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关于本命年
过完春节就是裴煦的本命年。
早在春节前雪姐就一直在家族群里危言耸听,本命年绝对绝对会倒大霉,让裴煦务必穿大红色内裤和袜子。
裴煦好奇:“请问你上一个本命年到底遭遇了什么,让你听到本命年三个字就闻风丧胆。”
雪姐说:“我二十四岁那年,如花似玉,才在社会摸爬滚打两年,因为老板压榨,冲动辞职,两个月都找不到工作,焦虑失眠,好不容易重找了一个,没来得及转正,老板跑了,画室倒闭了,我只好继续找工作,那年我丢了两次身份证,骗子还骗了我四千块,当时跟我合租的室友脾气超烂,因为她头发老堵在浴室下水道,从来不清理,我跟她说了一次,她就怀恨在心,搬走那天把我一箱方便面都撕开,单独拿走了调料包……那一年真是太黑暗了。”
裴寒补充:“《马太福音》说了,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剥夺,后半句就是本命年的运作内核。”
裴煦放下手机,问在家里加班的仲老师,去年刚过完本命年,是什么体验,有没有觉得很倒霉。
仲居瑞专心工作的时候从来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等裴煦走到他眼前敲他桌子,再问一次,才摘下眼镜,轻揉眼睛,慢吞吞说:“怎么会很倒霉?它让我又遇上你。太幸运不过了。”
2. 关于本命年(2)
大年初一,裴煦还是穿上了大红色的内裤,大红色的棉毛衫棉毛裤,大红色的袜子——袜底还织着踩小人。
这套红红火火正义凛然的战袍究竟为裴煦的本命年挡了多少霉运,没有人知道,反正那天晚上仲居瑞扑倒裴煦,两个人摩拳擦掌,在床上准备发疯的时候,仲居瑞一把脱掉裴煦外套,被红色的圣光闪瞎了眼,笑容僵硬,默默地萎掉了。
毫无疑问,这种接地气的装扮,虽然不一定能给裴煦挡掉霉运,但一定为裴煦挡掉了许多性欲盎然的时刻,像裴煦这种务实的人才,当机立断,再也没有穿过红红火火的套装。这也导致他本命年炒股血亏,钱包被偷,连好不容易找到的最靠谱的Tony老师也回老家结婚了,所以他的光头长出头发后,不得不在一个新的理发师那里打理——那货第一次上手,紧张地手抖,把他后脑勺剪坏了,最后只能直接剃了寸头。
仲居瑞下班看见他,笑道:“哪来的猕猴桃成精了?脑袋还没进化完全,好像个毛桃。现在剪寸头也要技术含量了吗?”
3. 关于运动
大年初三。
裴煦不愿意去锻炼。他的歪理是,人有不同,有些人能体会到运动的快乐,有些人不能体会到运动的快乐,这是写在基因里的,早在大家都是猴的时候,有些猴就爱出去爬树,有些只爱在洞里趴着,很明显,他的祖先就是那种成天趴着抓背的。
仲居瑞说:“我管你运动快不快乐?运动是为了健康。赶紧换衣服跟我出去,你成天不运动,身体都虚了。”
裴煦立刻拍马屁,转移焦点:“我虚不虚无所谓,你不虚就行。我特别能感受到你不虚,真的,无论是持久力还是冲击力,都很不虚。你就不该叫仲居瑞,你应该叫仲不虚。”
仲居瑞听出这是一通溜须拍马,不为所动,拽着裴煦的手腕,把他拉起来,让他换上运动服!”
裴煦只能叹着气脱衣服。他修长的手指缓慢解衬衫纽扣,露出大片锁骨,一手抽走皮带,两脚踩着裤脚,把裤子褪了一半,露出两条腿。他扭过头,两只眼睛水汪汪,哀怨道:“仲老板,我只是个穷学生,干这行就为了勤工俭学,我坚决不卖身,但是你欺人太甚,居然拿钱侮辱我,非要得到我,我斗不过你,今天只能从了你,但是即使你得到我的屁股,也得不到我的心!”
仲居瑞:“?”
裴煦蹬掉牛仔裤,嘴上还在胡说八道:“你就算射进去,我也会赶紧吃泻药,把你的脏东西全都排掉!你吻我的地方,我也要用钢丝球搓破皮!”
仲居瑞说:“你神经病啊!”
裴煦哈哈笑,把身上最后一件也脱了,赤条条站着,两个人面面相觑,裴煦摊手道:“中国有两句老话,特别管用,一句叫大过年的,一句叫来都来了,你看,咱们现在正好是大过年的,脱都脱了,能不来一发吗?”
仲居瑞叹了口气:“好歹毒的计谋。果然,我今日中了你这狗贼的计了!”
