多奇怪的东西，见都没见过。”

“原来你不知道那些佐料在哪里有？”

“嗯……”

为了改善自己的伙食，玉珞带着折霜去摘辣椒、挖菜根、采蘑菇，湖里打鱼、捞盐，本想尝试着学人酿酒酿醋，不过最后发现自己脑子里根本没相关知识，最后选择了放弃。

丰收而归的当天，玉珞催着折霜为自己做了一顿像模像样的晚餐，她本以为梦里这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折霜第一次下厨会很糟糕，却意外发现她的手艺继承了梦外的折霜，谈不上多好吃，但已十分合格。

初次尝试就得到了玉珞的夸赞，折霜十分欣喜，一头埋进厨房，从此爱上了做饭。

玉珞每次快到饭点就在厨房趴着，折霜一边做，它一边张着嘴尝，刚开始被烫了一两次，折霜见了心疼，后来每次都夹一筷子放嘴边吹半天才亲手喂到它张得大大的嘴里，然后站得直挺挺的扬眉等一个夸赞。

平平淡淡的日子一天天的过。

一年两年，玉珞是一只无法幻形的小狐狸，三年五年，玉珞仍是一只无法幻形的小狐狸。白日里，她或在家里偷懒，或追着折霜在山里四处跑，到了夜里，便钻到折霜怀里呼呼大睡。时间久了，玉珞便渐渐分不清梦与现实哪个才是自己心之所向。

某日，玉珞正趴在院外泉边的树下昏昏欲睡，忽见折霜带着猎物回来，飞落至它面前，蹲身用手指动了动它的耷拉着的耳朵，一脸神秘道：“珞珞，你猜我今天出去发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什么东西？”玉珞睁开一只眼，好奇的问道。

虽说万妖山脉是被封印的上古禁地，当中自有数不清的稀奇古怪，这儿的奇花异草、大小妖兽，大多都是外界没有的，但这些东西在折霜眼里早已是见惯不怪的存在，这里有什么东西能被折霜说稀奇，那估计真有点稀奇。

折霜笑了笑，将握拳的右手放于玉珞头顶，张开五指的瞬间，一块脏兮兮的玉佩自她掌心坠下，又被一条细绳悬于玉珞眼前打了个转。

玉珞瞬间触电般蹦了起来，用爪子将其抓住，眼中满是惊喜。

“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我见

这形状和你很像，里面似乎又蕴含着一股灵力，便把它带回来了。”折霜说着，看见玉珞的神情，不禁好奇：“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我……”玉珞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能说出心中所想的那个称呼：“这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

它说着，跑到水边将其洗净干净。

折霜跟到泉水边，好奇道：“什么人啊，送你那么好看的礼物。”

“他啊，是我见过的，最厉害也最好看的狐狸。”玉珞说着，眼中不禁多了几分骄傲：“我们狐狸一生都在修尾，尾巴越多越厉害，他呢，是只九尾狐，九尾在狐族可是最高贵的象征。”

“九尾摸起来该有多舒服啊。”折霜说着，将玉珞抱起，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珞珞，你什么时候能有九条尾巴给我玩啊？”

玉珞静静攥着玉佩在折霜手中挣扎了一会儿，哭笑不得道：“狐族视尾如命，也就我能忍你玩我尾巴，真换一只狐狸来，早就咬你了！”

折霜笑嘻嘻的将玉珞抱进怀里，望着它爪子里的玉佩沉思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那只狐狸那么好，你喜欢它吗？”

“当然啦！”玉珞说罢，便被折霜展翼的声音吓了一跳。

它于折霜怀中愣愣抬头，只见折霜一脸认真道：“它的尾巴也能带你飞上天空，为你遮风挡雨吗？”

玉珞不由诧异道：“你这是吃醋了吗？”

