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097章 昆仑

跟随在朱九娘身后跨过结界进入昆仑山时, 映入眼帘的一切让人惊艳又震撼。

孤陋寡闻的凡人书生瞠目呆立，脑海中无数念头交缠在一起, 不自觉喃喃出声：

“昆仑山上玉楼前，

五色祥光混紫烟。

景物不同人世界，

群仙时醉卧花眠……”

这就是昆仑么？历来多在传闻中出现的天下第一神山啊……

曾经他只是个自以为满腹才华、胸有丘壑的贫家书生, 满心都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见识到某些异象时还认定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直到与牡丹、小莲相识相知, 与小莲两情相悦后, 所见所闻却是推翻了从前的许多认知, 接触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本以为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 可真正见到眼前这样如同仙境的奇景, 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愚昧无知、眼界狭窄却又自命不凡！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此言至理, 古人诚不欺我！

那种内敛于心的清高孤傲被彻底打碎，张子游只觉憋闷的胸口豁然开朗，眼前一片开阔旷达，之前隐隐穿梭在混乱思绪下的某个念头骤然明晰——

男儿多有豪情大志，见识到天地宽广、术法神奇之后，他如何甘愿放弃近在咫尺的机缘, 继续过那“学得文武艺, 货与帝王家”的凡人日子？

听得他饱含惊叹的低吟曼诵, 原本被这绝妙景致迷惑失神的小莲顿时惊醒过来，略带好奇地问道：“子游，你这是……在念诗吗？”

她虽然已经恢复记忆，却也只是识得几个字、会说几个成语罢了，并不是什么博学多才的妖精，面对这些文人雅客随口而出的诗词歌赋，在不解其意、满怀憧憬之余，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是啊……”张子游闻言不自觉颔首，低低叹道，“我只是在感慨，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山，其雄浑意阔、壮美瑰丽果然名不虚传……”

趴在小莲怀中的三尾灵狐闻言似乎察觉到什么，不由冷哼一声：“世人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小莲，你可要睁大眼睛，莫被那些虚情假意的花言巧语迷惑住，最后落得个被人吃干抹净、连骨头都留不住的下场！”

说罢也不理会二人面色变化，纵身一跃，脚步轻盈地落地，随即转身冲敖素瑄举爪作揖，满怀感激地道，

“多谢敖前辈相助，九娘感激不尽！只是九娘如今身无长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过，请前辈稍待片刻，九娘去去就来……”

说罢跃身而起，朝着某个方向飞窜而去，转瞬之间不见了踪迹。

“九娘！”小莲忍不住惊呼一声，下意识举目四望却一无所获，一时有些茫然，转头看向敖素瑄，眼中满是无措，“敖前辈，九娘她……”

敖素瑄面上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看不出多少紧张焦虑之色，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二人一眼，对于他们的某些变化已经了然于心，却懒得多作提醒，只淡淡扬眉，道：“不必担心，朱九娘并非言而无信之辈。”

区区凡人言而无信也就罢了，这朱九娘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妖修，于修道修心之理不会一无所知，但凡她敢食言而肥、贪心毁诺，必然生出心魔，几百年道行瞬间毁于一旦！即便堕入魔道也多半不得善终——古往今来多少修行天才，除非齐集一界之大气运，能够在天道的抑制下由道入魔、且成功飞升者寥寥无几！

若是她没猜错，朱九娘这样出自昆仑的狐妖，族中定有能暗窥天道痕迹的长辈，在他们的熏陶教导下，即便不够聪明，却也应该不是无知之辈，面对她这样的存在时，

岂敢轻易失信毁诺？

“可是……”小莲闻言迟疑了下，略带担忧地道，“可是九娘现在修为尽失，她会不会遇到危险……”

注意到敖素瑄神色冷淡、并无接口之意，一旁本就心头微酸的张子游连忙开口劝道：“小莲别急，朱九娘生于昆仑、长于昆仑，想来对此地烂若披掌，相较我们这些对昆仑一无所知的，反而要安全得多。”

更何况朱九娘来历不明、品性未知，说的话也是难辨真假，之前还莫名其妙想取他性命，即便对小莲暂时没表现出多少恶意，却也是敌友难辨、并不值得贸然轻信。

若是她所言为真，那么回到昆仑后，在熟悉的地境可不就如鱼得水，若只是以自身安危为重、为了治伤一去不回也就罢了，但凡她心存恶意、暗中布置些阴谋诡计，即便有敖前辈的庇佑，恐怕他们也很难逃脱！更何况，谁能保证敖素瑄会一直护着他们？

