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看见仲居瑞跟一个女生从大门里说着话走出来,有点犹豫该不该上去搭话。这么一犹豫,错过了打招呼最自然的时机,他干脆侧过身,面向街道,低头假装看手机,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那两个人走到他背后几米停住了。
女生笑着说:“你真的好难约,平时都不交朋友吗?”
仲居瑞有点敷衍地说:“啊?可能吧。”
他看到裴煦的背影,不明白这人怎么不来搭救自己。
女生说:“那下周一起吃食堂总可以吧。”说完并不给拒绝的空间,“你这会去地铁站吗?”
仲居瑞摇头,说还有事。女生只好先走一步,路过裴煦时,她又转过身,非常明媚地挥手,歪歪头说:“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裴煦掀起眼皮,冷漠地看那女生两眼,把目光移开,灌了两口咖啡。
“你打算一直这么背对着我吗?”仲居瑞向前走两步,困惑地问。
裴煦看到那个女生已经走远,不会再回头。这才缓缓转身,把冷漠的表情收敛起来,学着女生的样子,也十分娇俏地歪歪头,露出明媚的笑容,挥手道:“祝你生日快乐哦!”
仲居瑞立刻警觉地划清界线:“干嘛模仿她语气?我跟她都不熟。”
确实不熟。唯一的交集是前两天在公司食堂遇到,仲居瑞那杂牌手机付款时忽然自动关机,他端着餐盘进退两难,这个妹子正好排在他后一个,主动替他付了钱。他问清妹子的部门,吃完饭回去就把钱还了。
“哦,原来她给你手了啊。”裴煦说,“真是古道热肠。”
仲居瑞脑子转了两个弯才想明白给你手是giv<B>http://www.wuliaozw.com/<B>and, 噗地就笑出来,说:“我又不要她的手,我只要你的手。不是得去取蛋糕吗,还不走?”
裴煦幽幽地叹气,半真半假地说:“仲居瑞,你到底弯得彻不彻底啊?我记得你情窦初开是喜欢一个女孩来着?”
——只怪仲居瑞太老实,被裴煦拿捏住这要害。
当初裴煦假惺惺地说,要互相坦白少年时代有没有暗生情愫暗通曲款的小秘密,仲居瑞就老实交代了曾经对班上一个女孩有点好感,后来去她家玩有点伤自尊,这小情愫就蒸发了。结果轮到裴煦坦白,这货相当不要脸,说自己从小男神只有鲁迅,上了高中就看上仲居瑞,从没有什么小情愫。骗人坦白自己又不说还是其次,裴煦不爽了就拿这段往事揶揄仲居瑞。
仲居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喜欢什么女孩,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好不容易搜出一个名字,无辜道:“那也算情窦初开?那时候谁给我送点温暖,我都得另眼相看。”
裴煦哼一声:“这也是你看上我的原因吗?因为我老去找你?”
仲居瑞噎了一下,好像一开始真是这样。他左右看看,并没有什么熟人,伸手薅一把裴煦的头发,说:“这是个复杂的化学反应,你每天瞎撩只能算催化剂,方程式左边发生反应是别的东西。而且你什么时候给我送温暖了?你一天天的不都在琢磨怎么气死我吗?”
裴煦“呀”一声,惊喜道:“难得我听明白了,看来我化学基本功还可以,那你倒说说,方程式左边都是些什么?”
仲居瑞很无奈地说:“是气。被你撩来撩去撩出来的闲气。祖宗,我们能去取蛋糕了吗?”
祖宗本人非常享受这样的仲居瑞生无可恋的表情。在一起这么久,他出格的言行已经不能刺激仲居瑞了,换言之,仲居瑞对他一般剂量的骚操作已经产生抗药性,眉毛都不会挑一下。裴煦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变态的,就喜欢看仲居瑞气急败坏的样子,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作祟。
他们俩就近找了家不用等位的家常饭馆,一百块钱不到,很实惠地吃了六盘菜,才扶着肚子出来。
仲居瑞订了一个冰淇淋蛋糕,一点蛋糕体都没有,底座是巨型小布丁。裴煦对此非常满意。今年秋天,有颗智齿很不老实,让他吃了点苦头。之前见过雪姐拔智齿的惨状,裴煦觉得那颗牙偶尔疼一疼也不算大毛病,就这么忍了下来,于是入秋以后他再也没吃过最爱的小布丁。
一小团薄薄的雾气从裴煦嘴里冒出来:“我可能老了。”
仲居瑞看向他。
“我现在都不爱吃零食了。上次在超市看见薯片,一点欲望都没有,还有点反胃。小布丁也是,以前我哥觉得我有小布丁成瘾症,恨不得送我去戒瘾,现在好长时间不吃,也不会想起来。”裴煦用手抓自己呵出来的雾气,“年轻的心态已离我远去。”
仲居瑞笑着说:“放屁吧你,每天三点睡十一点才起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老了?”
