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0章 诱惑

金华城外，兰若寺中。

明月高洁、清光如水, 眉清目秀、清瘦挺拔的书生正站在门前发呆, 忽而听到一阵幽怨凄凉的琴声。

书生听着琴曲静默片刻，终于忍不住抬脚走入兰若寺中, 循着琴声传来的方向去了后院。

似乎察觉到有生人靠近, 那琴声逐渐微弱, 却又有一声幽怨的叹息传来。

书生穿过殿宇的长廊，绕过转角, 面前顿时豁然开朗, 皎洁的月光下, 一袭白衣、风华绝代的女子端坐在亭中, 正将玉手从琴弦上收回, 察觉到动静抬眸望来时, 那种略含幽怨而又带着浅浅愁意的眼神, 叫那书生呆立当场, 一时有些失神。

那白衣女子看他只身一人, 倒也不曾露出惊慌之色, 而是缓缓起身, 往他面前走来。

书生很快回过神来, 在她越走越近、很快离他不足丈远时，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开口问：“你是何人？”

荒凉破败的古寺之中, 又是在夜里, 蓦然出现这么一个白衣倾城的绝色女子, 孤身一人在此弄琴，实在蹊跷得很。

兰若寺那些众说纷纭的传言他并非全无耳闻，只是读书人自恃一身浩然正气、不惧鬼神，自然不觉得那些妖魔鬼怪有何可怕之处。

“我是聂小倩。”白衣女子停下脚步，在他面前站定，浅笑着回答，而后又略带好奇地问，“你呢？你是何人？”

书生见状，连忙拱手一揖：“小生宁采臣，见过聂姑娘。”

“宁采臣？”聂小倩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挑眉看着他，毫不客气地问，“三更半夜的，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小生正要赴杭州赶考，却逢城中多数客栈已然客满，偏又身无长物，便想在此地借住一宿，还望姑娘通融一下。”言语之中略带请求，却是将这姑娘当作此地主人来看待了。

这姑娘的出现确实可疑，还用琴声将他引诱而来，或许另有目的，但却与他并无很大干系。

他只是想在此处借住一宿，天明即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呢。

“你想在此借住？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就不怕引起什么闲言碎语？”聂小倩微微蹙眉，眼角眉梢都是轻愁，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只想不惜一切代价，抚平那微蹙的眉峰，让她展露愉悦的笑容。

宁采臣闻言蹙起眉头，略一思忖便从容回答道：“小生认为，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惧人言。且姑娘此乃仁善之举，即便传扬出去，也该对姑娘多有褒奖，而非鄙夷轻视。况此处只你我二人，若无意外，自是不会传扬出去、于姑娘名声有碍。”

聂小倩挑眉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你这书生，倒是很会说些花言巧语。”顿了顿，她忽然转身，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跟我来吧”，随即往厢房那边走去。

宁采臣皱起眉头，看着那女子白衣翩然、清冷出尘的背影，怔愣之后拱手一揖，道一声：“多谢聂姑娘成全。”便跟了上去。

……夜愈深，宁采臣徘徊在梦中，伴随着梦境的变化，欢喜忧伤不一而尽。

恍惚间，似乎有人坐在身边，似曾相识的女声幽幽在耳畔响起：“宁采臣，宁采臣？宁采臣，你醒了吗？”

睡梦中的宁采臣蹙紧眉头，似乎极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

那幽幽的女声锲而不舍地唤着他，语气柔和且带着些许意味深长：“宁采臣……一个人睡是不是很冷，我陪陪你好吗？”

睡梦中的宁采臣拧紧眉头显得十分抗拒，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不，不要……”

然而他的拒绝并没有任何效果。

娇软滑腻的女体挨近了身体，透着清淡的幽香，带着莫名诱惑力的气息萦绕鼻尖，纤纤玉手往他的衣襟处抚摸而去，略有些冰凉的触感激得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衣襟已经被扯开，柔若无骨的玉手在胸前盘桓，宁采臣却觉得那仿佛是清凉的触感仿佛带着丝丝阴冷，如同毒蛇的身体在歪缠……

仿佛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了，宁采臣蓦然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如雾含愁的美眸……

“宁采臣，你醒了？”那美眸中飞快地闪过什么情绪，美眸的主人扬起唇角，那美好的弧度足以勾魂摄魄。

“聂，聂姑娘！”宁采臣瞬间惊醒过来，下意识将人往旁边一推，触手滑腻柔软的感觉叫他怔了怔，随即赶紧将身上的被子一同扔过去，堪堪将那白皙□□的女体遮住！

聂小倩眨了眨眼，很是无辜地看着他：“宁采臣，你不想我陪你吗？”说着，她便要将身上的被子拽下来。

吹弹可破的肌肤瞬间映入眼帘，宁采臣看得一呆，却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背过身去，而后有些慌乱地叫了一声：“快把衣服穿回去！”此时他已没有了初时无所畏惧的镇定与君子端方的从容，只希望这一回对他君子之心的拷问快些过去。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是心如止水的圣人，面对这样活色生香的一幕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可他却是个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若是连这点克制力都没有，谈何效仿圣人，达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境界？