小莲一心念着她们曾经共患难、相互扶持才有今日，却不知对方很可能是用苦肉计来博取她的信任，如今刚将他们引入昆仑就借故离开，还不知如何居心叵测呢！

“你说的也是……”小莲微微蹙眉，只觉得他语气不对，略一思索却没发觉什么怪异之处，只能颔首认同，随后又问，

“那我们是在这里等她，还是想办法找人？”他们进入昆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张天师，如今熟悉昆仑地境的朱九娘忽然离开，无人带路他们又该如何着手找人？

“这……”张子游听到这话下意识皱起眉头，转头看向神色淡然的说敖素瑄，略有些无奈地道，“请敖前辈拿主意吧。”

虽然不太甘心，但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说得难听些，他与小莲没有半点修为，都是拖后腿的存在，面对这广袤无垠的昆仑实在无处着手，与其随意插手、插嘴给人添乱，还不如老老实实跟在敖素瑄后头、待找到张天师后再谈其他，否则对方一旦心生厌烦，只怕后果堪虞。

面对二人满怀期盼的眼神，敖素瑄挑了挑眉，沉声道：“我们来昆仑的目的就是找到张天师，自然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在这里等朱九娘？谁知道她会不会回来、何时回来？她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空等上，也不愿意寄希望于那些不确定的因素上，当然这也是基于她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至于身边两个此界气运加身的主角……谈不上雪中送炭，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存在吧。

敖素瑄眼神微妙地扫了二人一眼，下一秒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瞳微缩，原本正往四面八方扩散延伸的神识飞速撤回！

再察觉到一股悍然霸道的气息如跗骨之蛆强势随来，她当机立断弃卒保车，斩断那来不及逃离的一小截神识，成功逃离那股气息的追踪尾随，松了口气的同时，竟是面色苍白冷汗淋漓！

是她大意了！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想象与现实所存在的巨大差距却是无法预料的，这昆仑之中果然卧虎藏龙、不可小觑！

注意到她的面色变化，张子游与小莲俱是神情仓惶，忍不住惊呼出声：

“敖前辈！”

“敖前辈？”

听到对方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便见小莲急忙上前两步，满含担忧地问，“敖前辈你没事吧？”

“无事。”敖素瑄轻描淡写地丢下两个字，垂眸掩去眼底深思，见二人面上仍是惊疑不定，不由微微蹙眉，低声道了一句，“我们走！”

语毕甩手挥袖卷住二人，一个旋身从原地消失。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道雪青色的修长身影凭空浮现——他衣袂恍惚、身形不定如同隐没虚空之中，令人看不清晰，只能见到一双冷目

漆黑如夜，静而视之，仿佛囊括了无垠星空，愈发玄妙无比、深不可测。

信手接住空中随意飘落的一枚绿叶，他静立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低低的嗓音犹如落羽在心尖轻拂，带来让人无法克制的酥痒麻颤。

挥手丢开那一片落叶，浅色的唇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机灵得很！”

收回手时，整个身形便如烟云般飘忽起来，逐渐隐没在满目碧翠中，直至完全消散无踪。

……

某个不知名山谷。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小莲扶了一把站立不稳的张子游，注意到他那一头东飞西舞、狼狈不堪的乱发，下意识往自己头上理了理，这才有空观察一下周围环境，很快便略为惊讶地问：“敖前辈，这里莫非就是极渊之谷？”

果然不愧是敖前辈，居然这么快就找到极渊之谷了……

面对二人或讶异或惊喜的神色，敖素瑄却直接给出了否认的回答：“不是。”

二人顿时面露失望之色，下意识脱口问道：“那前辈为何……”

敖素瑄微微蹙眉似是不耐，却又不得不按捺住略有些浮躁的心绪，解释道：“昆仑号称天下第一神山，可不是什么浪得虚名之处，无数修为绝高的强者隐藏其中，又有四大灵兽镇守龙脉并不出世，即便以我如今的修为也不能纵情恣意……朱九娘既已离开，想要尽快找到极渊之谷，便只能找人带路。”

小莲闻言略一怔忡，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前辈的意思是？”

敖素瑄懒得多话，循着神识所探的方位一举手，凭空抓握之间某处茂密的荆棘林簌簌声动——

一团灰褐色的蓬松绒绒顺着抓摄的力道弹出，抻着小爪爪努力挣扎却依然无法克制地飞向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