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船在彭城停靠,因为先前下过旨不准铺张浪费,所以刺史只将驿馆所在的长街全部封锁,供殷稷与同行官员居住。
引圣驾往住处去的时候,郡守额头一直在冒汗,先前他就劝过刺史不要如此实在,虽说皇帝的确是下过旨,可想也知道那只是为了博个好名声。
这位天子虽说是宫外长大的,可那是世家啊,世家什么德行?那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紧挨着他们彭城的兰陵萧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一家子都金尊玉贵。
这样的人到了他们的地方却要住这样的破屋子,怕不是以后他们整个姑苏官场都要被穿小鞋了。
眼看着殷稷自銮驾上下来,郡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得不能直视皇帝的规矩,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神情变化。
只见殷稷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周围一眼,而后语气极淡地开了口:“这里是谁安排的?”
郡守一听这语气心里就是一咯噔,下意识想跪地请罪,刺史毫无所觉:“是臣。”
殷稷打量他一眼,和折子上的人对上了号:“你就是赵仓满。”
“正是。”
“你就给朕住这种地方?”
郡守被这句话问得腿彻底软了,拉着赵仓满就要跪地请罪,然而赵仓满却纹丝不动:“臣所有安排都是奉旨行事,因地制宜,厉行节俭。”
皇帝又看了过来,眼神怎么看怎么不满,郡守伏在地上欲哭无泪,摊上这么个不知变通的上封,他的官途啊……
“不错,”殷稷的话锋却忽然变了,目光肉眼可见地平和了下来,“此番南巡是为查看河防,敦促官场,不是来游玩行乐的,你做得很好。”
他提高音调看向身后跟着的朝臣:“众卿务必谨记。”
朝臣们纷纷应声。
郡守却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家出身的皇帝,竟然还真的如此节俭?莫不是天上下红雨了吧?
赵仓满黑黢黢的脸上却笑开了:“臣不敢当,都是分内事,您请进。”
殷稷抬脚进了驿馆,等瞧见里头也没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之后,殷稷的脸色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这一路上停了三次,一次是在沧州,那里有先皇兴建的行宫,没什么好提的;一次是在临清,当地知府逼迫当地富商腾了住宅出来,这也尚且能忍;可在滕州的那次却属实过分,一座崭新的宅子却硬说是荒宅修缮的,里头的用具更是无一不精致。
那样一座宅子,也不知道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盖出来。
他当即贬了滕州知府的官,留了人清查滕州官场,又免了当地三年赋税,这才稍微平息了心里的怒火,却到底留了一根刺。
此时瞧见一个真的在正正经经做事的人,他心情才算愉悦起来,在询问当地政务民生时,赵仓满更是对答如流,这让殷稷越发高兴,破天荒留了一个地方官用膳。
膳后也不消停,非要让谢蕴梳妆打扮,陪他去出去走走。
此次因为龙船停靠在彭城,不少人特意赶来瞻仰圣颜,比之以往要热闹很多,郡守抓住机会开了夜市,虽然已经到了亥时,外头却仍旧人声鼎沸。
这样的热闹,殷稷很想和谢蕴一起掺和一下。
他心里也还存着个疙瘩,他倒要看看,自己这次不提谢家,谢蕴还会不会跟他出去。
好在谢蕴十分配合,不止没有拒绝,还十分痛快地换了衣裳,殷稷心里那倒了很久的醋坛子总算被扶了起来,封好了口。
只是——
“你就只带了这几件衣裳吗?”
他翻着谢蕴的包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谢蕴带的全是方便行动的窄袖宫装,虽说不至于能被人一眼看出来像个丫头,可他的衣裳却都是繁复华丽的,两人这副样子出去,怎么看都不像是夫妻。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再找找别的。”
谢蕴很是无奈:“就这些了。”
殷稷不死心,环视房间想找一找谢蕴的行李,却发现她竟然只带了这么一个包袱,一走几个月,只带这么点东西……
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声,因为赵仓满而生出来的好心情突兀地散了,他看着谢蕴沉默了下去,如同当初问不出口为什么让秀秀回去一样,他现在也问不出口她为什么只带这些东西。
他怕是自己小题大做,更怕不是。
“皇上若是觉得不好,就去街上买几件吧。”
谢蕴随手收拾好了衣裳,面露无奈:“我想着宫里的衣裳和外头的毕竟不一样,沿路总是要再置办的,就没带多少。”
殷稷心口微微一松,是这样吗?
他吐了口气,重新笑开:“说的也是,我记得你喜欢苏绣,等过几天我们到了苏州,多给你置办一些。”
“那就谢皇上了。”
谢蕴被殷稷拉着出了门,沿路悄悄打量了他两眼,见他已经被热闹的街景吸引了注意力,心里一松,刚才殷稷忽然沉默的时候她属实吓了一跳。
可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虽然她少带行李就是不想走的时候徒添累赘,可殷稷不至于因为几件衣裳就起疑,他日理万机,不该在意这些。
她说服了自己,稍微走快一些跟上了殷稷。
“那边有间铺子,像是卖成衣的,我们去瞧瞧。”
殷稷随手一指,谢蕴本意也不是买衣裳,随口就答应了一声,等被殷稷拉着到了跟前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却是这一眼就僵住了。
像极了萧懿夫人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