聂小倩却不曾放弃引诱他的想法，反而往她这边膝行几步，到了宁采臣身后，直接伏到他背上。

感觉到他呼吸一促，她唇角扬起愉悦的笑容，一手穿过肋下往他腰间游弋而去，另一手则落在了书生单薄的肩头，顺着被扯得有些凌乱的中衣钻进去，触到温热的皮肤后，不假思索地往锁骨上蜿蜒，又将衣襟扯得更开，冰凉的唇也印上了书生裸露的肩……

冰凉的触感印上肩头，宁采臣一个激灵，再次清醒过来，二话不说曲起手肘往后一震，肩膀上的重量顿时往后一卸。

他赶紧起身下床，匆匆忙忙走出好几步，而后将自己的衣襟拉上来重新系好，这才闭上眼睛转过身来，怒声斥道：“你这姑娘怎的如此不知自爱！这般轻佻无礼之举，就不怕毁了一生清誉，也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

虽然口气十分严厉，但面对如斯佳人，书生还是骂不出什么“不知廉耻”、“水性杨花”之类的恶毒话语。

听到他这般毫不留情的训斥，那聂小倩似有所动，蓦地眼眶一红，悄无声息地落下两行清泪。正如梨花带雨、海棠凝露，美人落泪也是极美的，且更添一份楚楚之姿。

聂小倩怔怔地看着那闭着眼睛怒斥她、面上却不自觉泛上薄红的书生，忽然坐了回去，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好，而后伸手拭去芙蓉面上的泪痕，微哑着声音道：“抱歉，是我造次了。”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宁采臣，你是个君子。”随后下了床，转身往外走去。

宁采臣愣了一下，反射性睁开眼睛，正好看到那白衣倾城的女子清冷落寞的背影。“聂姑娘！”他下意识叫了一声，见她停步回头，一时却哑然无话。

聂小倩不自觉嫣然一笑，似乎想到什么，幽幽地提醒道：“宁采臣，兰若寺不是好地方，明日一早你便离去，莫要多作逗留。”

“什么？”宁采臣怔了怔，一时不及反应。

“天明即去，莫要逗留！”聂小倩只郑重地告诫了一句，而后转身飘然离去。

因

为聂小倩奇怪而突兀的举动，还有最后那一句莫名其妙的提醒，后半夜宁采臣实在难以入睡，只能躺回床上，怔怔地发呆到天明。

天光微亮时，宁采臣爬起身来，想要找个地方打水洗脸，然而走遍整个兰若寺，除了前院那开满了野荷花的池塘外，只有后园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

至于昨晚上遇见的那位聂小倩姑娘，却是半点痕迹也无，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采臣暗自疑惑，脑海中无意识地飘过之前在城中听说过的，关于兰若寺的各种传言，最后停留在聂小倩的那句告诫之下：天明即去，莫要逗留。

虽说他之前早就决定，在这里借住一宿、天明即去，但回忆起那位聂姑娘的严肃告诫时，他却不免好奇又困惑。

这兰若寺，莫非真如传言中的那般，有山精妖怪在此，暗中将借宿的人都给害了？那聂小倩呢，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后又突兀地消失？

宁采臣怔怔地对着院中的一棵苍天古树发呆，脑海中各种思绪飘然轮转，延伸出更多的猜测与困惑。树荫笼罩之下，带着一股阴凉的气息，清风拂过，苍翠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自有一种静谧中带着和乐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这种让人着迷的静谧氛围，忽然被一个陌生的女声打破：“有人吗？”

宁采臣蓦然惊醒，下意识抬眸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苍天古树，心下暗自诧异，他为何对着这树发呆？不过眼下不是疑惑这个的时候，寺外有人出现了，还是个女子？

宁采臣转身往兰若寺大门走去，却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古树树叶在清风吹拂之下，诡异地形成了类似于脸的图案。

还没走到寺庙门口，宁采臣便见到了一个翠衫女子迎面而来，那种艳绝人寰的美让他瞬间屏息。

这女子容颜气度皆不输于昨晚所见的聂小倩，且浑身气质高贵雍容、华美无双，叫人忍不住啧啧称赞，甚至不敢直视。那是一种与聂小倩截然不同的美，前者雍容大气，美得气势迫人；后者清冷幽怨，美得楚楚可怜。

他这是桃花运还是怎么的，接二连三遇到这样美到极致的女子。

不，不对，非礼勿视，总是盯着人看也太唐突无礼了些。

宁采臣很快回过神，便看到对方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虽然对方看上去并不像十分生气的样子，但方才的失礼宁采臣也有所感觉，颇有些羞愧地拱手一礼：“小生宁采臣，见过这位姑娘。”

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方才小生失礼了，还请姑娘见谅。”

“你叫宁采臣？”那翠衫女子微愣了下，而后略带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书生。

面目清秀、文弱单薄，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之色，却不是纵欲过度的那种，而是熬夜晚睡后的疲惫，穿着深蓝色的儒服，很有一派翩翩公子的风范——一个典型的古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那种。

这就是那宁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