“我没吃过醋啊，你不是说你也不知道怎么做醋吗？”折霜说着，忽然想起自己今天一整天没回来做吃的，玉珞应还饿着肚子，忙收起翅膀，转身便往厨房小跑过去。

折霜做饭时，玉珞蹲坐在一旁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刚才折霜那个样子，真的很像在吃醋……可折霜分明失去了幽精，一个不懂爱恨之人，梦里梦外都不应该会吃醋才对呀。

玉珞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轻叹了一声，自嘲着告诉自己：“应是想多了吧。”

时光转瞬十三年，玉珞终于在某日的修炼过程中，借着那块玉佩中的灵力打通了体内闭塞已久的灵脉。

折霜同往常一样带着猎物归来，进屋时没能看到平日里那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倒是被一个躲在门背后的女子吓了一跳。要不是这女子身上的气息和玉珞一模一样，蹦出来吓她时的声音也同玉珞一模一样，她都要以为玉珞被此人吃掉了。

“珞珞？”折霜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只是出门打了一只猎物，再回到家时那只被她抱怀里揉了那么多年的小狐狸就完全变了个模样。

玉珞莞尔一笑，一如很多年前初化人形那般，拎着水蓝的裙边转了个圈，歪头问道：“好看吗！”

“我觉得你狐狸的模样比较好看。”折霜愣愣说着，见玉珞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忙改口道：“当然这样也好看，怎样都好看！”

说罢，她想了想，道：“不变回去了吗？”

“当然！人形做什么都方便，你修成人形后也不会再变回鸟啊。”玉珞翻了个白眼，显然对折霜这只见过妖兽没见过活人的大山审美感到十分不满。

折霜纠结了一会儿，转身跑去做饭。

吃饭时，玉珞见折霜一双眼一直盯着自己看，忍不住问道：“你这么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呀？”

“老实说，你这模样还挺耐看的，我越看越喜欢。”

玉珞暗喜，却强忍着笑意，打趣道：“所以你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呀？这要是放在外界，是很不礼貌的表现！”

折霜摇了摇头，道：“我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问题

？”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一起睡的，虽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抱起来肯定没有以前舒服，但我不会嫌弃你。”折霜一本正经地说着让玉珞哭笑不得的话，“只是现在你那么大一个了，我们的床会不会小了些，要不要改大点？”

“折霜，我以前是只狐狸，你喜欢抱着我睡也就算了，我现在是个人诶，我们不能一起睡了！”玉珞一脸认真的回道，“我们得多做一张床！”

“为什么啊？”折霜皱眉道。

“不为什么啊，只有成了亲的两个人才能名正言顺的睡在一起，你不知道吗？”玉珞说着，下意识抬眼去看折霜的反应。

——等到你娶我的那天，我一定背上翅膀做你的新娘，相信这样，大家便也会同你这般认可我！

——我娶你？

“可还是想和你一起睡。”折霜茫然地眨了眨眼，认真道：“成亲？你先前同我说的故事里提过，可我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如果要成亲，我该怎么做，你教教我？”

折霜的反应让玉珞不由一愣，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道：“成亲，便是两个人决定要一生一世、永永远远在一起时要做的一个仪式。”

——我们孩子都有了，你娶我不是迟早的事吗？

——你还小，很多东西都不懂，先别去想这些。

“把人接回家那叫娶，去到别人家那叫嫁，新人嫁娶当日皆需先着红装拜堂，再入洞房……”玉珞话到此处，忍不住红了眼眶。

“要在一起啊一生一世啊，那岂不是要彼此喜欢才可成亲？”折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发现玉珞的异样。

玉珞连忙点了点头，起身背对折霜，走至门口擦了擦眼泪，道：“那肯定呀。若非真心喜欢，谁愿与他人绑缚一生呢？”

“珞珞。”

“嗯？”

玉珞没有回头，只随口一应，她怕那份忽来的伤感会被折霜发现，却怎么也止不住那自心底深处涌出的委屈，全然不知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

直到她听见折霜用最温柔的语气，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我可以娶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