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路盛星远远看见从鬼屋出来的两人，抬手招了一下，对身边的陈茶说：“他们出来了。”

待两人走近，路盛星才发现他们表情都很奇怪。周舒眼睛红红的，到面前还吸了下鼻子，像是才哭过。而李乐然，满脸不自在，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路盛星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发小带怂的样子，问道：“你们怎么了？”

李乐然抬眼看他，好像是找到了救兵，赶紧拉着人走：“走走走，路总，之前水喝完了吧，跟我再买几瓶去。”

路盛星被他拉着，不得不加快了步子，回头给了陈茶一个莫名其妙而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路盛星拉住人：“行了，看不见了，做什么亏心事了，一个拐角硬是让你走出来落荒而逃的气势。”

李乐然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声气，和路盛星并肩去附近的小超市，欲言又止了半晌，才道：“那事儿精在里面哭了。”

“你的原因？”

“不然嘞？”李乐然又叹了口气，“在那个桥上他不是还吓我吗，怎么我一吓他他就哭了，还指责我心眼小，就是故意的吧啦吧啦一大堆。哦哟我的妈呀，我特么就算是这么想的，当时也被他那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定我罪的样子搞懵了，那我哪敢承认啊，他不得哭死。你说他这是男人吗？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李乐然愤愤不平：“我以后可不想惹他了，之前还在外面和我比来比去，谁知道一吓就被吓哭了。”

路盛星笑：“你可记住你这句话啊。”

“啧，事儿精真烦。”

虽说买水是借口，但也不能做得太明显，李乐然还是掏钱拿了四瓶矿泉水。

他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坐会儿吧，少见一刻是一刻。”

路盛星可谓是无辜，却也只得陪他坐着，听他还原鬼屋里的具体场景。

游乐园到处是可以坐的长椅，陈茶和周舒也坐在了鬼屋前面的一张椅子上。

那两人还没回来，陈茶准备把自己的沉默进行到底。

周舒见他面无表情，笑了笑：“我故意的。”

陈茶转眼看他。

周舒就当他是想继续听下去，往后靠着椅背，微仰着头，说道：“李乐然那人自开学就跟我合不来，喝个牛奶能淋我身上，抖个腿非要仗着自己腿长踩着我椅子下面的横杠，喊他交作业还抢我收到的过去抄完再一起给我……数不清的不对付。你觉得他这种人叫我来玩能为了什么？”

陈茶只听不说。

“他说为淋牛奶那件事道歉，我看他道个屁的歉。他那二百五的脑袋里只装着这件事，觉得我是因为这件事才与他处处作对，所有都是我的错，是我事多。有这种想法，怎么可能认真道歉。”路盛星看着鬼屋的门口，“所以在这儿等着我呢。他在里头给我使绊子，我就配合他演戏，把前十几年的眼泪都哭干了。那**看我哭都懵了，效果意外的好，他大概是没想到我能到这个程度。”

周舒的嘴角浮现一丝看似满意的笑：“对付他这种人，合着他心意走就行了，人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就觉得不好玩了，就不会感兴趣了。如果这符合预期的结果让对方心里不舒坦，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惊喜，一举两得。”

陈茶一直听着，没有发表意见，周舒并不在意，好像本来就做好了单向叙说的准备。

说完了，两人就沉默着，直到另外两人回来。

李乐然自己留了一瓶水，其余都塞给了路盛星，后者如他所愿分掉了。看这样子也没有再玩的氛围，大家不约而同地往外走。

门外仍有许多人，四人站定，周舒只简单说了句玩得很开心就率先离开，李乐然为不用和他一起走而松了一口气，问路盛星去哪儿。

“我骑自行车来的，去学校那边。”

“放个假还去学校干嘛？”李乐然不解。

有些人就是没眼力见儿。

路盛星如实道：“带人家来总得送人家回去吧。”