裴煦立刻说:“我平时不这样的,我住宿舍住家里,都是早睡早起的好孩子。只有在你这才作息混乱。”
“是我不让你睡的吗?”
“是你的肉体,写满了大好春光不要辜负,我仔细一想,有道理啊,只好拉着你不辜负了。”
仲居瑞低头笑。他们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聊,一直聊到住处,仲居瑞端着蛋糕腾不出手开门,示意裴煦从自己裤兜里掏出钥匙。
显然裴煦不是乐于助人的活雷锋。他在仲居瑞屁股口袋里摸到钥匙,咸猪手很不老实地揉捏了一把,才吹着口哨打开门。
对门住着一对中年夫妻,恰好拎着垃圾袋从门里走出来。
过道太窄小,仲居瑞往旁边避让,那男的拉着他老婆几乎贴着墙面走过去,不知道在怕什么。
裴煦推开门,侧身让仲居瑞先进,正好看到那对夫妻嫌恶的表情没来得及收敛。
“喂。”裴煦喊住他们,很火大地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仲居瑞把蛋糕放下,反身拉住裴煦,让他别多事。
那女的撇着嘴说:“呷,同性恋。”
裴煦挣开仲居瑞,抱臂说:“我又看不上你秃头啤酒肚的老公,碍着你了?”
仲居瑞冷着脸说:“差不多行了。”
他把裴煦拉回屋子,冷冷地看那两人一脸,“砰”地把门锁上。
“变态还噶有理。”那女的嘟囔着,声音不大不小从门缝里钻进来。
仲居瑞刚搬来的时候,那对夫妻还算客气,知道他是A大的学生,自己家孩子有点不会的题目,还敲门送两个苹果梨的,拜托他教一教。后来裴煦常来留宿,他们也常在走道碰上。
那对夫妻一开始以为他们是亲兄弟,后来越看越不像,问起仲居瑞,仲居瑞说是朋友,他们没多想。有一天,他们儿子说,他看见对门的两个哥哥在亲亲。
“你在哪看见的?”
小孩指一指木头门的缝隙。那缝隙的位置很刁钻,只有小孩蹲下才能看到一星半点。刚才他没什么好玩的,忽然发现木门里透出光的缝隙,投在黑漆漆的走道里。他好奇地凑上去,看见两个哥哥搂在一起。
这阿姨就明白了,什么朋友,原来是那种朋友。再一想,难怪那个小屋子从来只有一张床。
“以后不要去问他题目了。”
“为什么?思考题你又不会做。”
“你自己不会动脑子啊?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第二天晚上,仲居瑞下班回来,向往常一样点头致意,被甩了一个大白眼。他一头雾水,没好意思问,时间长了,他也就明白了。然而本质上,也只是一个对门的邻居,如果不是因为这老公房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连招呼都不会打。仲居瑞挺无所谓的。
他知道裴煦这方面一直很暴躁。这个理想主义者认为自己没错的话会更加嚣张。仲居瑞不想惹事。
裴煦沉默着脱下鞋,踩到软绵绵的地毯上,问:“他们跟你说过难听的话吗?”
“没有。”仲居瑞心想,人家避之不及呢,哪会搭话。
裴煦“嗯”一声,故作轻松地说:“他们找你麻烦,你就跟我说。”
仲居瑞笑着说:“干嘛?裴特刚要给我出气啊?”
