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出了慰问伤兵的名头,殷稷便也尽心尽力,巡视完整个伤兵营才回了营帐,里头唐停和谢蕴正盯着一枚箭头看,这是刚从伤兵身上取出来的。
“不会错的,这上头也沾了老鼠血。”
换句话说,这些受伤被带回来的士兵,可能都已经感染了疫病。
“这个禽兽,”谢蕴忍不住骂了一声,“那么多攻城的法子,他非要用最下作的这种,他这是非要让丰州百姓死在疫病中不可。”
谢济刚跟着殷稷进了营帐,听见这句话当即又退了出去:“那我应当也有问题,劳烦唐姑娘给皇上看看,千万不能沾染上。”
“他不妨事。”
唐停淡淡开口,殷稷身中奇毒,区区疫病不能如何。
他瞥了眼谢济,“你进来吧,伤哪了?”
“肩膀。”
谢济仍旧谨慎的没有靠太近,只抬手解了盔甲,关培来给他搭了把手,见他抓着衣襟不知道该不该脱,咧嘴一笑:“伤在肩膀上,我有经验,不用脱衣裳。”
他看向唐停:“是吧,神医?”
唐停头都没抬:“不脱怎么看?脱了。”
谢济咳了一声才伸手去解腰
带,关培却懵了,不是,上回他伤肩膀的时候,唐停不是这么说的。
“你可以出去了。”
谢济忽然开口,关培被吵得回了神,侧头一看就见他正对自己挤眼睛,他看懂了,转身就要走,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猛地顿住了脚。
“不对呀,我还不能走,我等神医忙完了给我看看再说,万一我也得了疫病,传给你大姐姐那就不好了,你姐姐身娇体弱,又那么聪慧,还特别体贴,就喜欢为别人着想……”
“打住。”
谢济有些无语,他自家的姐姐他能不知道是什么人吗?用得着你来显摆?
所以说,大舅子小舅子讨厌这些姐夫妹夫,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有时候是真的很招人讨厌。
“姐夫放心,”谢蕴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疫病第一次入城时,我们便在城中的各处水井中都放了药包,若非这种直接入体的,是不会染上的,只是人多眼杂,为免走漏风声,所以事情一直保密,还请姐夫也莫要外传。”
怪不得发现兵器有问题,众人还这么冷静,原来是早就有所预防。
关培放松下来,连
忙答应了一声,这才转身走了,声音远远地飘过来:“那我得快点了,这个时辰,还赶得上老周家的桃酥出炉……”
桃酥?
殷稷搓了一下手指,抬眼看向谢蕴,谢英和谢蕴这姐妹二人其实有诸多相似,谢英喜欢的,谢蕴应当也喜欢吧?
不知道送包点心,能不能让她松口喊自己回去……
他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看谢蕴帮着唐停一起给谢济缝合伤口,等两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他才抬脚走过去:“娇娇,我还有话和你说。”
谢蕴也记着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眼下机会难得,她想开口让殷稷回行宫,只是现在她满手是血,不好就这么出去。
“等我片刻可好?”
她说着已经将手伸进铜盆里清洗,血迹丝丝缕缕地自附着的皮肤上飘散出来,逐渐将一盆清水染红。
殷稷自喉咙里应了一声,心情很愉悦,从见面到现在,谢蕴对他始终很温柔,这次的矛盾好像根本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厉害。
他垂眼看着谢蕴那双在铜盆里的手,心里动了动,那待会儿他是不是可以握住这双手了?
他眼底逐渐染上了几分
渴望,可看着看着,那盆水却忽然旋转起来,他一愣,再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那水中正有一张血盆大口缓缓张开,似是要将谢蕴整个人都吞进去一样。
他瞳孔骤缩,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将铜盆打翻。
忽然的变故惊得几人一愣,伴随着铜盆落地的碰撞声,血水溅落出来,几人谁都没有幸免。
谢蕴惊讶地抬头,朝殷稷看了过去,就见殷稷正如临大敌的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翻到的铜盆。
这幅样子,不对劲。
“怎么了?”
她走过去,虽然开口询问了,声音却十分温软,半分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她抓着袖子试图擦了擦殷稷溅到身上的水,却被对方一把拉到了身后,随即男人弯下腰,动作极快地将铜盆翻了过来。
水已经完全洒了出来,铜盆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殷稷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闭了闭眼又去看,等确定那盆里当真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很明显地僵住了。
“稷郎,怎么了?”
谢蕴的声音更柔和,她看得出来殷稷现在状态有些不对,正在试图安抚他。
“……没什
么。”
殷稷许久才开口,却是半分说实话的意思都没有,话音落下甚至还避开了谢蕴的碰触,朝着门口走了两步。
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但却下意识地选择了隐瞒,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出现了幻觉,也知道大概率和自己中的毒有关系,可他不敢说实话。
只是先前还不算严重的时候,都逼得谢蕴以身犯险要去蛮部了,若是知道他现在更严重了……
“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他没给众人再询问的机会,抬脚匆匆走了。
谢蕴追了出去,眼见人上了马,正要也喊人牵马来,就被谢济拦住了:“还是我去看看吧。”
他一边穿着衣裳,一边跳上马背,朝殷稷追了过去,谢蕴没有再跟上,她看得出来殷稷其实是在避她。
可需要避着她的事情,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件。
“唐停,殷稷的毒是不是更深了?”
她回了营帐,唐停难得也有些失神,闻言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说过的,拖得越久,代价越大。”
谢蕴心口发凉,这么下去,殷稷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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