李乐然还想说些什么，想及周舒一个人走了，自己今天好像又做得不厚道，总不能阻止别人厚道点吧。于是只好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那行吧，我就打的回去了。”

“嗯，再见。”路盛星说罢，和陈茶往锁在对面的自行车那儿去。

李乐然走了几步去拦出租。

陈茶坐在后座，垂眼看路盛星的衣角，微微抬手触碰了一下，又立马收回，不敢再动作。

路盛星在学校左边的公交站台停下，脑海突然闪过某个有趣的画面，抬手行了半个绅士礼，打趣道：“公主，骑士任务完成了。”

陈茶听了，转开眼睛：“你也是会开玩笑的吗？”

路盛星看着他：“人都是在慢慢相处中互相了解的，恭喜你今天认识了新的我。”

校门口仍然安静，能听到头顶的叶子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的声音。

路盛星还坐在自行车坐垫上，陈茶踩着平地，回看对方不像平时需要微微抬眼：“嗯，恭喜我自己。”

路盛星笑：“希望以后我也有这样恭喜自己的机会。”

话有深意，聪明如陈茶如何听不出，只是他觉得没必要让对方知道生活中那些极不堪的事，就像挂在天上的月亮不必晓得野草里的杂虫过着怎样无光的日子。

“谢谢。”陈茶微微勾了嘴角，仍然是个昙花一现的浅笑，为昨天的邀约，为今天的所有。只是他想了很久，没有拿得出手的谢礼。

路盛星瞅了一眼他的嘴角，直接道出心中想法：“我突然觉得我和只猫也没什么不同。”

陈茶有些许疑惑。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路盛星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行啦，回去吧，到时候就放假上来再见了。”

陈茶内心紧张面色却平静，点了点头，转身往反方向走。

路盛星也踩着自行车离开了。

而上方的树叶和风，纠缠依旧。

对学生来说，假期是最容易从指间溜走的日子，这不，转眼间又要背着书包上学了。

刘海川早自习前几分钟就进了教室，看到打铃了大家还一副没进入状态的样子，面色如变天，立马沉了下来：“后门口几个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耳朵有毛病？看不到大家都进了教室，听不到楼梯口的铃声是吧？”

吃了火药的一吼让被点名的那几个赶忙缩回自己的座位。

“高二了，怎么放假上来还是找不到状态？国庆一下子过去了，眼睛一闭一睁，一个月也就过去了，一年两年都过去了，长点心吧孩子们。现在不努力，以后有的是后悔啊。我就不多说这个了，你们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好好挺起背打起精神，学生就该有个学生的样子。”刘海川站在最前面语重心长，“从今天起就改用冬季作息表了，待会儿我贴在教室前面。学校还出了个通知，走读生晚上也可以来上晚自习，有需要可以跟家长报备一下。”

底下有学生问：“自愿的吧老师？”

刘海川：“是自愿的啊，去学习委员那儿报名，定下来这学期就别想逃，所以好好想想，听到没？要是以后被我抓到有你好看。”

一个男生喊：“刘哥要不要这么狠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失去我们这群小可爱的！”

教室里笑开。

“我看今天就你最不可爱，别在那儿自恋。笑，还笑，笑能让你们考第一吗？快读书。”

大家慢吞吞拿出书本，教室背书的声音渐渐起来，刘海川拿着胶水在前面墙壁那儿贴作息表。

路盛星问陈茶：“你来吗？”

陈茶想了片刻：“我妈妈会让我来。”

郭秀不担心他的自控力，只是觉得他晚上在学校写作业可以问老师题目，很方便。尽管陈茶自己并不喜欢问老师题目。

路盛星“哦”了一声，陈茶没等到他继续说，只好问：“你呢？”

“我家里总没人，在学校待着也自在，会来吧。”

“哦。”陈茶默了半分钟，搬出郭秀那套说法，“挺好，你可以问老师题目。”

路盛星鼻间哼出笑意：“诶，有你我干嘛问老师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