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67章 钩蛇

贞娘在费长房身后小幅度颔首, 面上带着温柔而包容的浅笑, 娴静而略有些腼腆矜持的模样, 与记忆中娇俏明艳的少女截然不同。

虽然丁香对于她来说，只是最近较为熟悉的过客，却有过传授功法的渊源，之前的相处也算和谐……

乍然遇上眼前这情况, 敖素瑄颇有些好奇，这两百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丁香变成了如今的贞娘？

费长房却不为所动, 依然戒备地看着她，眼角余光瞥见溪边的衣物，他灵机一动, 沉声道：“贞娘浣衣辛苦，若姑娘别无他事，我二人便先告辞了。”

对方抵触之心昭然若揭，敖素瑄见状并未强留，只淡淡一笑：“在下一时眼拙, 平白给费夫人添了麻烦, 心中实在愧疚。”

话到此处顿了顿, 她轻飘飘地挥袖一甩，一道翠色流光飞窜而出，绕过费长房直接冲向贞娘！

费长房一惊之下急忙伸手去抓, 却是阻拦不及, 眼睁睁看着那流光撞上贞娘后倏然消失！

“你！”眼见贞娘受了暗算, 费长房瞪目大怒，几步上前正欲发作，却被一声惊呼阻住：“不要！”陌生的女子声音柔婉而带着几分焦急，再加上身后急切抓来的玉手……

费长房先是一惊，随即停下脚步张目四望，却并未发现有第四人存在，忍不住皱紧眉头，回握住贞娘的玉手，转头看了她一眼。

贞娘神色紧张而带着些许担忧，被他握着的玉手微微挣了挣，随即垂眸敛目放任自流，只是面色逐渐泛红。

费长房张口欲言，却听身后传来敖素瑄的声音：“眼下我身无长物，小小赔礼也算一点心意罢。”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却不见了那翠衫女子的踪迹，不由心下骇然。

拥有世间难寻的奇美容貌，又是这般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

这绝非普通凡人！

也不知她是仙是妖是神是鬼，究竟为何而来？

那道流光，真的只是所谓的赔礼，不会对贞娘有害？

四下里张望一番，也不曾发现其他人的存在，费长房强行压下心头不安，转身面对贞娘，低声问：“贞娘，你没事吧？”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贞娘略有些紧张地抬眸回视，见着他眼中的担忧，不由微微摇头。

费长房这才松了口气，沉声解释：“方才那女子来历不明、神出鬼没，恐非善类，不可轻信。”顿了顿，他又提醒道，“若是身体不适，或者感觉不对，一定要告诉我，莫要延误时间，否则后果堪虞。”

贞娘闻言微微蹙眉，并未即刻应下，只小心地抽出手来，迟疑着比划几个动作，似乎另有见解。

费长房见状皱起眉头，略一思忖，试图理解她所传达的意思：“你是想说，你相信她？”

贞娘不假思索地颔首，接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比划了几个动作。

费长房却拧着粗眉摇头道：“我没看懂。不过，有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贞娘你经事太少、阅历不丰，不免容易为人欺骗，还是谨慎些好。”

贞娘闻言顿时失落不已，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最终却无奈地垂下头不再作其他表示，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迷下来。

“贞娘……”费长房看不懂她想表达些什么，也不知她为何情绪低落，一时只觉头疼，再回想她方才的反应，忙又补充道，“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提醒你，莫要轻信他人，尤其是这般来历不明之人。”

贞娘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面上闪过幽怨之色，却没有回应什么，转身往溪边走去。

……

……

泰山之巅，满目苍翠、白雾缭绕，又有金乌初升时散开的道道金光，衬得整座泰山犹如置身云端天宫的绮丽仙境，让人望之屏息。

葱郁绿荫中有一天池，其水清澈冰寒、冷入骨髓，在阳光之下现五彩光芒，奇美无比。

据说天池中育有琪花瑶草，却从未有人见过，更别提开花结果了。倒是天池旁边立着的一座雕像，纤毫毕现、栩栩如生，颇为惹人注目。

那是一座亭亭玉立的女子玉像，青丝秀挽、容颜娇美，一身烟绿色劲装，腰佩长剑，以踏步向前的姿势立着，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天池中央，似在期待，又似等候。