他搂上去,两个人在沙发上滚了一会,没摸到套,又推推搡搡往浴室去了。
虽然春节假期没能出去运动,但是在家里出了一身汗,裴煦觉得也差不多达到提高心肺功能的目的了。
4. 关于床垫仲不太
每当仲居瑞和裴煦有意见分歧,裴煦就会要求民主投票。投票人除了他和仲居瑞,还有仲不太。
仲居瑞对此很有意见,因为裴煦自诩是床垫的首席发言人,由他发表仲不太的意见。
“我们只是商量要不要重租一个离你更近的房子,关床垫屁事啊?”
“早就说了床垫是我们家庭成员,怎么不关它事。”裴煦正色道,“也就因为我们俩没有政治觉悟,没人入党,不然我们一家三口,都可以成立一个党支部了。”
“就算床垫可以投票,为什么它每次都支持你?”仲居瑞说,“裴记者,我怀疑其中大有猫腻,请你带着新闻人的操守,给我查一查,报道出来。”
裴煦说:“当事人说了,因为每个深夜里,它都看到你在凌辱我,把我折来折去,让我跪着,还让我发出惨叫,它于心不忍,所以投票的时候总会给我同情票。”
仲居瑞捂住脸:“你那是惨叫吗?你那是我恨不得捂住你嘴,生怕邻居来敲门的浪叫。我要跟仲不太谈一谈,解除这个误会,让它以后投票客观一点。”
裴煦正色道:“仲不太是去年被生产出来的,才一岁呢,你怎么能跟一岁的孩子讲这些?”
两个人为了一个床垫的发言权在这里争论也算异想天开。但仲居瑞对裴煦的胡搅蛮缠有着出奇的耐心,好像在这种浪费时光的拌嘴里,他特别能感知到岁月给了他优待,让他不太寂寞。
5. 关于戒烟
裴煦为了戒烟,买了很多巧克力,每当犯烟瘾,就吃巧克力。没想到烟戒了,吃巧克力的瘾培养起来了。久而久之,本来就烂的牙直接闹事。
“8号位的牙全得拔。”牙医面无表情道,“有两颗已经蛀得厉害了,还有一颗是阻生齿,迟早也得拔。等这次智齿消炎了,就准备来拔吧。”
仲居瑞把家里巧克力糖果全带去公司分了,坚决不让裴煦再吃这些烂牙的东西。
“想吃点甜的。”裴煦可怜巴巴地说。
仲居瑞安慰说:“那你来亲亲我吧,你以前不都说跟我接吻超甜吗?”
裴煦说:“那都是花言巧语,口水能有什么甜味?我只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备,跟我上床。”
仲居瑞沉默了一会,说:“人渣,你这辈子没机会跟我接吻了。”
裴煦立刻黏上去,说:“但哥哥身上的棒棒糖很甜,让我吃一吃解解馋好不好?”
6关于仪式感
裴煦有一天忽然想到,说:“为什么我们第一次在一起也没有明确表白,第二次在一起也没有明确表白,感觉丧失了很多仪式感。”
回忆起来,第一次就是莫名其妙地接吻,然后仲居瑞直接就自命为裴煦男朋友了,第二次更是什么都没说,出院后顺理成章搬到一起。
仲居瑞说:“水到渠成的事不需要多余的仪式感。”
他们后来果然很多时刻都是水到渠成的,比如有一年出去玩,忽然得知附近城市游客也能登记领证,干脆取消了后面的行程,直接去结婚了。登记后为了寻找chapel,他们直接在登记处外面招揽生意的婚庆中介里选了一家,200刀,提供场地捧花摄像牧师签字和证婚人一条龙服务,特别省心。
因为没有专门准备,他们俩连像样的西服都没有,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衫姑且当作正装,拉着手缓慢走进小教堂,听牧师念誓言,跟着复述。
这突如其来的仪式感让裴煦一直哽咽,他英文念得乱七八糟,换戒指的时候手忙脚乱,几次从裤兜里没摸到戒指,以为把戒指弄丢了,吓出一后背汗。仲居瑞倒看着很稳重,一直搂着裴煦的肩膀安抚他。
他们的资料被送回登记处备案,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坐着,等待取证。
仲居瑞笑着说:“还想要仪式感吗?亲朋好友都没有,就我们俩这么简单一个仪式,你都要哭,真弄个大阵仗,你能行吗?”
裴煦眼圈还红的,说:“我不行,我铁汉柔情,承受不住。”说完他发现自己手上的戒指位置不对——那个看起来非常稳重的人,刚刚也紧张地给他戴错了手指。裴煦伸着手,看了一会,忽然笑了,他结结实实地抱住仲居瑞,说:“你也这样紧张吗?”
仲居瑞摊手:“头一次结婚,谁不紧张?咱们下一次再办,肯定好一点。”
——后来并没有好一点。他们在国内补办了一次,就在裴煦朋友的酒吧里,只请了至亲好友,在一圈人的注视下,仲居瑞再一次紧张地把戒指戴错了,而裴煦被灌酒,喝到嗨,嗨到哭,把酒吧的一颗万年青盆栽当成了仲居瑞,哭着要带回家洞房。但这都是后话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