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瞳孔一缩,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马车,见銮驾离自己还远远的,不可能听得见,这才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磨了下牙,好你个殷昌,朕只是想要你的封地,你这是想要朕的命啊。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他心里泛起了杀意,看过去的目光凉沁沁的。
赵王若有所觉,抬眼朝他看了过来,却只看见殷稷正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徒河城,神情平和中正,他有些纳闷,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了?”
殷稷低头看过来,赵王连忙遮掩下心里的怀疑:“臣是有些激动,没想到竟还有面圣的机会。”
“若此番剿灭逆贼,护我大周安宁,赵王也是该去个离京城近些的地方了。”
赵王似是从这话里听出了暗示,慌忙低头谢恩,满脸都是激动,两人随口说着徒河的情形,快步往前,等进徒河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路边有百姓分列两侧,銮驾进城的时候乌压压都跪了下去。
殷稷垂眸去看,徒河素来贫瘠,平素也是用作流放之地,沿路百姓身上的衣裳几乎都打了补丁,脸色更是一个比一个蜡黄,瞧着日子过得还不如滇南那边。
他不知道赵王这是特意给他看的,好营造一种徒河无力谋反的假象,还是这里真的已经穷苦成了这幅模样,但现在他没心思理会这些,他只希望赵王能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明白自己的处境,别让他在伐蛮之前,再祭一次旗。
“是臣无能,来这里多年都没能让这一方富庶。”
赵王忽然叹息一声,脸上都是悲悯,“此番若是大胜,臣也想求个恩典,求皇上减免徒河赋税。”
钟青就落后一个马身,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就想开口反驳,可不等出声,殷稷状似无意地摆了下手,他知道这是让他闭嘴,他很听话,心里却冷笑了一声,赵王还真是会装模作样。
徒河大都是流放来的罪犯和罪犯的后人,按《周律》来说,所得皆应收归国库,是前些年殷稷一再施行仁政,才给了他们租赁田地,享有私产的资格,现在到赵王嘴里,怎么说得皇帝好战,欺压百姓一样?
但殷稷懒得做这些口舌之争,也清楚民心是会被蒙蔽和挑唆的,想要世道清明,就得把乌云驱散。
“赵王有心了,都是朕的子民,朕自然也看不得他们挨饿受冻。”
赵王只当是他答应了,忙不迭当着百姓的面行了个大礼,殷稷翻身下马,将他扶了起来,带着假笑同他一路到了王府。
王府就在徒河城中心位置,看着很不起眼,只比周遭低矮的房屋略高了几寸,大门上连朱漆都没有,一片被腐蚀过的斑驳痕迹,若非王妃就带着赵王的子嗣站在门前迎接,几乎要让人认不出这里来。
“太过简陋了,皇上恕罪。”
赵王似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这点,满脸都是局促,殷稷懒得理会他的装模作样,抬脚下了马,赵王妃连忙带着一众儿女上前来见礼,几句寒暄过后殷稷终于进了王府的门。
钟青大手一挥,将士立刻上前将整座王府包围了起来,内外的下人护院也都被遣了出去,赵王妃仿佛是被吓到了,和儿女们躲在一起,正瑟瑟发抖。
蔡添喜含笑上前:“王妃莫怪,皇上用惯了宫里的人,就不劳烦府里伺候了。”
赵王倒是不意外,甚至还松了口气,若是皇帝真的对他不设防,他反而要犯嘀咕了,好在他早有准备,英雄难过美人关,别的都无所谓,只要美人合皇帝心意就成。
他立刻朝赵王妃递了个眼色,对方悄然退了下去,等殷稷到了正厅时,就瞧见不管是上菜的还是奉茶的都十分貌美,这与京城的华丽精致不同,她们不施粉黛,一身粗布素衣,冷不丁一瞧并不起眼,可但凡瞧了第二眼就能体会到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纯别致。
赵王可见是十分用心,知道只靠美貌比不得京里的人,便在旁处用了心思。
殷稷心里却再次咬牙切齿起来,选了这么多,是生怕他后院不起火啊。
“皇上,请用茶。”
娇怯怯的美人捧着茶走了过来,其余的丫头本就算是美人了,眼前这位越发出色,哪怕一身粗布麻衣,也遮掩不住风韵。
殷稷却是如临大敌,一步退出去半丈远,那美人愣了一下,下意识要去追他,被他一声呵斥定在了原地,旁的事情还能虚与委蛇,可事关清白,是半分都不能马虎的。
“这就是你选的美人?这般不懂规矩,你是觉得你赵王府日子太好过了,等着她给你招祸吗?!”
他疾言厉色地开口训斥,唬得那美人浑身一抖,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手里的茶泼了自己一身都没顾得上,赵王也被吓了一跳,他完全不知道这美人是哪里做错了,可皇帝开口了他不能反驳,只好跟着跪下请罪。
殷稷一摔袖:“人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朕是无福消受了,钟青,走。”
赵王不敢拦,只能连滚带爬地起身为他引路,却是连门都没进就被随行禁军拦住了。
“皇上,臣无心之过,您恕罪啊。”
门板“砰的”一声在他面前摔上了,赵王脸色变幻不定,强忍着在门口等了半柱香,这才转身退下,眼底的不甘心越发明显,可惜无人理会。
屋子里殷稷正忙,抖着衣裳让钟青闻,声音里都是紧张:“可沾染了脂粉的味道?”
钟青摇头,被他这般紧张闹得哭笑不得:“皇上,人付姑娘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怎么会连这点事都计较?就算真计较了,也不能把您怎么样啊,何必这么紧张?”
殷稷嫌弃地看他一眼:“嫌隙就是小事生出来的,夫妻如治国,不可马虎,你给朕记住了这句话……蔡添喜,你也来闻闻。”
蔡添喜只好凑了过去,钟青叹了口气:“您要是真担心,就换件衣裳呗。”
殷稷看过去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蠢货:“好端端地换了衣裳,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如此。”
钟青一哽,又出了个馊主意:“那要不,只沐浴,不换衣?”
“你给朕闭嘴。”
殷稷的嫌弃几乎写在了脸上,换衣服就够可疑的了,何况沐浴?
若不是知道钟青是自家人,他都要怀疑这小子在害他了。
“要不点支香熏一熏?”
蔡添喜小声提醒,殷稷正犹豫要不要答应,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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