敖素瑄看到天池边立着的女子玉像时，面上的惊讶之色毫不掩饰，随即便是若有所思。

这玉像……是丁香？

这神情、这装扮，还有那腰间的长剑，与记忆中的丁香几乎一模一样！

或许唯一不同的，便是原本灵动狡黠的眼神，如今变得沉稳沧桑不少……

不对，这玉像当真是丁香？

错了，应该说这玉像雕刻的是丁香？

那之前遇见的贞娘呢？

她的外貌与丁香几乎一样，神态气质却截然不同，还有那熟悉的神念……这其中是否有些关联？

还有，之前东海龙王所言，欲寻五行灵珠，需往泰山之巅一事，与眼前这一尊女子玉像是否有关？

敖素瑄心念飞转，某种猜测呼之欲出，却始终差了点什么，一时理不清楚头绪。

略一思忖，敖素瑄心中有了计较。发散神识探查了一下周围环境，她并未发现异样，这才抬脚往天池边走去。

只是才走了几步，她倏地停下脚步，作戒备状看向天池中央。这样似曾相识的气息……

随着破水声响，黑光乍现，一道黑影直冲她胸口狠狠叉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形状！

来不及思考其他，敖素瑄不假思索抬手一抓，却是堪堪挡住一节粗壮滑腻的蛇尾，黑色尾巴上传来的巨力压得她点足飞退，在地上滑出几丈的距离，撞飞周围的几块巨石，激起阵阵尘土飞扬！

眼见就要撞入身后几丈开外的石壁，敖素瑄眸光一冷，蓦地顿足强行停步，手化蛟爪侧转一抓，犀利的指爪狠狠插／入粗尾，鲜血涌出！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嘶鸣，手中的黑色粗尾迅速后撤想要脱离蛟爪掌控，牵连着的身体剧烈挣扎，以致天池中水翻浪涌，飞溅的水花在空中晶莹炫目，美得惊人！

敖素瑄却没想放手，攥紧尾巴用力往后一拽，十分干脆地将它粗长的前半截身体从天池中拔出，狠狠甩向山壁！

只听见“轰”地一声，刚从天池中拔出的那半截蛇身直直撞入山壁，整块山壁顿时四分五裂，哗啦啦砸下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便如下了一阵石头雨般，将那怪蛇砸得晕头转向，半截身体顺着山壁无力滑下，一时懵神！

敖素瑄垂眸看了一眼手中异于寻常、分叉如双钩的蛇尾，还有黑色蛇身上两排倒向的短刺……

果然是传说中的钩蛇么？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钩蛇，龙族的传承记忆中并未提及，千年翠星蛇的记忆中倒是有，却也只是关于钩蛇的传说而已，她不曾亲眼见过，自然也不甚了解。

钩蛇尾巴分叉如双钩，捕食时也是用尾巴钩住猎物、再行吞食，这才得名钩蛇。

钩蛇凶猛好斗，且有剧毒，寻常妖类修者根本降不住它，在蛇类中也颇有凶名，令人闻之色变。

只是，这泰山之巅的天池中，怎么会有钩蛇出现？

还有那尊女子玉像……

莫非这天池里……敖素瑄心念飞转，神情不由凝重起来。

钩蛇虽然被这凶狠的一击撞懵了下，却很快回神，粗尾用力一摆，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法挣脱钳制，便干脆蛇身一转，蛇头吐着信子直向敖素瑄扑来！

迎面扑来的钩蛇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的脑袋重重咬合，势要将她直接吞食入腹！

浓烈的腥臭味熏人欲吐，想来这么些年吞食过不少生灵血肉，与这灵性天成、清气皎然的天池格格不入，却不知为何竟会藏身于此……

敖素瑄心下百念陈杂，面对钩蛇凶性毕露的飞扑却夷然不屑，但见粗壮蛇身带起一阵旋风，刮得沙石飞扬、尘土四散，气势十分骇人，她不慌不忙地攥紧蛇尾往前一挡，粗暴地把蛇尾直直戳进蛇口，逼得钩蛇不得不退！

为了不误伤己身，钩蛇被逼得仰头后退，自是不肯罢休，很快又逼上前来，人立而起，张口向她喷出一股黑色毒雾！

敖素瑄微微一惊，立刻闪身避开丈远，攥着蛇尾的蛟爪不自觉微松——钩蛇毒性剧烈，究竟烈到何种程度却是未知，她虽是出窍期修者，却并非百毒不侵，且人形毕竟比蛟身脆弱不少，还是小心为妙。

钩蛇却并未追击，反而趁着她力道微松之际狠狠一拔，忍着蛟爪划出血洞、鲜血淋漓的剧痛迅速收回蛇尾，这才摆动蛇身游弋而来，再次冲她喷出毒雾！

敖素瑄见状微微皱眉，一时没想出应对之策，只得再次闪身避让，往天池边退去。

钩蛇似乎察觉到她对毒雾的忌惮，迅速摆动蛇身追上前来，刚要张口喷出毒雾，却见她忽然纵身而起，张开双臂往天池中央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