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城市都氤氲在水汽朦胧里,裴煦撩开窗帘看雨,忍不住哼着歌。
他有点庆幸雪姐他们走的时候已经把家里打扫过了,省去了他一做家务就浑身难受的痛苦,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可以拾掇,干脆去洗了把脸。
雨又下大了,即使撑着伞,仲居瑞半边肩膀依然被淋湿了,很不巧,今天他戴了副眼镜,细雨丝模糊了整个镜片,他只好摘了眼镜抓在手里。
因为不想踩进水坑里浸湿鞋,仲居瑞只能沿着路边缘慢慢走。这么走着走着,居然走出了点愉悦感。像是小时候过独木桥,因为摇摇欲坠产生兴奋,在踩空的瞬间到达最高点。他走到裴煦家楼下,发现是要打卡进去,正准备按按钮呼叫,玻璃门从里面推开了,裴煦白净的一张脸露出来,旋即露出明媚的笑容,走出来迎接他。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吃…”裴煦低头看看,没有他想象中的外卖,“还带什么雨伞呢…”
仲居瑞甩甩伞上的水,利索地收起来:“你真饿啊?”
“我骗你干什么。如果不是被我嫂子坑了,非要我回来扔垃圾,我今天肯定去吃馄饨了。”
“北门那家?”仲居瑞不免想到刚认识的时候,裴煦仿佛热情邀约过他,但那个时候他认为裴煦脑子有病,没搭理。
“对。”
“有那么好吃吗?”
“有那么好吃,没有吃过它的人生,就像没有体会过前列腺高潮一样不完整。”
仲居瑞把伞兜进塑料袋里,嗤笑道:“说得好像你体会过。”
一只手不怀好意地摸上他手背:“所以你今天是来了结我没体会过的遗憾吗?”
“啪”地把手打掉,仲居瑞一脸正气地说:“我刚考完毛概,满脑子都是建设新时代,别跟我说这些黄料。”
“建设新时代?我懂啊。”裴煦笑得很有深意,“我们新闻工作者最愿意走在时代的前列腺上呢。啊,口误,是时代的前线上呢。”
——时代招你惹你了吗?
仲居瑞薅一把裴煦的后脑勺:“开门进去啊,难道一直站这赏雨吗?”
裴煦连忙摸口袋,一摊手道:“思君心切,匆匆下楼,忘带门卡了。”
“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俩这会都关在楼外进不去了。”
仲居瑞心服口服,想办法道:“你认识你们邻居吗?打到邻居那请他帮忙允许访客进入…”
话没说完,裴煦已经潇洒地滴卡,给他拉开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摸屁股的口袋又找到了,可能屁股还是要常摸常新,越摸越有。你要试试吗?摸出什么大礼包也说不定哦。”
“什么大礼包?又来一张门卡吗?”感觉自己被耍了,仲居瑞无语道。
裴煦按下电梯的楼层,笑眯眯地说:“门卡是没有了,可能会摸出我另一个热情放浪的人格。”
“你现在还不够浪吗?”
裴煦逼近一点点,盯着仲居瑞的瞳孔:“不是哦,现在是清纯佳人为您服务。”
在仲居瑞想凑上去完成这个吻的瞬间,电梯“叮”一声,他被裴煦拉了出去。
刷门卡,反身锁门,脱鞋扔包,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仲居瑞被裴煦吻住,忙着交换口水的时候,分神想,难道我冒着大雨前来,是专门千里放炮,冲击前列/腺的吗?