裴煦看出仲居瑞想缓和气氛,自己也不想破坏生日的氛围,顺嘴道:“我又不是黑社会,想什么呢你。我顶多给你一个肩膀,让你在我怀里哭吧。”
蛋糕盒打开。
好漂亮的蛋糕,散发着甜香。
裴煦插上一根蜡烛,发现他们俩没有打火机,外头天气好冷,两个人不想再披上外套出去。仲居瑞索性就对着没有点燃的蜡烛直接许愿了。
他闭着眼睛,不知道许什么愿好,一抬头,看见裴煦很专注地看自己。
仲居瑞想,原来柔情万种的眼神是实体的,能让人感觉到的。
他不想许愿了。人太贪心总是没好下场。这几天天气干燥,裴煦忍不住舔唇边,嘴唇看起来嫣红绵软。
仲居瑞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他凑上去,咬到裴煦的嘴唇,重新闭上眼。他的鼻尖碰到裴煦的脸颊,感到触碰的那一点尚未被室温捂热。只有唇上这一点稀薄的暖,构成他整个冬天的温度。
小单间里虽然没有厕所,倒有个极小的淋浴间,每次只够站一个人。热水器还算给力,就是通气做得不好,每次洗澡,水雾都弥漫整个屋子。
裴煦洗完出来,从桌上吃得七零八碎的蛋糕里挖出一块残存的奶油塞进嘴里,坐在床边擦头发,心情颇好地哼着歌。
仲居瑞洗澡比他快,裸着身子一身水汽地走出来,被冻了个哆嗦。
“没有暖气的南方人,你不要在冬天逞英雄。”裴煦说,“而且你这样对我视力不好。你赤条条的,我眼睛容易只往某个地方看,造成斜视。”
说话间仲居瑞已经火速穿上睡衣。
裴煦很遗憾地说:“我们居瑞哥哥就是太体贴,怕我斜视,都不敢散发男人的魅力了。”
仲居瑞笑着把毛巾裹成球打他。
“我们今天能睡到地上吗?”裴煦问。
“有床不睡爱睡地上,这是什么毛病?”仲居瑞坐过来,“之前天气热也就算了,现在都冬天了,睡地上容易着凉。”
这小单间唯一能顺利躺下两个的地下,就是床与墙面之间两人宽的走道。裴煦非常迷恋那个地方,狭窄的空间里,他们没法躺平,不得不侧着睡,全身都紧紧贴在一起。这样在夜间紧紧相拥的时刻很能给人安全感。
他把被子对半折扔到毯子上,睡在被子夹层中间,说服仲居瑞这一点都不凉。
“我给你暖床。”他说。
仲居瑞把灯关掉,摸着黑爬到裴煦身旁,折腾半天,换成一个背后抱的姿势,脚碰到裴煦的脚,发现这人脚很凉。
“刚刚洗完澡赤脚,冻的。”裴煦很自觉地把脚贴到仲居瑞小腿上取暖。
仲居瑞笑着说:“究竟是谁刚刚信誓旦旦要给我暖床啊?”
他笑出来的时候,嘴里的热气喷到裴煦的后颈,裴煦受不了这个痒,不安分地扭动。两个人像麻花似的在狭缝里“打架”。
扭动着扭动着,扭出了别的感觉。裴煦本来就没穿长裤,光溜溜的长腿冰冰凉。他把自己内裤拉到膝盖弯,臀缝往后凑,仲居瑞一只手臂横在他胸前,他捉住仲居瑞的手,轻柔地舔在虎口上。
仲居瑞从被子外单手摸出一瓶润滑,挤在手心,伸到被子里摸索着找到目的地。他在臀缝间摩擦,磨出湿滑的水声,才缓缓往里顶弄。他们做爱过程大多时候是温柔绵长的。像是沉迷一种双人游戏,不需要争个输赢,只需要乐在其中。唯一粗暴的只有仲居瑞的牙。他爱咬人的毛病像是这辈子都不打算改了,做到兴头上就挑裴煦肩颈下嘴。
这样温和的做爱并不会让人想大叫,何况这老公房隔音一般,他们一直挺注意的。裴煦吸着凉气,舒服地浑身战栗,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不再压抑自己的呻/吟。仲居瑞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喘着气说:“浪什么?”
因为前一晚太累,裴煦又赖床,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屋子里没别人。仲居瑞早就回家——他答应了外婆在家吃中饭。
裴煦慢吞吞地洗漱,穿上外套,走下两级楼梯,他停住了,转身走回来,“咚咚”敲仲居瑞对面的门。
中年男人打开门,警惕地只探出半个身子。
裴煦面无表情地说:“我男朋友有素质,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但我不是这种人。大家相安无事,当彼此是透明人就算了,你们再说什么难听的,我话也不会很好听。”
——仲居瑞这几个月遇到的事情他当然心里有数。
“你们几次把垃圾袋堆在我们门边,不管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再有一次,我就把楼下垃圾堆里的东西全都铲到你们家。”
裴煦露出一个堪称友好的微笑:“你可以试试。”
他戴上耳机,冷漠地转过身下楼,给仲居瑞发微信:“居瑞瑞瑞,到家了吗?婆婆做了什么好吃的?(>^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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