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晏朝楼下一瞥,似乎的确是那个小东西。清瘦的、白皙的,被所有人注视着的,此刻他的脸颊变得通红。在他旁边,有个不知名的小子,被假山遮着,看不清脸,像护雏一样挡在他前面。席晏略微皱眉。
华春云很惊讶,上下打量了席晏一眼,神色古怪道:“孩子这么大了?”然后一个眼刀飞给盛文勋,“你该不会故意把年龄报小,骗婚吧。”
盛文勋惶恐,“云云,我哪儿敢呢?那是老席的侄子,领养的。”
席晏纠正道:“和亲生的一样。”
华春云突然笑了,眼波****,“难道......席律不结婚是因为他?”
这话说的难听。
盛文勋低声叱道:“你把老席看成什么人?故友所托,才把这孩子接回来养。”
养一个和自己差了十六岁的男孩?华春云牵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席晏知道自己名声不好,说他纵情声色有之,迷恋男童有之,但听见这些半真半假的传言后他皆是一笑而过。可今天,他想告诉她,他从来没碰过那个孩子,一根手指头都没有。
席晏冷冷看向华春云,“下去看看,”之后又添了一句,“用不着帮他。”以一种吩咐的口吻。
华春云倒是没觉得什么,大大方方走下去。
可盛文勋忍不住念叨:“这是什么态度?早就说你像块石头又臭又硬......”
席晏干脆闭目养神,不听。
华春云穿了身绛紫绣荷立领盘扣旗袍,头发用簪子别上,美人下楼梯,一踏一摇曳,风姿天成。
众人眼睁睁看着她走到中央,噤声。
服务员大概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仙云居的当家人,刚才的滔滔不绝跟演戏似的,此刻被打回原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干巴巴地站在原地。
华春云冲她轻轻一点头,就把视线转移到时安然身上。对男孩子来说这是一张过于漂亮的脸,细软的发丝柔顺贴在额头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活似兔子,全身上下是一尊纯洁的白瓷,干净、青涩、疏离。她不禁诧异,这和席晏简直南辕北辙。
但是,答应人家的戏就要演的到位。
华春云清清嗓子,“孩子,怎么了?”
周池狐疑盯着她,“你是......?”
华春云淡淡道:“仙云居的老板。”
时安然猛看过去,如果说席晏经常在这里吃饭,那么他和老板之间会不会有私交?如果说席晏是他的叔叔,能不能......他忽然有些发笑,最窘迫的时候居然还是要依托那个男人的人情。
时安然:“我......我们今天来吃饭的时候没带够钱,可不可以赊次帐?我以我叔叔的名义担保!”他向来面子薄,这种低声下气的事头次做,为了周池。
华春云快撑不住了,她笑:“你叔叔是谁?”
时安然心一狠:“席晏!”
华春云的动作却慢下来,她在嘴唇反复过了几遍这个名字,故作天真疑惑道:“席晏是谁?我不认识啊。”
周池冷汗要下来,他一把抓住时安然的手腕。难道真的要让他妈过来送钱吗?可是......
“安然。”二字重若千钧,是那把熟悉的低沉的嗓音。
时安然抬起眼,突然有股想扑进男人怀里的冲动。
席晏穿得不算正式,一套藏蓝色休闲西装,眉眼深邃,将所有锋利都收敛沉积下来,自成一股气度。
周池不知道为什么,自看见这男人的第一刻起,他的心脏就狂跳,仿佛是预知也是警戒。
席晏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用手指若有似无蹭过时安然的唇角,笑道:“怎么在这?”
鬼使神差的,他隐秘地用****了一口男人的指腹,发出蚊子般的动静,“来吃饭。”
席晏盯着这双把迷恋刻进骨子里的眼睛,冷淡道:“和别人?”
时安然浑身一个激灵,“我......”
席晏却不再看他,转而对华春云说:“卡在盛文勋那里,你找他要就好了。”
华春云暗自翻了几个白眼,心说:你们叔侄俩闹别扭要我当傻子,然后面带微笑:“好的顾客。”
席晏看了眼时安然,又望着周池,从容道:“我是席晏,安然的叔叔。安然在学校,多亏你照顾。”
周池被点到名,一时有些摸不清席晏对他的态度,勉强笑道:“叔叔好。”
此时席晏却将身子轻俯下来,炽热的鼻息喷洒在时安然敏感的耳尖,男人声音里带着笑意,可话语浸着冰。
他说:“是他吗?”
那天晚上,他看见的那个刚刚成熟的红果般的时安然,是那个小子弄的吗?
时安然对上席晏的目光,好似全身赤裸被男人看了个通透,嘴巴一翕一张,什么也说不出。
席晏只是摸了摸时安然的发丝,干净利落迈出仙云居大门。
时安然还是怔怔的,手指不自觉触摸到刚才席晏摸过的位置,似乎还带着温度。
时安然和周池二人并肩走在曲折的巷子里,谁都没想过今天的事会闹得这样大,一时无话。
周池复杂看着时安然。无论从哪里突然冒出个叔叔,那种贪婪渴望的目光,他之前从来没在时安然的身上见过,就像是亚当身上的肋骨,是割舍不断的羁绊。突然,他屏住呼吸,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想逐渐在心底酝酿发酵成形,如果说时安然说过的喜欢的人是......他瞪大双眼。
时安然没有注意到周池的变化,他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可笑的是,直到今天,他仍旧希望从席晏的脸上找到一丝愤怒,是情人被夺走的愤怒,而不是发现孩子丢脸行径的失望。
“安......然。”周池干哑着嗓子。
时安然恍惚地“嗯”了一声。
周池忽然不知如何开口了,他舍不得。最终只是道:“谢谢你。”
时安然笑了,“先说好,以后你请客我付账的事情不能有第二次。”
周池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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