裴煦抽离片刻,对他耳语道:“我家没人,这几个月都没人。”
——啊,没人。
来到陌生空间的拘谨被这两个字撕得粉碎,仲居瑞反客为主,推搡着裴煦压到沙发上。布艺沙发陷下去一整块,两个人影重叠着。
裴煦之前一直在书房复习,客厅的灯没有来得及开,梅雨季节的傍晚,阴沉沉,湿哒哒,室内昏暗,正适合厮混胡闹。仲居瑞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裴煦的脸颊,有点想做坏事的冲动。他看身下人,额发乱糟糟地遮住眼睛,下巴仰着,轻笑,喉结颤动,让人想去咬一口。不止喉结,雪白的脖子,凌乱衣领遮不住的锁骨,侧过脸露出的耳垂,都有点“何处不可怜”的让人心动。
他小心谨慎地用牙尖在裴煦肩上摩挲,又轻轻咬住裴煦的下巴——那里刮得很干净,一点胡渣都没有,他就用牙齿丈量身下每一寸领土。
裴煦忍不住笑,笑起来更像只眼睛里有碎光的狐狸:“你这样好像某种食肉动物,在我身上拱来拱去,让我浑身发毛,还不如干脆利落地咬一口。”
仲居瑞捉住他乱动的一只手,鼻子嗅一嗅,是很好闻的洗手液的香味。他的鼻息喷在裴煦手腕上,让裴煦痒痒的,忍不住缩回手,手腕一阵疼,仲居瑞这会真下嘴咬了。
像个刚长牙喜欢咬人的小孩。
裴煦倒吸一口气,眼睁睁看着手腕上留下一个椭圆的牙印,笑问:“你这是什么癖好啊?咱们能不能公开透明的聊一聊,各自有什么喜好和底线…”
——然而没能说完。
仲居瑞显然不喜欢他在这种时候还油嘴滑舌,一手抚摸着他额发,又深深吻下去。舌头勾连出银丝,鼻尖若有若无地触碰着,呻吟不太情愿地堵在喉咙口。
裴煦才发现,仲居瑞吻技虽烂,肺活量真的不错。前几次在学校接吻,因为怕被撞见都没怎么放开,今天确认没人,仲居瑞跟放飞自我了似的。推也推不开,吻又吻不过,整个脑袋都缺氧了。他闭着眼睛往下摸索,摸到仲居瑞的裤子,惊喜地发现这厮穿的是运动裤,连个腰带都没有,忍受着仲居瑞还在咬他锁骨黏糊糊的疼痛,心一横顺着小腹一路往下探,他脑子里莫名其妙想到一句谚语,狗咬狗一嘴毛,此情此景,真的是狗咬狗,一手毛。
裴煦的手仿佛贴近了什么热能中心,还没靠近就有热乎乎的感觉。
身上的人不动了。
裴煦咽了咽口水,睁开眼睛。
仲居瑞皱着眉头,表情有点茫然,眼珠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食指试探性地向前挪动了一点。
像是这个时空里秒针诡异地停止了,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裴煦把脸偏过去,露出通红的耳根。他斟酌着,准备说点流氓话,然而,张开嘴的瞬间,身上的人动了,他嘴唇被小心翼翼地吻住,有一只手伸下去,有力地握住他的手指,带着他的手奔往更下面。
啊,抓住了。
裴煦手心握着的东西,和手背感知到的另一个掌心一样灼热地可怕。
“你不…把裤子往下拉点吗?”裴煦趁着喘气问。
于是他本来闲着的左手被拉到仲居瑞腰上,显然这个新任务被委派给了这左手。
——本来以为下面手认真运动,就能摆脱被咬的命运,结果却与裴煦想象的不一样。解放双手的仲居瑞宛如一只野狗,把裴煦白色短袖下摆推上去,迷恋地啃他锁骨。
窗外雨声沙沙,室内只有可疑的喘气和衣物摩擦。动到手腕无力想翻白眼的时候,裴煦忽然很后悔建议仲居瑞把裤子拉到大腿以下——身上的人片刻静止,长舒一口气,他自己裤子上多了一摊粘稠的白色液体,显然是那个沉迷于咬他锁骨的人干的好事。
仲居瑞平静下来,对此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为了赔礼道歉,他说:“要不你把你裤子也脱了吧,不然黏糊糊的。”
情欲中的仲居瑞声音跟平时有点不一样,裴煦想,像是带着点鼻音,给人温柔的错觉——也许也不是错觉。这人直起身相当仔细地把自己裤子扒了——还顺手给叠得整齐才扔在旁边茶几上。
——这是怎样令人发指的贤惠啊。
裴煦刚刚嘴被堵住,没能发挥自己骚言骚语的厉害,此时仲居瑞兽性退下,人/妻属性重新占领高地,他又忍不住瞎撩:“我还很难受,你都不礼尚往来一下吗?”
仲居瑞的手伸过去。
“等等。”裴煦握住那只手,指腹摩挲两下,“你一手茧,我那儿细皮嫩肉的,不合适。”
仲居瑞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裴煦把那只手牵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头,眼睑微垂,舔了舔食指。看一眼僵住的仲居瑞,心中十分得意,得寸进尺地含住整根手指,颇有心机地用舌头搅一搅口中的指尖。
操。
仲居瑞汗毛都竖起来。
“你怎么这么会啊?”他不大高兴地啄一口裴煦的唇,犹豫一下,俯身下去了。
“诶诶诶?你来真的啊?”裴煦结结巴巴地问,“不该说我有病或者骂我大爷吗?”
仲居瑞笑着张开了嘴。
潮湿,温暖,笨拙地吞/吐着,让裴煦心虚地想叫唤。
——确认了,这真的是令人发指的贤惠。
仲居瑞先冲完澡,换上裴煦的衣服,坐在桌上还摆着一张合影,看着像是裴煦和他哥。照片里的裴煦大概才初中,嘴唇上是青春期男生新长的毛茸茸的小胡子。有点滑稽的可爱。
电脑锁屏了,没什么可看的,桌上几本教材,看了两眼,没意思。他站起来看裴煦书柜,里面摆着不少书,什么类型的都有。
天生就没有睡的仲居瑞回忆自己小时候,好像除了作文目,真的是没怎么看书——但是不妨碍他觉得裴煦很厉害。
不过恋爱中的人脑子容易进水,可能就算裴煦从不看书,他也能觉得,哇,你从来不看书还能上A大新院,真的很厉害——除了C程学的很烂,仿佛是个傻子。
浴室里的裴煦还在快乐地哼歌。
仲居瑞微笑着继续看看书柜,有几本放在一起的仿佛是相册,抽出来看一看,几乎都是裴煦和他哥的照片。他把相册放回去,一不小心碰翻了旁边的几本,只好掰着书脊先抽出来。
一本相册夹层中忽然掉了几张照片。
他弯下腰捡起来,看到照片内容时瞬间脊背发凉。
那是高中时候的他自己。
——而搜寻自己所有的记忆,他那时候根本不认识裴煦,裴煦是不可能有他的照片,何况这张角度奇特,很明显是偷拍。
裴煦踩着拖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仲居瑞,你吃不吃小布丁?”
他抽到那本册子,心惊肉跳地翻页。
有一双眼睛从你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盯着你,收集你的一切,仲居瑞第一反应是惊悚。
“这是什么?”他手抖地捏着一张照片回头问。
裴煦笑着的嘴角逐渐抿起来,他走近一点,说:“是我的纪念勋章。有个人喜欢你好几年,你不开心吗?”
“我觉得…恐怖。为什么你从来没说过…”仲居瑞想问些什么,又发现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他看一眼相册,有些糟心地把相册合起来。
“喜欢你好几年这事儿,犯法吗?”裴煦冷冷道,“不犯法的话,你怕什么?”
——哪怕你以为你把妖风驯服,他变身小甜甜,每天对着你撒娇示爱,妖风还是那阵妖风。不合时宜的时候依然那么阴阳怪气。
就像曾经送早餐时冷眼看着仲居瑞溜进后门,再发短信气死仲居瑞,此刻裴煦那些曾经让仲居瑞讨厌的特质再次暴露无遗。让仲居瑞很头痛地回忆起眼前人的劣迹斑斑。
而这人进一步逼近仲居瑞,语气咄咄逼人:“就是忘了跟你说以前就知道你,喜欢你,所以后来才想办法追到你而已。怎么了,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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